第34章 皇家内部的风云
荀衍看了一眼一旁正在画纹路的阮瑀，唤来女婢道：“吾亦订做纸张，彩笺纸，青色底色竹子纹路，可能做到？”
这技术要求不低，又要有颜色要求又要有竹子纹路，还不能影响写字。
女婢点头：“亦是四十四贯一刀。”
若是有人要个彩笺纸他们就搞不定，那也配宣扬的这么高？
荀衍刚想夸赞两句，就听得外面马匹狂奔之声。
荀衍微惊。
今年七月，彻底定下了除紧急军情与要务外不准在长安城内纵马奔驰，违背此法者，不论何人，必然严惩。
天子打算从小处入手，找那么一两只鸡出来杀之以儆猴。
不过这事，没谁明说。
总不会真有傻子乐意当那只鸡？
荀衍连忙走出来，就看到一个年轻人骑乘狂奔而去的身影……
……
书房内，天子看似正在读书。
一旁，顺侯刘温哀求道：“陛下，臣年至半百，只此一女，求陛下看在老臣也是伴随过先帝和陛下的份上，饶小女一次。”
刘温深知，若他在这跟天子扯这扯那，那边自家女儿可能就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天子放下这卫韵送来的用竹纸制作的书籍，然后沉声道：“朕记得，去岁的时候，不少人都劝说朕，莫要以申韩之法治国，那是自绝大汉根基……”
刘温微微颤抖。
“现在，伯父还觉得，朕所做，绝了大汉根基吗？”
刘温哪敢回话？
“既然伯父不回话，那朕就以为伯父算是不这么认为了。”
“陛下！”刘温突然大呼一声。
天子点头，看向刘温，带上笑容：“伯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温双手微微发抖：“臣愿降爵一级，但望陛下……高抬贵手！”
天子摇头，站起身，矮小的身躯俯下身子，扶了扶刘温，没扶起来他也就算了。
“伯父，朕七月言说，长安纵马者必严惩……”天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刘协想表示，这不是犯不犯法的问题，而是在打他这个天子的脸。
刘温也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只能哆哆嗦嗦地道：“陛下，臣恳求……”
天子想了想：“这样，伯父若当真喜爱这个女儿，有两条路。”
刘温闻言，面色更加灰白。
他知道，天子指出的这两条路，一定很难走。
“贵爵之身，可以以爵位换赦免，这是朝廷法度也明说了的，但这只限于有爵者本人……”天子竖起手指。
“但是，宗府法也有言，皇家子弟，叛逆者必诛，宗府对皇家子弟，却也只有这么一条强制法度……”天子笑呵呵地道。
刘温沉默了一下。
“关进……宗府？”刘温的声音有些干。
天子点点头：“自然。”
刘温知晓，若是关进宗府，那就要等到天子觉得刘姜有用了才能再放出来了。
沉思片刻后，刘温道：“陛下，若让此女嫁于朝中重臣为妻妾，可否饶一命？”
天子摇头：“伯父无法保证她下嫁之后会不会继续胡闹。”
“且……伯父打算嫁女给谁呢？好像现在京城里，没谁想收这位皇家贵女。”天子露出些许讥讽些许。
刘温沉默片刻。
他知道天子不会以皇权命令谁强行收了刘姜。
“卫……”
这个字一出来，他就沉默了。
卫韵？
想都别想。
休说戴罪之身，就现在的皇室，没哪个女人配得上颍川系的那仨。
这就是天子重能力而轻天命的坏处。
天子本人虽然还稚嫩，但是手腕已经初具雏形，又有卫韵王允皇甫嵩这样的帝王嫡系，收复了益北四郡之后，帝位很稳定。
卫韵等人更是如此，长安朝廷这边，除了司隶校尉刘构，就没有哪个宗亲能跟卫韵等人搭上话。
“袁忻卿如何？”刘温捏了捏拳头。
天子就差没笑出声来了。
从混乱中崛起，从董侯到渤海王到陈留王，再到如今的天子，他见证了宗亲的无能，因此建安一朝的宗亲，地位异常低。
……好歹袁家人还有两个能抄起刀南下征蜀的热血男儿，刘家人连南下征蜀抢抢军功的资格都没有。
刘温恍恍惚惚地离开长乐宫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跟天子说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天子跟他说，此事不好拖，毕竟天下万民都看着……
想到这里，刘温就忍不住骂娘。
哪来天下万民？就算是那日亲眼看到刘姜纵马奔驰的人大都还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随意找一人出来，便是斩了然后指着说这就是罪犯又能如何？
皇宫外，刘温突然听到马夫说道：“君侯，鼓陵侯在门口等您。”
刘温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三分不屑。
鼓陵侯刘构在董贼之乱时什么都没做，但是日月明朗之后却受封司隶校尉，皇族内部虽然没有什么声音，但心底却都是鄙夷的。
刘温拉开木窗，冷漠地看了一眼刘构：“鼓陵侯，何事啊？”
刘构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带有嘲弄：“怎么？还奢望让陛下为了你一女儿，破法求情？”
刘温呵呵一笑：“当然不会，吾已上奏，要求严惩此女，务必不要姑息。”
刘构露出开怀笑容：“是吧是吧？吾也写了这么一份折子，要求严惩。”
说着，他还拿出袖中的奏折。
当即，刘温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莫要以为二人一个姓氏就应该抱团对外，真要皇族上下都抱团对外，休说当今天子，便是先帝乃至孝桓皇帝，也早早就开始清洗宗亲了。
因此，他们也都没有刻意抱团的意思，关系好的平日拜访拜访聊聊天喝喝茶挺好，关系不好的……干就完了。
大汉从来没有做事留一线的说法。
“鼓陵侯宫前堵本侯的车，是为了落井下石？”
刘构摆摆手：“哎，那皇兄就太看不起吾了，分明是来斩尽……咳咳。”
“弟分明是来正国法整度律。”
刘温脸色铁青，也不再理刘构：“回府！”
刘构看着刘温的乘舆离开，无声地笑了笑。
落井下石？
他才没那兴致。
若斩草除根真能直接把顺侯一脉拔起他到不介意搞一搞，可是想靠一女纵马长安就拔了顺侯一脉？那不是纯做梦……
想来这么一闹……不少人都会以为某家是来落井下石的……
刘构紧了紧攥着奏折的那只手。
……
“我们的刘校尉终究还是把那份奏折递进宫去了？”一个声音半阴半阳，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
“是……校尉饶命！属下实在……”
寒光亮起，鲜血喷涌出来。
那身影微微回头，眼中森冷不减：“前岁王越那般清理我等，也只是给我等修了修枝叶，你等却让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宗亲掘了根……”
若有熟人在此，定然能认出此人。
因为此人曾经是袁绍曹操等一众诸侯的顶头上司，也是朝中最可怕的人之一。
上军校尉，蹇硕！
本应被常侍郭胜出卖，被曾经的大将军何进斩首之人。
蹇硕手中一柄二尺短刺，随手便将那几个办事不力的东西刺死，随即眼中闪过晦涩。
他曾经，那么的支持刘协……
罢了罢了，都是过往云烟，如今，不过给先帝一个交代。
袁绍已是冢中枯骨不自知罢了，曹操那里有卫晁，他也做不了什么。
……
“卫侯如何看此事？”自封了镇南将军之后，不知道什么毛病，长安一众大小官员都开始称呼卫侯了。
关内侯……虽有侯爵身份，但毕竟没有实邑，少有人称呼关内侯为什么什么侯。
卫韵也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他更希望光复先祖荣光，得了列侯之位之后再被人叫卫侯。
他看向徐穆，沉声道：“无非杀鸡儆猴，不过是看陛下想做到哪一步。”
徐穆点点头。
他给卫韵打了将近两年工，县试他也是参加了长安的，得了第八，越发成熟了，最少现在有幕僚的样子了，不再是以往单纯算算账的打下手样子了。
卫韵呵呵一笑：“不错，伟度有这等认识，已经有进步了。”
若是张嘴就是“法度不可逆”或者“天家不受法”这种言论，他就要考虑是不是彻底不让徐穆入卫府中枢了。
卫韵拜相之路看上去已经平坦，府中事务也应当逐渐建立。
朝廷对宰相府一直有各种编制，其中相府长史乃是比千石，权重且品秩也不低。
天子明言，实在不行，先建镇南将军府嘛。
卫韵当然不敢先建镇南将军府，但是单纯的“卫府”并非不能找人，无非没有编制。
徐穆也知晓自家水平不是个当一方大员的料，此人最好之处便在于有自知之明。
外放出任一县县长或者县令固然好，但是徐穆总觉得，那不如趁早在卫府混个身份。
“天子若来问，你当如何答？”卫韵继续问道。
徐穆沉思片刻：“此天家事，全凭陛下意思？”
“善，但你还要明白顺侯那边以及整个皇室宗亲的意思”
徐穆露出笑意：“这是自然。”
这话既然说出来，那就说明他徐穆在卫府总算是核心人物了。
朱晖这两年一直是大汉的一块砖，哪需要往哪搬，政绩累积了一些，经验则更主要，徐穆深知这位同僚虽然不比自己和卫韵亲近，但是前途更是远大，经验眼界功劳都足够了之后，肯定要拔擢。
赵壑干的也是奇奇怪怪，这些年各地都大修纵横阡陌，他的功劳簿比朱晖还亮眼些许。
“去办事。”卫韵把玩着手中的镇南将军印绶，眼中阴晴不定。
徐穆不敢多问，他知晓可以什么时候皮一点，什么时候要老老实实的。
徐穆离开后，貂蝉走了出来，抚平了夫君紧皱的眉头：“还在犹豫？”
“天下遭难，宗亲殁去十之九，复兴皇室势在必行，但不该由刘构起这个头。”
除去必须由宗亲担任的宗正以外，刘氏在朝中最位高权重的就是刘构。
而生孩子这事，多应由朝中那些位高但无权的宗亲来干，慢慢复兴。
然后等到天子成年，有了皇后，这事就该由陛下来干了。
但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刘构。
“罢了，此事与我等无关。”卫韵想了想，将纸条点燃。
此时已值冬月，但是卫韵经过过去半年的军旅生涯，确实健壮了许多，竟然没有疲倦疼痛之感。
貂蝉沉默。
她不能在自己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上发言，但凡给夫君惹些许麻烦都是不好的。
书房煦出殿中，天子已经看了好几遍这份奏章。
他不知道刘构想干嘛，问那厮那厮也不回答。
想了想，他将奏章放到桌子上，然后沉声道：“来人，把宫里向藏文楼订制的笔墨纸砚都拿来些许，朕看看。”
长乐未央二宫何其庞大？自初平元年初朝廷迁至此已经将近三年，未央宫因为天子年幼，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皇后，所以规模修缮什么的都差些意思，但是长乐宫已经重复皇宫之威严了。
宫内各司署都需要纸张，各处用的纸张又要有所不同。
天子的煦出殿自然是最高品质的“曲文纸”，这种纸张没有花纹，但确确实实是最顶级的纸张。
但天子反而最不喜欢曲文纸，而是拿起那些黄宣黄麻还有寻常竹纸仔细揉搓。
宣纸也是有钱人玩的东西，但是黄宣和曲文宣纸比起来，天差地别。
一旁，法正插嘴道：“陛下似乎很喜欢这些纸？”
若换个人插嘴，打扰皇帝思绪，那可能就要重罚了。
但法正就是这么个性子，天子也还算能容忍他。
天子点点头：“煦出殿的曲文纸只是一殿之用，这些却是天下之用。”
沉思片刻后，天子道：“嘱咐户部礼部，全力生产这些不高端的纸张，让各个世家大抄书籍……就说朕要完善书房。”
“喏。”
天子叹气。
他曾经有一斩世家之心，但是卫韵和荀彧用事实告诉他，大汉，还真离不开世家。
建安元年冬月七日，一些年轻，但满脸风霜的小侠士来到了长安。
“文谦，你可确认我们直接投往镇南将军那里？”
一个胡子拉碴，面容略有肌黄而瘦削的年轻男子沉声道：“无须担心，但有寸几立功之机，乐某就能把握住。”
年轻人，名叫乐进！
这技术要求不低，又要有颜色要求又要有竹子纹路，还不能影响写字。
女婢点头：“亦是四十四贯一刀。”
若是有人要个彩笺纸他们就搞不定，那也配宣扬的这么高？
荀衍刚想夸赞两句，就听得外面马匹狂奔之声。
荀衍微惊。
今年七月，彻底定下了除紧急军情与要务外不准在长安城内纵马奔驰，违背此法者，不论何人，必然严惩。
天子打算从小处入手，找那么一两只鸡出来杀之以儆猴。
不过这事，没谁明说。
总不会真有傻子乐意当那只鸡？
荀衍连忙走出来，就看到一个年轻人骑乘狂奔而去的身影……
……
书房内，天子看似正在读书。
一旁，顺侯刘温哀求道：“陛下，臣年至半百，只此一女，求陛下看在老臣也是伴随过先帝和陛下的份上，饶小女一次。”
刘温深知，若他在这跟天子扯这扯那，那边自家女儿可能就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天子放下这卫韵送来的用竹纸制作的书籍，然后沉声道：“朕记得，去岁的时候，不少人都劝说朕，莫要以申韩之法治国，那是自绝大汉根基……”
刘温微微颤抖。
“现在，伯父还觉得，朕所做，绝了大汉根基吗？”
刘温哪敢回话？
“既然伯父不回话，那朕就以为伯父算是不这么认为了。”
“陛下！”刘温突然大呼一声。
天子点头，看向刘温，带上笑容：“伯父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温双手微微发抖：“臣愿降爵一级，但望陛下……高抬贵手！”
天子摇头，站起身，矮小的身躯俯下身子，扶了扶刘温，没扶起来他也就算了。
“伯父，朕七月言说，长安纵马者必严惩……”天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刘协想表示，这不是犯不犯法的问题，而是在打他这个天子的脸。
刘温也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只能哆哆嗦嗦地道：“陛下，臣恳求……”
天子想了想：“这样，伯父若当真喜爱这个女儿，有两条路。”
刘温闻言，面色更加灰白。
他知道，天子指出的这两条路，一定很难走。
“贵爵之身，可以以爵位换赦免，这是朝廷法度也明说了的，但这只限于有爵者本人……”天子竖起手指。
“但是，宗府法也有言，皇家子弟，叛逆者必诛，宗府对皇家子弟，却也只有这么一条强制法度……”天子笑呵呵地道。
刘温沉默了一下。
“关进……宗府？”刘温的声音有些干。
天子点点头：“自然。”
刘温知晓，若是关进宗府，那就要等到天子觉得刘姜有用了才能再放出来了。
沉思片刻后，刘温道：“陛下，若让此女嫁于朝中重臣为妻妾，可否饶一命？”
天子摇头：“伯父无法保证她下嫁之后会不会继续胡闹。”
“且……伯父打算嫁女给谁呢？好像现在京城里，没谁想收这位皇家贵女。”天子露出些许讥讽些许。
刘温沉默片刻。
他知道天子不会以皇权命令谁强行收了刘姜。
“卫……”
这个字一出来，他就沉默了。
卫韵？
想都别想。
休说戴罪之身，就现在的皇室，没哪个女人配得上颍川系的那仨。
这就是天子重能力而轻天命的坏处。
天子本人虽然还稚嫩，但是手腕已经初具雏形，又有卫韵王允皇甫嵩这样的帝王嫡系，收复了益北四郡之后，帝位很稳定。
卫韵等人更是如此，长安朝廷这边，除了司隶校尉刘构，就没有哪个宗亲能跟卫韵等人搭上话。
“袁忻卿如何？”刘温捏了捏拳头。
天子就差没笑出声来了。
从混乱中崛起，从董侯到渤海王到陈留王，再到如今的天子，他见证了宗亲的无能，因此建安一朝的宗亲，地位异常低。
……好歹袁家人还有两个能抄起刀南下征蜀的热血男儿，刘家人连南下征蜀抢抢军功的资格都没有。
刘温恍恍惚惚地离开长乐宫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跟天子说了什么。
他依稀记得，天子跟他说，此事不好拖，毕竟天下万民都看着……
想到这里，刘温就忍不住骂娘。
哪来天下万民？就算是那日亲眼看到刘姜纵马奔驰的人大都还不知道那女子是何人，随意找一人出来，便是斩了然后指着说这就是罪犯又能如何？
皇宫外，刘温突然听到马夫说道：“君侯，鼓陵侯在门口等您。”
刘温一怔，随即心底涌起三分不屑。
鼓陵侯刘构在董贼之乱时什么都没做，但是日月明朗之后却受封司隶校尉，皇族内部虽然没有什么声音，但心底却都是鄙夷的。
刘温拉开木窗，冷漠地看了一眼刘构：“鼓陵侯，何事啊？”
刘构面无表情，但是眼中却带有嘲弄：“怎么？还奢望让陛下为了你一女儿，破法求情？”
刘温呵呵一笑：“当然不会，吾已上奏，要求严惩此女，务必不要姑息。”
刘构露出开怀笑容：“是吧是吧？吾也写了这么一份折子，要求严惩。”
说着，他还拿出袖中的奏折。
当即，刘温的脸色就黑了下来。
莫要以为二人一个姓氏就应该抱团对外，真要皇族上下都抱团对外，休说当今天子，便是先帝乃至孝桓皇帝，也早早就开始清洗宗亲了。
因此，他们也都没有刻意抱团的意思，关系好的平日拜访拜访聊聊天喝喝茶挺好，关系不好的……干就完了。
大汉从来没有做事留一线的说法。
“鼓陵侯宫前堵本侯的车，是为了落井下石？”
刘构摆摆手：“哎，那皇兄就太看不起吾了，分明是来斩尽……咳咳。”
“弟分明是来正国法整度律。”
刘温脸色铁青，也不再理刘构：“回府！”
刘构看着刘温的乘舆离开，无声地笑了笑。
落井下石？
他才没那兴致。
若斩草除根真能直接把顺侯一脉拔起他到不介意搞一搞，可是想靠一女纵马长安就拔了顺侯一脉？那不是纯做梦……
想来这么一闹……不少人都会以为某家是来落井下石的……
刘构紧了紧攥着奏折的那只手。
……
“我们的刘校尉终究还是把那份奏折递进宫去了？”一个声音半阴半阳，听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响起。
“是……校尉饶命！属下实在……”
寒光亮起，鲜血喷涌出来。
那身影微微回头，眼中森冷不减：“前岁王越那般清理我等，也只是给我等修了修枝叶，你等却让一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宗亲掘了根……”
若有熟人在此，定然能认出此人。
因为此人曾经是袁绍曹操等一众诸侯的顶头上司，也是朝中最可怕的人之一。
上军校尉，蹇硕！
本应被常侍郭胜出卖，被曾经的大将军何进斩首之人。
蹇硕手中一柄二尺短刺，随手便将那几个办事不力的东西刺死，随即眼中闪过晦涩。
他曾经，那么的支持刘协……
罢了罢了，都是过往云烟，如今，不过给先帝一个交代。
袁绍已是冢中枯骨不自知罢了，曹操那里有卫晁，他也做不了什么。
……
“卫侯如何看此事？”自封了镇南将军之后，不知道什么毛病，长安一众大小官员都开始称呼卫侯了。
关内侯……虽有侯爵身份，但毕竟没有实邑，少有人称呼关内侯为什么什么侯。
卫韵也不太喜欢这个称呼，他更希望光复先祖荣光，得了列侯之位之后再被人叫卫侯。
他看向徐穆，沉声道：“无非杀鸡儆猴，不过是看陛下想做到哪一步。”
徐穆点点头。
他给卫韵打了将近两年工，县试他也是参加了长安的，得了第八，越发成熟了，最少现在有幕僚的样子了，不再是以往单纯算算账的打下手样子了。
卫韵呵呵一笑：“不错，伟度有这等认识，已经有进步了。”
若是张嘴就是“法度不可逆”或者“天家不受法”这种言论，他就要考虑是不是彻底不让徐穆入卫府中枢了。
卫韵拜相之路看上去已经平坦，府中事务也应当逐渐建立。
朝廷对宰相府一直有各种编制，其中相府长史乃是比千石，权重且品秩也不低。
天子明言，实在不行，先建镇南将军府嘛。
卫韵当然不敢先建镇南将军府，但是单纯的“卫府”并非不能找人，无非没有编制。
徐穆也知晓自家水平不是个当一方大员的料，此人最好之处便在于有自知之明。
外放出任一县县长或者县令固然好，但是徐穆总觉得，那不如趁早在卫府混个身份。
“天子若来问，你当如何答？”卫韵继续问道。
徐穆沉思片刻：“此天家事，全凭陛下意思？”
“善，但你还要明白顺侯那边以及整个皇室宗亲的意思”
徐穆露出笑意：“这是自然。”
这话既然说出来，那就说明他徐穆在卫府总算是核心人物了。
朱晖这两年一直是大汉的一块砖，哪需要往哪搬，政绩累积了一些，经验则更主要，徐穆深知这位同僚虽然不比自己和卫韵亲近，但是前途更是远大，经验眼界功劳都足够了之后，肯定要拔擢。
赵壑干的也是奇奇怪怪，这些年各地都大修纵横阡陌，他的功劳簿比朱晖还亮眼些许。
“去办事。”卫韵把玩着手中的镇南将军印绶，眼中阴晴不定。
徐穆不敢多问，他知晓可以什么时候皮一点，什么时候要老老实实的。
徐穆离开后，貂蝉走了出来，抚平了夫君紧皱的眉头：“还在犹豫？”
“天下遭难，宗亲殁去十之九，复兴皇室势在必行，但不该由刘构起这个头。”
除去必须由宗亲担任的宗正以外，刘氏在朝中最位高权重的就是刘构。
而生孩子这事，多应由朝中那些位高但无权的宗亲来干，慢慢复兴。
然后等到天子成年，有了皇后，这事就该由陛下来干了。
但无论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刘构。
“罢了，此事与我等无关。”卫韵想了想，将纸条点燃。
此时已值冬月，但是卫韵经过过去半年的军旅生涯，确实健壮了许多，竟然没有疲倦疼痛之感。
貂蝉沉默。
她不能在自己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上发言，但凡给夫君惹些许麻烦都是不好的。
书房煦出殿中，天子已经看了好几遍这份奏章。
他不知道刘构想干嘛，问那厮那厮也不回答。
想了想，他将奏章放到桌子上，然后沉声道：“来人，把宫里向藏文楼订制的笔墨纸砚都拿来些许，朕看看。”
长乐未央二宫何其庞大？自初平元年初朝廷迁至此已经将近三年，未央宫因为天子年幼，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皇后，所以规模修缮什么的都差些意思，但是长乐宫已经重复皇宫之威严了。
宫内各司署都需要纸张，各处用的纸张又要有所不同。
天子的煦出殿自然是最高品质的“曲文纸”，这种纸张没有花纹，但确确实实是最顶级的纸张。
但天子反而最不喜欢曲文纸，而是拿起那些黄宣黄麻还有寻常竹纸仔细揉搓。
宣纸也是有钱人玩的东西，但是黄宣和曲文宣纸比起来，天差地别。
一旁，法正插嘴道：“陛下似乎很喜欢这些纸？”
若换个人插嘴，打扰皇帝思绪，那可能就要重罚了。
但法正就是这么个性子，天子也还算能容忍他。
天子点点头：“煦出殿的曲文纸只是一殿之用，这些却是天下之用。”
沉思片刻后，天子道：“嘱咐户部礼部，全力生产这些不高端的纸张，让各个世家大抄书籍……就说朕要完善书房。”
“喏。”
天子叹气。
他曾经有一斩世家之心，但是卫韵和荀彧用事实告诉他，大汉，还真离不开世家。
建安元年冬月七日，一些年轻，但满脸风霜的小侠士来到了长安。
“文谦，你可确认我们直接投往镇南将军那里？”
一个胡子拉碴，面容略有肌黄而瘦削的年轻男子沉声道：“无须担心，但有寸几立功之机，乐某就能把握住。”
年轻人，名叫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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