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洛街桥）两幅面孔
洛街茶楼，一个粉裙女子从窗户跃进了二楼的雅间。
背对着她的小孩正细心整理身上的新衣裳――这也是内外两件成人式的长衫，不过是青色的。
“这个，拿去烧了。”孩子丢给她一套淡红色却脏污不堪的衣服。
女子有些犹豫，“小掌门，这衣服上可有先主写下的铭文，能护您安全的！”
孩子却不再理睬她，径直地下楼去――在余萘回来之前，他要尽可能地继续维持一个弱势者的形象。
余萘留下这衣服是什么意思，他明白――他已经被发现了，但是对方仍然为他施法相救，足以见得余萘并没有看出他是故意服了毒的。
他不应该小看这个余萘。
正迎着张二寡蛋端茶上楼，孩子马上低下头去，一副不敢直视对方的样子。
“二、二爷……”
跑腿汉子点点头，继续上楼去了。
孩子倒没表现得怎么样，反而是隐匿在暗中的粉衣女子紧紧握住双拳，眼中凛冽的杀意毫不掩饰。
这杀意在孩子轻飘飘地瞪了她一眼后，也消散殆尽了。
“呀，花娃儿，你可歇好了？”老板娘接亲儿子般迎上来，“你看看这，换身行头，多俊一小子！”
孩子未曾敢抬起过头，只是蚊吟般吭吭哧哧，“谢、谢谢老、板娘……”
“咱们花娃儿客气着呢！”老板娘拉出他的手，抚着他的手背，“哎呀，想当初，花娃儿摔进了河里冒犯了山神，乡亲们都对你处处冷眼，也只有咱茶楼……”
“只有我啊，我可不信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山神不山神！”
“所以我就让你住进了咱楼里……你知道，这期间也有不少信山神的来咱楼闹事儿，你可就跟我亲娃儿似的，那街头混子都叫我拎扫帚给打出去了……”
“害，你看，”老板娘说着便哽咽起来，“你看啊，我这身边也没个亲生的孩子，就待见你这娃儿，勤实，大度，不记仇……”
“你这是要走了……你也常记得来洛街看看！要是跟那修士修习辛苦了，就想想咱洛街。”她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孩子的手背，“我知道，咱洛街也没啥好想的，咱洛街人都对不住你……你别记怪就行，咋着哪天回想起，这小山沟沟里也得有点高兴事儿才行啊，对吧？”
老板娘拿出一包油酥饼，自家的茶楼点心，不贵，可她红了眼睛，“来，吃口东西，这么些天也没正经儿给你吃点什么。”
孩子手里被塞过来热腾腾的酥饼的那一瞬间，泪如断珠，遏制在喉间的哽咽像是怎么也压抑不住一般，在油纸包上晕开了一个又一个泪点。
他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板娘忙地拉起了他，怕他再做什么傻事，连拉带扯把他送上了余萘包下的那个雅间里。
“花娃儿，今儿咱楼不许你干活了，你继续歇着吧。”说完，老板娘关门下了楼。
屋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他呆呆地咬了口酥饼。
很甜，甜的发腻。
“小掌门！”粉裙女子忽然从梁上跳下来。
孩子一惊，反手就把没吃完酥饼隔窗扔了出去，他的神色再次变得内敛深沉，“怎么了？”
“先前我感觉到一股法力波动，就放出灵识去探查，发现――洛街桥的水妖结界，被破了！”
孩子皱紧了眉头，“你看清了？会不会是杏儿？”
“不会！倒像是，之前那个白衣修士。”
他低下头沉思一阵――白衣修士……也未必一定是白衣修士吧。
“桃儿。”
“弟子在。”
“你先前猜他是鹿脊山人，对吧？”
桃儿有点犹豫，她确实说过那人像是鹿脊山弟子。可当他为小掌门治伤时，那副法力无边的样子，说他为人弟子又实在是不像。但鹿脊山掌门正在闭关，而且、而且也不是长这副模样啊！
“嗯，小掌门，他会不会是鹿脊山掌门的闭门内侍？”
孩子冷哼一声，鹿脊山确实弟子众多，但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鹿脊山掌门还收关门弟子的！
“若他真是鹿脊山人，又怎么会修习娑陀门秘术？”
“您是说他用的那段符文？”
孩子点点头，又补充道，“娑陀门七大神符之一，明心箴句。”
“可是这样一来，他又能是谁呢？”猜错他的身份，桃儿心底一阵挫败感。
孩子哼哼冷笑，“我们的，至仇。”
余未阑。
――
洛街桥西，问神山上，余萘发现了原本结界中的那棵老树，可是，这老树，俨然只是棵老树了。
余萘故意带小妖怪们在山上绕来绕去，生怕被它们发现这一点。
“仙家，我们都走了好久了……”
“对啊，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
余萘哪知道怎么回答它们――他自己还有点搞不清情况呢。
刚刚按理说，他们是在结界中的那个蛟妖复制的假问神山上，结界打破之后他们沿河就到了上游的一处无名野山，如果他们可以出来，结界内的妖怪们同样也可以。
所以，它们在余萘创造的那片次生森林里？
可为什么余萘会在真的问神山上发现那棵老树呢？
而且，这老树的灵识已经散尽了。
“大家可能，也被送到了咱们先前被送到的那地方。”余萘心想：算了，能糊弄一时是一时吧，孩子还小。
“哦！对哦！”
“也是，大家应该是和我们一起到那里的。”枣妖很聪明。
“啊，还要走回去啊，我的腿都要累断了……”
石头躲在余萘的袖子里，逗的余萘哭笑不得――也没见你下地走路啊！
“孩子们，我去洛街有点事，你们要不要一起？”
“要。”
当然要，不要的话，就真的得自己走了，有个这样的人形顺风车，袖子里软软和和的，不要白不要啊！
到了洛街茶楼，余萘也没见到之前那个孩子的身影，只是老板娘一脸殷勤地贴过来，“仙家，他在楼上呢。”
“醒了？”余萘故意摆出一副不善的面色，准备好去直接质问那小屁孩。
“醒了。”老板娘看这位仙家的脸色阴沉，刚到口的话又有些不敢说了，“仙家……这就要带他走？”
“不然呢？”余萘对这个老女人很是隔应。
“嘿嘿……您看，这孩子身条儿高长漂亮的……”老板娘抬头瞅瞅余萘，“就是那脸蛋儿，也极俊的，是吧？”
余萘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讲实话，先前有个富户给我十挂海珍珠，要这孩子给他当干儿子，我都没愿意，真的，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有了感情了……”
“没想到老板娘已经视他如己出，是我冒失了。”余萘面上表现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内心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孩子可是个修仙的，从小跟着你干什么，学仙人跳吗？
“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
“唉唉唉等等！仙家！”老板娘生怕他真的再留那孩子在这里吃白饭，“这样吧，十两金子！他就给您了！”
十两金子？！余萘一惊，他虽然知道她从他进门开始就在跟他无赖讨价了，但是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她的胃口已经被自己养的那么大！
十两黄金，在这小小的山沟儿能干什么？买下整条洛街镇估计都绰绰有余！
虽然这对于余萘完全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但他还是马上换了副毒辣阴狠的样子，“呵，恐怕不如老板娘的意了，我要这人，可不是收徒弟的……”
“是是是……”老板娘也没指着那孩子能被修士看上，“这孩子啊，勤励，伺候人，里里外外也是把好手！”
“怕是老板娘不会舍得给我。”不等她问下一句，余萘又唠瞎话不眨眼地补充，“我可是六叶峡百毒门弟子！实不相瞒，我要那孩子，可是要绞断四肢、剖除五内，用来炼蛊的！”
老板娘愣了。
但也只是一下，“这孩子……”
老板娘凑近了余萘，生怕别人听见，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这孩子脂膏细腻，不过长了十几年的样子，血气热络，骨质也鲜活着呢……”
余萘一惊，这老板娘，前口夸着孩子多优秀和她感情多深厚――
后口就好像，在描述砧板上的猪肉一样……
他真的，被恶心透了，饶是先前那个施暴的张二寡蛋，都没能让他如此恶心。
――
楼上雅间里，只有孩子一个人，为了能够混迹人间，躲过各大门派的追杀，他是从来不会外放灵识的，也就因此，他不知道余萘已经到了楼下。
但是桃儿杏儿和他不一样，她们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他，所以当桃儿从暗处走到他面前时，就成为了他不得不信任的唯一信息源。
“小掌门，他来了……”
“嗯，他要带我走？”
“您，不想走吗？”
孩子冷笑，想，他可太想了，他最想的就是能有个长久活命的地方，所以他才冒着危险诈死去寻求强大修士的庇佑，只是，这个修士……
怎么偏偏就是余未阑呢？
“想走。”
桃儿松了口气，她知道余未阑是不会伤害小掌门的，可这一山一门之间的宿仇就摆在那儿，小掌门心里也肯定不会好过。如果小掌门能放下，那才是最好――如果放不下，日后动手，也不迟。
“那，恶女人和蠢汉子要不要……？”桃儿眸底露出一丝杀机。
孩子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他愣住了，他的牙齿上还留有油酥饼的香甜，被老板娘握过的那只手，正垂在身后，轻轻地颤抖。
那真的是一双好温暖的手啊。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油酥饼了。
“不必多此一举。”他面上还是很冷静的，冷静得让人猜不透。
“可是！”桃儿却急了，“您知不知道他们在楼下都说了什么？”
“与我何干。”孩子不想了解。
余萘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我方便进去吗小朋友？”
本想继续说下去的桃儿犹豫了一下，最终不得不跳窗出去，孩子也机灵地合上了窗扇，装作小心翼翼似的跑到门边上。
他轻轻地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看到来人是余萘后，若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而余萘点点头，嗯，小屁孩子，戏还做的挺足。
“客、客官，您回来啦！”孩子的声音有些怯弱，可眼睛里里却恨不得冒出火花来，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
余萘却看向了孩子身后的窗户――他刚穿越来，还不能很好的运用原主的灵识，所以他不能确定刚刚他感受到的那丝波动，到底是不是因为屋里有别人。
不过他遇事肯定会留个心眼。
尤其是当孩子引他进屋后，每当他看向窗户，孩子总会悄摸摸瞄一眼他。
余萘忍不住心里发笑，孩子毕竟是孩子，虽然鬼精了点，心思还是不难猜的。
但余萘可没打算陪他演戏，虽然可以将计就计，但是面对一个鬼精的孩子，他们之间的逻辑可是有代沟的，说不准哪天就栽这孩子手上了。
“你朋友？”余萘绕过他，打开窗子，他只能根据灵识确定大概的方向，然后趴在窗户前，望向那个地方。
桃儿当然能感知到自己的灵识没有被捕捉，也就是自己并没有被发现。
可余萘这套动作却足以唬过那孩子了。
“……”孩子瞬间像是变了张脸，“她不会妨害你。”
虽然余萘早就料到了，但还是忍不住小小震惊一下，他马上又挂上一副自认为友善的笑容，“我又没想怎么她，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孩子白眼：咱俩家之间，可不就是苦大仇深吗，这词用得真好。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花青苷。”
孩子回答地很干脆，他本没有名字，虽然姓是族姓，可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量余萘也认不出自己。
可是当余萘听到这个名字时却满脸黑线――这是余蒽给取的？他当时翻剧本记笔记时，可没有看到还有这么个奇葩他姥姥给奇葩开门奇葩到他姥姥家的名字啊……
还有，之前在这里吃的老潼关，他也没在剧本中看到过……
难不成，一手策划这场穿越事件的……竟是小区门口卖肉夹馍的刘大爷？！
孩子见余萘幻灯片放映般的脸色最终变得深邃，心底拔凉――他是单单凭借这个姓氏就发现我了？
而余萘看这孩子的脸色也不再亲和，他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孩子很可能，也是个穿越者！
背对着她的小孩正细心整理身上的新衣裳――这也是内外两件成人式的长衫，不过是青色的。
“这个，拿去烧了。”孩子丢给她一套淡红色却脏污不堪的衣服。
女子有些犹豫，“小掌门，这衣服上可有先主写下的铭文，能护您安全的！”
孩子却不再理睬她，径直地下楼去――在余萘回来之前，他要尽可能地继续维持一个弱势者的形象。
余萘留下这衣服是什么意思，他明白――他已经被发现了，但是对方仍然为他施法相救，足以见得余萘并没有看出他是故意服了毒的。
他不应该小看这个余萘。
正迎着张二寡蛋端茶上楼，孩子马上低下头去，一副不敢直视对方的样子。
“二、二爷……”
跑腿汉子点点头，继续上楼去了。
孩子倒没表现得怎么样，反而是隐匿在暗中的粉衣女子紧紧握住双拳，眼中凛冽的杀意毫不掩饰。
这杀意在孩子轻飘飘地瞪了她一眼后，也消散殆尽了。
“呀，花娃儿，你可歇好了？”老板娘接亲儿子般迎上来，“你看看这，换身行头，多俊一小子！”
孩子未曾敢抬起过头，只是蚊吟般吭吭哧哧，“谢、谢谢老、板娘……”
“咱们花娃儿客气着呢！”老板娘拉出他的手，抚着他的手背，“哎呀，想当初，花娃儿摔进了河里冒犯了山神，乡亲们都对你处处冷眼，也只有咱茶楼……”
“只有我啊，我可不信那些有的没的，什么山神不山神！”
“所以我就让你住进了咱楼里……你知道，这期间也有不少信山神的来咱楼闹事儿，你可就跟我亲娃儿似的，那街头混子都叫我拎扫帚给打出去了……”
“害，你看，”老板娘说着便哽咽起来，“你看啊，我这身边也没个亲生的孩子，就待见你这娃儿，勤实，大度，不记仇……”
“你这是要走了……你也常记得来洛街看看！要是跟那修士修习辛苦了，就想想咱洛街。”她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孩子的手背，“我知道，咱洛街也没啥好想的，咱洛街人都对不住你……你别记怪就行，咋着哪天回想起，这小山沟沟里也得有点高兴事儿才行啊，对吧？”
老板娘拿出一包油酥饼，自家的茶楼点心，不贵，可她红了眼睛，“来，吃口东西，这么些天也没正经儿给你吃点什么。”
孩子手里被塞过来热腾腾的酥饼的那一瞬间，泪如断珠，遏制在喉间的哽咽像是怎么也压抑不住一般，在油纸包上晕开了一个又一个泪点。
他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老板娘忙地拉起了他，怕他再做什么傻事，连拉带扯把他送上了余萘包下的那个雅间里。
“花娃儿，今儿咱楼不许你干活了，你继续歇着吧。”说完，老板娘关门下了楼。
屋里又剩下他一个人，他呆呆地咬了口酥饼。
很甜，甜的发腻。
“小掌门！”粉裙女子忽然从梁上跳下来。
孩子一惊，反手就把没吃完酥饼隔窗扔了出去，他的神色再次变得内敛深沉，“怎么了？”
“先前我感觉到一股法力波动，就放出灵识去探查，发现――洛街桥的水妖结界，被破了！”
孩子皱紧了眉头，“你看清了？会不会是杏儿？”
“不会！倒像是，之前那个白衣修士。”
他低下头沉思一阵――白衣修士……也未必一定是白衣修士吧。
“桃儿。”
“弟子在。”
“你先前猜他是鹿脊山人，对吧？”
桃儿有点犹豫，她确实说过那人像是鹿脊山弟子。可当他为小掌门治伤时，那副法力无边的样子，说他为人弟子又实在是不像。但鹿脊山掌门正在闭关，而且、而且也不是长这副模样啊！
“嗯，小掌门，他会不会是鹿脊山掌门的闭门内侍？”
孩子冷哼一声，鹿脊山确实弟子众多，但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鹿脊山掌门还收关门弟子的！
“若他真是鹿脊山人，又怎么会修习娑陀门秘术？”
“您是说他用的那段符文？”
孩子点点头，又补充道，“娑陀门七大神符之一，明心箴句。”
“可是这样一来，他又能是谁呢？”猜错他的身份，桃儿心底一阵挫败感。
孩子哼哼冷笑，“我们的，至仇。”
余未阑。
――
洛街桥西，问神山上，余萘发现了原本结界中的那棵老树，可是，这老树，俨然只是棵老树了。
余萘故意带小妖怪们在山上绕来绕去，生怕被它们发现这一点。
“仙家，我们都走了好久了……”
“对啊，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
余萘哪知道怎么回答它们――他自己还有点搞不清情况呢。
刚刚按理说，他们是在结界中的那个蛟妖复制的假问神山上，结界打破之后他们沿河就到了上游的一处无名野山，如果他们可以出来，结界内的妖怪们同样也可以。
所以，它们在余萘创造的那片次生森林里？
可为什么余萘会在真的问神山上发现那棵老树呢？
而且，这老树的灵识已经散尽了。
“大家可能，也被送到了咱们先前被送到的那地方。”余萘心想：算了，能糊弄一时是一时吧，孩子还小。
“哦！对哦！”
“也是，大家应该是和我们一起到那里的。”枣妖很聪明。
“啊，还要走回去啊，我的腿都要累断了……”
石头躲在余萘的袖子里，逗的余萘哭笑不得――也没见你下地走路啊！
“孩子们，我去洛街有点事，你们要不要一起？”
“要。”
当然要，不要的话，就真的得自己走了，有个这样的人形顺风车，袖子里软软和和的，不要白不要啊！
到了洛街茶楼，余萘也没见到之前那个孩子的身影，只是老板娘一脸殷勤地贴过来，“仙家，他在楼上呢。”
“醒了？”余萘故意摆出一副不善的面色，准备好去直接质问那小屁孩。
“醒了。”老板娘看这位仙家的脸色阴沉，刚到口的话又有些不敢说了，“仙家……这就要带他走？”
“不然呢？”余萘对这个老女人很是隔应。
“嘿嘿……您看，这孩子身条儿高长漂亮的……”老板娘抬头瞅瞅余萘，“就是那脸蛋儿，也极俊的，是吧？”
余萘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讲实话，先前有个富户给我十挂海珍珠，要这孩子给他当干儿子，我都没愿意，真的，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我，有了感情了……”
“没想到老板娘已经视他如己出，是我冒失了。”余萘面上表现出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内心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人孩子可是个修仙的，从小跟着你干什么，学仙人跳吗？
“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
“唉唉唉等等！仙家！”老板娘生怕他真的再留那孩子在这里吃白饭，“这样吧，十两金子！他就给您了！”
十两金子？！余萘一惊，他虽然知道她从他进门开始就在跟他无赖讨价了，但是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她的胃口已经被自己养的那么大！
十两黄金，在这小小的山沟儿能干什么？买下整条洛街镇估计都绰绰有余！
虽然这对于余萘完全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但他还是马上换了副毒辣阴狠的样子，“呵，恐怕不如老板娘的意了，我要这人，可不是收徒弟的……”
“是是是……”老板娘也没指着那孩子能被修士看上，“这孩子啊，勤励，伺候人，里里外外也是把好手！”
“怕是老板娘不会舍得给我。”不等她问下一句，余萘又唠瞎话不眨眼地补充，“我可是六叶峡百毒门弟子！实不相瞒，我要那孩子，可是要绞断四肢、剖除五内，用来炼蛊的！”
老板娘愣了。
但也只是一下，“这孩子……”
老板娘凑近了余萘，生怕别人听见，神秘兮兮地小声说：“这孩子脂膏细腻，不过长了十几年的样子，血气热络，骨质也鲜活着呢……”
余萘一惊，这老板娘，前口夸着孩子多优秀和她感情多深厚――
后口就好像，在描述砧板上的猪肉一样……
他真的，被恶心透了，饶是先前那个施暴的张二寡蛋，都没能让他如此恶心。
――
楼上雅间里，只有孩子一个人，为了能够混迹人间，躲过各大门派的追杀，他是从来不会外放灵识的，也就因此，他不知道余萘已经到了楼下。
但是桃儿杏儿和他不一样，她们此生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他，所以当桃儿从暗处走到他面前时，就成为了他不得不信任的唯一信息源。
“小掌门，他来了……”
“嗯，他要带我走？”
“您，不想走吗？”
孩子冷笑，想，他可太想了，他最想的就是能有个长久活命的地方，所以他才冒着危险诈死去寻求强大修士的庇佑，只是，这个修士……
怎么偏偏就是余未阑呢？
“想走。”
桃儿松了口气，她知道余未阑是不会伤害小掌门的，可这一山一门之间的宿仇就摆在那儿，小掌门心里也肯定不会好过。如果小掌门能放下，那才是最好――如果放不下，日后动手，也不迟。
“那，恶女人和蠢汉子要不要……？”桃儿眸底露出一丝杀机。
孩子很久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他愣住了，他的牙齿上还留有油酥饼的香甜，被老板娘握过的那只手，正垂在身后，轻轻地颤抖。
那真的是一双好温暖的手啊。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油酥饼了。
“不必多此一举。”他面上还是很冷静的，冷静得让人猜不透。
“可是！”桃儿却急了，“您知不知道他们在楼下都说了什么？”
“与我何干。”孩子不想了解。
余萘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我方便进去吗小朋友？”
本想继续说下去的桃儿犹豫了一下，最终不得不跳窗出去，孩子也机灵地合上了窗扇，装作小心翼翼似的跑到门边上。
他轻轻地将门打开一个小缝，看到来人是余萘后，若有若无地松了口气。
而余萘点点头，嗯，小屁孩子，戏还做的挺足。
“客、客官，您回来啦！”孩子的声音有些怯弱，可眼睛里里却恨不得冒出火花来，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
余萘却看向了孩子身后的窗户――他刚穿越来，还不能很好的运用原主的灵识，所以他不能确定刚刚他感受到的那丝波动，到底是不是因为屋里有别人。
不过他遇事肯定会留个心眼。
尤其是当孩子引他进屋后，每当他看向窗户，孩子总会悄摸摸瞄一眼他。
余萘忍不住心里发笑，孩子毕竟是孩子，虽然鬼精了点，心思还是不难猜的。
但余萘可没打算陪他演戏，虽然可以将计就计，但是面对一个鬼精的孩子，他们之间的逻辑可是有代沟的，说不准哪天就栽这孩子手上了。
“你朋友？”余萘绕过他，打开窗子，他只能根据灵识确定大概的方向，然后趴在窗户前，望向那个地方。
桃儿当然能感知到自己的灵识没有被捕捉，也就是自己并没有被发现。
可余萘这套动作却足以唬过那孩子了。
“……”孩子瞬间像是变了张脸，“她不会妨害你。”
虽然余萘早就料到了，但还是忍不住小小震惊一下，他马上又挂上一副自认为友善的笑容，“我又没想怎么她，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孩子白眼：咱俩家之间，可不就是苦大仇深吗，这词用得真好。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花青苷。”
孩子回答地很干脆，他本没有名字，虽然姓是族姓，可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量余萘也认不出自己。
可是当余萘听到这个名字时却满脸黑线――这是余蒽给取的？他当时翻剧本记笔记时，可没有看到还有这么个奇葩他姥姥给奇葩开门奇葩到他姥姥家的名字啊……
还有，之前在这里吃的老潼关，他也没在剧本中看到过……
难不成，一手策划这场穿越事件的……竟是小区门口卖肉夹馍的刘大爷？！
孩子见余萘幻灯片放映般的脸色最终变得深邃，心底拔凉――他是单单凭借这个姓氏就发现我了？
而余萘看这孩子的脸色也不再亲和，他有一个可怕的想法：这孩子很可能，也是个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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