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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才叫冬雷乍响

    …

    这声凄厉的惨叫,自然是传遍了整个大殿,所有人都往大殿门口看去,想看看如此盛会又是天子内殿,是何人敢这般喧哗。

    赵仲来生得高大勇猛,在人群中自然显得鹤立鸡群,王御史此时狼狈不堪且悲痛欲绝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不用想定然两人起了冲突。

    没见王御史手指都快点到赵仲来脸上去了吗。

    赵仲来皱眉,沉声说道:“王御史,你是不想要你这只了吗?”

    说着,更是缓缓撸起了袖子。

    王御史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继而余光像是看到了希望,大声呵斥道:

    “难不成你还敢殴打大魏御史?”

    在大魏,无故殴打官员,是要流放三千里的。当然这条规矩,有意无意间都被官员所遗忘,毕竟朝堂打架是常事,官员之间也极为默契的不会去提这档子事,毕竟丢了人找回来就是。

    但是这些事情,也仅限于永徽老臣和有资格进殿朝会的官员心知肚明。其实像王御史这样从七品的小官和赵仲来,其实是无旨意不得进殿上朝的。

    赵仲来冷冷一笑,出身军伍的人自然也是见过血的,哪里会怕眼前之人的几句屁话,看一眼他的身后,说道:

    “再大声点,会叫的狗自然有肉吃,你家主子来了,还不赶紧去摇尾巴?”

    原来是王洛白与其余两人已经闻声走了过来,四周看热闹的人也都让出一条道来了。

    “赵兄,你与表哥本就是从小相识,何必如此奚落于他…”

    …

    正在猜测这王御史与洛安士族是何关系的人,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这王御史平日里向来自视甚高,就是和同僚之间也是少有合得来的,原来有这层关系…”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赵县令和这王御史自小两人就认识,早年赵仲来借读在王氏族学,最后好像是和王家人起了龌龊,最后又回了本族,哪成想人家十年前论道夺魁首拜了祭酒大人为师,而后进了书院,最后去军部,如今回来时,已经是京都几十万百姓的父母官了…”

    “哦?敢问是何龌龊?”

    “我也不知,但是大族和小族之间,什么样的龌龊都能有…”

    “也是也是…”

    “我还听说,这王御史小时候曾经被赵仲来堵在茅厕揍过呢…”

    “啊…哈哈哈”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有八卦,这跟他是什么身份没关系。

    旁人的窃窃私语自然是有人听了去,王御史脸上青白交加,闻声看去是一个胖子,哪怕知道这是户部尚书之子,也是恶狠狠的瞪了过去,却不想郭逐流也回瞪过来。

    老子与人说话,你也管得着?

    …

    殿中氛围逐渐变化,空气似乎的都有些凝重,殿中上首的小太监见情况不对,夹着腿一溜烟就往后殿跑去,而六部尚书之类的官员都各自安坐交谈,仿佛什么的没瞧见。

    老祭酒亲昵的拍了拍面色不安的小立春,低声安慰道:

    “莫怕,师爷在呢。”

    小立春脆声回道:“师爷,我娘说不让爹爹跟人打架呢。”

    老祭酒一愣,哈哈笑道:“不会打架,哪里能做大魏的官,放心,你爹吃不了亏。”

    “哦…”

    …

    赵仲来骤然平静,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谦谦公子,淡淡说道:

    “王公子,这是我大魏官员之间事,皇城之内,天子内殿,也没有什么表哥表弟,王公子若是想认亲,大可以出了皇城认去…”

    王洛白身旁两人面露愠色,刚想开口却被王洛白拦住,他只是带笑容得看向一旁还歪着纱帽的王御史微微一笑。

    “王大人,帽子…”

    王御史一愣,连忙将帽子扶正,像是明白了什么,对着赵仲来大声呵斥道:

    “赵仲来,本御史不过是做份内之事,你何故动手,真当我大魏律法是摆设不成?”

    “什么份内之事?”

    “这小儿未在论道名单之内,你私自带人入天子内殿,你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吗?”

    “他能来,自然是有能来的理由…”

    “什么理由?”

    “有人准许…”

    “何人准许?”

    面对王御史的步步紧逼,赵仲来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没资格知道…”

    众人一愣,不想这个赵仲来会样说。

    王御史气急,怒斥道:“放肆,本御史乃七品监察御史,有责纠察百官朝仪,此次论道乃是陛下亲自主持,本御史发现殿中有闲杂人等,难不成还没资格管吗?”

    “纠正一下,你是从七品,我才是正七品…”

    人群中又是一阵笑声,这赵仲来当真杀人诛心。

    王御史怒发冲冠,只觉得为官七年的脸面都丢尽了,红着双眼哇哇大叫:

    “本御史哪怕是从七品,那也是朝廷命官,你…你勾结外人进宫,是要行刺陛下不成?”

    此时王御史就像是一头已经发疯的野狗,完全就是已经气糊涂了,行刺?开什么玩笑,京都县令,带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行刺,但凡有脑子的人也说不出来这话。

    一旁的王洛白更是心中不喜,暗骂愚蠢,被人几句话就失了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当然,其实也不怪王御史如此,实在是被人戳到了痛处,自小就被赵仲来欺负不说,在朝为官更是被压一头,如今被赵仲来在人前这般羞辱哪里还管得了许多。

    “你赵仲来视我大魏律法如何物?我没资格知道?哈哈,想不到我堂堂监察御史,连这等小事都没资格知道了…侍卫何在,将这小儿给本御史带到大理寺…快…有人意图不轨…”

    王御史的胡言乱语已经是让殿中的人都嫌弃至极了。

    与这等愚蠢且无知的人同朝为官,简直是羞与为伍。

    皇城又不是南城勾栏酒楼,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人家能把人带进来自然是先过了五成兵马司那一关,再说了殿中的人谁还没有夹带‘私货’,若真要拿名册说事,怕是殿中也能揪出来十数来见世面的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偏偏蠢货御史揪着不放。

    还意图不轨?看那绿袍小儿手拿油饼大葱嘴角挂油的样子,人人心中都哭笑不得。

    拿大葱行刺?熏死陛下还是熏死太子?

    事情到了这个局面,自然是惊动了那些大官。

    “何事吵闹不休…”

    赵仲来见来人,也是拱手道:

    “回禀吴大人,下官与王御史闹着玩呢…”

    面容苍老的御史大夫吴青山,蹙眉看了一眼几欲发狂的属下,顿时呵斥道:

    “读书之人当处变不惊,王度,也是饱读诗书,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王御史见自家的上司来了,却不帮着他说话,反而还训斥他,自然是心中不服,恨恨说道:

    “大人,下官秉持御史台的规矩做事,却被人羞辱至此,难道大人就看不到吗?”

    对于王度话语中的怨气,吴青山自然也是听得出来,但是此事他也知道是如何情况,毕竟他又不是聋子,两人吵得如此大声他当然都听到了。

    自然知道本就是两个早年有怨,如今在这针锋相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本想着过来给个台阶,两人也就散了,谁成想…

    唉,心中一叹,转头看向一旁的王洛白,意思很简单既然是你王家之人,老夫劝不住,那就你来吧。

    王洛白心思敏捷,当即开口道:

    “吴大人,此时就让学生劝劝表哥吧,本就是误会,也不算什么大事。”

    说罢,看了看仍旧愤愤不平的王度,又看向一脸平静的某人,缓缓笑道:

    “吴大人既然将此时交给我居中调停,不知道赵兄可有意见?”

    赵仲来淡淡说道:“王公子请便…”

    王洛白点头,略微思索后,却不去看他人,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沉默至今没有说话李年,温声说道:

    “看你这学生发髻,怕也是学堂进学之人,你看这样如何,此间误会皆是因你而起,不如这样,我派人安排车架,将你送回家中,想必你也是不愿意看到家中长辈因为你与人吵闹不休吧?毕竟都是同朝为官,同僚之间还是应当和睦相处的…”

    王洛白的一番话让人挑不出毛病,众人也都觉得没什么不妥,不提什么私自带人进宫的话,自然是给了赵仲来面子,而将这小娃娃送回家去,也给了自家族兄面子,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之策。

    但一旁的赵仲来却好像并不愿意领这个情,反而幽幽说道:

    “王公子,在下刚才说了,王御史没资格知道是谁请我这晚辈来的,同理,你虽然是士族之人,也没资格送我这晚辈走…”

    王洛白闻言皱眉不语,旁人也觉得这赵仲来有些意气之争了。

    “唉…”

    王洛白轻叹一声,又道:

    “赵兄,当年族中将你逐出族学,后来家师知道了,也是惩戒了当年之人,往事如烟,赵兄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在他看来,此时赵仲来寸步不让,无非就是还对当年之事放不下。

    但他哪里知道,赵仲来完全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知道李年走不走跟他没关系,而是跟李年自己有关系。

    果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年抬头环视众人,轻声说道:

    “不是说见世面吗,热闹还没看完,我为何要走?”

    “此事因你而起,自然要由你而结束。至于看热闹…呵呵…”

    王洛白笑意更盛,又说道:

    “没热闹看了,一场酒宴完,大家也都散了。”

    李年咬了一口手里的大葱,又吃了一口饼,含糊说道:

    “你就如此笃定自己是魁首?”

    王洛白没有说话,面上不露痕迹的说道:

    “若有技高一筹者,我自待之…”

    李年环顾四周,见没人说话,也没来站出来,众人反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三两下将手中东西吃完。

    “看来的确是没人站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我来…”

    听到他说话的人,都一脸惊愕,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却听那大言不惭的小娃娃又说道:

    “至于老子走不走,关你娘的屁事儿…”

    此刻,冬日惊雷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