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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晚上七点,苏沙出了公寓楼门,将小梅老师带到了一楼盥洗室的窗户外边,公寓的底下两层是大型的商场和其他商业活动场所,公寓楼就建在这些商业场所的上面,边缘处留了一条不到两米宽的走廊,平时很少有人会来这条走廊。苏沙返回公寓,从里边打开了窗户,一楼外边的窗台通常要比室内的窗台高出一个地板的高度。小梅老师爬了几次都没能上去,因为脚下没有着力的地方,怎么也爬不上来。苏沙伸手拉了半天,还是不行,只好又来到外面想办法。看着小梅老师自己试来拭去,苏沙也不方便伸手,只好在一旁站着没动。小梅老师侧过脸来看了一眼苏沙,摆好姿势正等着苏沙上前帮忙,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身后的苏沙有所作为,回头嗔怪道:“你打算看多久啊?”苏沙听了这才上前一步,用双手托住小梅老师身体两侧用力向上举,大概是碰到了小梅老师的痒痒处,她笑软了蹲在地上,一边笑个不停一边拍打苏沙的大腿外侧,苏沙也忍不住跟着大笑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勉强止住了笑声,苏沙决定不再让小梅老师为难,打算再想别的办法。可小梅起身之后,把心一横,鼓足了勇气要再试一次。苏沙见情势至此,只得放下心中多余的顾忌,蹲下身子,环抱住小梅的双腿、往起站。小梅老师身材娇小,苏沙毫不费力的便把她举到了窗台的边沿,为了能让她抬脚,只能先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之后苏沙放开手,小梅抬脚伸手站到了窗台上。苏沙返回公寓,关好窗户,和小梅老师悄悄的溜进宿舍,关好宿舍门之后两个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相视而笑。此时的小梅老师看上去就像是被细雨湿融过的花苞,红颜初绽,包裹着一层细细的水露。苏沙连忙打来水让她洗脸,她一边慢慢的洗着,一边轻声念叨:“好刺激啊!就像是戏里的情节。”苏沙接话到:“啥戏啊?”她原本只是自言自语,被苏沙一问,猛然回过神来,脸上红晕顿生,急忙回了句:“我忘了。”说完便抓过苏沙手里的毛巾盖在了自己脸上。

    为了今天的课两个人费尽了周折,因此一直讲到晚上十点以后,小梅老师才站起来准备离开。苏沙在前边探路,小梅小心翼翼的跟在后边,先把小梅藏到了盥洗室的门后,苏沙又来到公寓外的窗户下,里边的窗台比外边低很多,小梅自己就可以轻松的爬上去。当她爬上窗台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却开始犯难,这样的高度她不敢自己往下跳。要让苏沙接住自己的话,她又拿不定主意自己是该背对苏沙还是面对苏沙,于是在窗台上正正反反的转了两圈还是找不到合适的姿势,开始为难的蹲在窗台上咯咯咯的轻笑,苏沙高举着胳膊也觉得有些为难。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两人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凭直觉面对面会更安全,但这样就显得太过暧昧。可对小梅老师而言面对面要比把屁股对着一个男生更体统一点吧!

    思量已定,苏沙摆好架势,让小梅面对面的往下跳,可小梅只是一个劲的发笑,始终下不了决心。于是苏沙灵机一动,想起了《三国演义》中曹操戏激袁绍的典故,对着窗户里面喊了一声:“有人翻窗户了!”,小梅听了心头一惊,也顾不了别的,冲着苏沙就往下蹦,苏沙伸开双臂稳稳的将她抱住,但自上而下的冲击力,让他不由得抱着小梅老师打了个转儿。小梅只当是苏沙有意戏耍自己,等到落地之后,又习惯性的拍打着苏沙的身体来化解自己心中的尴尬。苏沙也不辩解,等小梅平复之后,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当苏沙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向她询问明天又该怎么办时,小梅老师笑着回了句:“明天再说”,便小跑着进了宿舍楼!

    回来的路上,苏沙一个人沐浴在夏日的凉风里,心情轻松而惬意,晚上的情景一幕幕的在脑海里闪现,特别是小梅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段儿,苏沙不断的回想着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小梅老师娇软的身体以及散发出的淡淡的少女气息,让苏沙有点不能自拔,仿佛此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在酿造一杯美酒,现在已是酒香四溢,让自己陶醉其中!

    第二天,小梅老师如约而至,两人又重复了昨天的过程,已经熟练了许多。只是没讲多久,苏沙便发觉她有些异常,问起缘由,小梅只说自己没事儿。又过了一会儿,苏沙再次追问,她才吞吞吐吐的说自己想要上厕所。男生公寓里没有设置女厕所,出去“方便”实在是“不方便”。只好又坚持了一会儿,苏沙听不到楼道里有声响了,才领着小梅,想先去男厕所将就一下。苏沙进厕所检查确认没人之后,再让小梅进去,自己守在门口把风。偏偏时有不巧,小梅还没出来便有人要进,苏沙只好先拦住对方,等小梅方便完了,二个人便回到宿舍继续上课。

    没讲一会儿功夫,就听到有人敲门,苏沙猜到是刚才那人多事,报告给了公寓的值班阿姨。事已至此,躲无可躲,苏沙只好先将门打开,果然是值班阿姨,她站在门口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看到苏沙之后却立刻换上了笑颜。苏沙连忙向她解释,阿姨也不追究,只是一再表示自己也是不得已,并要求苏沙下不为例,苏沙当即应允。

    阿姨出门的时候,还边走边小声念叨:“到底是从哪儿进来的呢?”小梅在旁边慌忙摆手示意苏沙不能说,等阿姨走后,小梅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追问苏沙为什么阿姨见了他之后会和声细语,自己原想着可能要经历一场暴风骤雨的!

    苏沙也没什么隐藏的必要,便向小梅老师说明了其中的缘由:一年前的一天,苏沙下楼时在楼梯口的台阶边缘处捡到一小叠零钱,总数大概二百元左右。苏沙见钱叠放的整齐,便断定不是路过的人不小心掉落的,而这里是楼管阿姨取放工具时常常会停留的地方,但是楼管阿姨有三个人轮班。为了慎重苏沙随即写了份“招领启示”贴在了公寓楼门口。很快下午就有人来认领,就是刚才的这位楼管阿姨,但她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将钱丢在哪了,也说不清具体的数额,苏沙也不强求,随即就将钱交给了她。阿姨当时还有些意外,因为二百元钱大约是她半个月的工资,并不算太少。临走时,苏沙还开玩笑道:“反正你也跑不了,要再有人来认领,我还会找你”。阿姨知道苏沙是在开玩笑,也假装认真的笑着应允。

    讲完之后,苏沙示意眼前的小梅老师让她继续讲课,小梅老师却扮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拍了拍苏沙的肩膀,笑侃道:“不错,是个好学生”。苏沙笑了笑正准备回到书桌前继续听课,小梅老师却突然将手一抬说到:“等等!”苏沙被她突然的举动一惊、忙问:“怎么了?”小梅老师看着苏沙惊愕的表情,捂着嘴笑问到:“你怎么就确定是她的?她连钱丢哪儿、有多少都说不清楚?”。苏沙见她完全是一副不问清楚绝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坐下来耐心的解释:相术上说“真假看嘴唇”,又说,“缓急之状在于言”,当时阿姨来敲门,苏沙刚打开门,她询问是否有人捡到钱的时候,语速偏快,表明她很在意钱的下落,可等听到苏沙肯定的答复之后,她的神情瞬间变的放松,假如她是来冒领的人,断然不可能在此刻放松。必然会因为担心苏沙接下来的盘问而神气内敛。并且楼管阿姨在回答苏沙后边的问题时,语气坚定、嘴唇动作协调,尤其是当苏沙有意问她“是在什么地方丢钱”的问题时,她在回答不上来的情况下,并没有丝毫的慌张,所谓“诚于中而形于外”。若是来冒领的人,只会纠结于发问者的问题本身,一旦回答不出来时难免会紧张、嘴唇乱动、神色不合。至于问题本身的答案,其实并不十分重要,试问又有几个人能知道自己丢失物品的地点呢?除了舍友小曾更没有多少人会记得兜里钱的准确数额。

    小梅老师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等苏沙讲完了她似乎还没有听尽兴,低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用一副佩服的神情看着苏沙。接着又夸张的竖起大拇指、连连说到:“厉害,厉害!”说完了又笑着央求苏沙:“那你也给我看看呗!”苏沙笑着不肯看,她便上前拉着苏沙的衣襟不停的左右摇晃。苏沙见缠不过只好假装答应,让她端端正正的坐到凳子上,自己起身走近了,盯着小梅老师的脸仔细的端详起来。不一会儿,小梅老师已是满脸通红,不能继续,相面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经过这一番折腾,时间流逝了许多,两人索性不再授课,商量着明天又该去哪里上课,最终也没想出个好的去处,只好暂定在校园里的某处。

    第二天吃完早饭,两个人便坐在草坪的石墙边上开始上课,因为只有一本教材,两人必须紧挨着才能看清书本上的内容,校园里人来人往,看得两个人很不自在。没坚持多久,脖梗也开始酸疼不已,她们只好又换到了教学楼门口的楼梯上、草坪上、路旁的假山边,一圈转下来,始终也没能找到一个像样的书桌。

    其实苏沙心里还想到了一个可选之地——小梅老师的出租房。他曾听小梅老师说自己平常都是与人合伙租房做饭,苏沙也知道学校周围有很多出租房,但租户通常都是一对对的学生情侣。苏沙担心小梅老师也是这种情况,如果自己说出来了就会让她为难,所以一直没有提及。但现在确实是无处可去,他也从这几天与小梅老师的相处中基本可以断定,小梅老师应该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对象,便先试探着问她平时做饭的事,小梅老师听到“做饭”,眼前顿时一亮,懊恼的直拍自己的脑袋,连连自责到:“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完了又转过身来盯着苏沙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那表情似乎是在怀疑苏沙又在掩藏着什么惊天阴谋,苏沙只好如实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小梅听完之后更加的不淡定,用手拍打着苏沙的肩膀笑怪到:“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找对象?来、来,你给我找一个!”闹过之后,两人约定从明天起就开始在校门口不远处的出租房里上课。

    第二天的早晨,苏沙跟着小梅来到了她做饭的地方,就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盖着一栋两层小楼,每层有七八个独立的房间。看来是专门为学校的学生们设计,小梅向几位认识的女生打招呼。苏沙心想:看来传闻不虚,这么早便洗好了很多的衣物挂在院子里晾晒,只能说明她们晚上在这里过夜,而房门都是关着的,窗帘又都拉着,里面很可能还有人在熟睡。那些和小梅老师打招呼的女生看着跟在后面的苏沙,眼神里透露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一副心照不宣的神情,弄的小梅老师有些难为情。苏沙只好把拿在手中的课本放在身前,希望能打消她们的误解,可没想到她们中的有些人便开始互相轻微的努起了嘴,分明是想说:“装什么装!”小梅老师见了索性转过身来,让苏沙走在自己前面,她跟在苏沙后面断后。在小梅老师的指点下苏沙上了二楼。

    小梅老师打开了一间房门,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小饭桌,两把小凳子,除了厨房用具,还有一张单人小床,床下有脸盆毛巾,但没有牙刷牙缸,不可能有人在此过夜。小梅找来抹布,一边利落的擦试着小饭桌和小板凳,一边对苏沙说:“你别介意,这些人都是我同学,平时开玩笑惯了的。”苏沙不置可否的回了句:“没人介意就好。”小梅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味苏沙这句似应非应的话,很快她就举起手来做出了一副要拍苏沙的样子,笑着问道:“你啥意思啊?”苏沙笑着反问到:“你咋想的啊?”小梅用鼻子轻轻的“哼”了一声,又说到:“你不用介意,也不用担心有别人介意······”,她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却停住了,站在开着的房门前发愣,苏沙明白她是在犹豫这门该不该关上,关了怕人说闲话,不关又担心会影响上课。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苏沙心里好笑,便揶揄到:“看来有人比我还担心啊!”小梅听了噗嗤一笑,跺了一下脚嗔怪苏沙:“你讨厌!”说完之后便把门用力的关上。

    小梅老师摆好桌凳便招呼苏沙先坐过去,苏沙坐下后,把课本和本子放在了小饭桌上,看来这就是自己日后的课桌了。

    夏天,早晨的太阳就开始热情高涨,小梅又拿过来一把竹扇,递到了苏沙的手里,收拾停当之后,小梅老师也坐在了旁边的小凳子上。

    讲课的时候,小梅老师用手指着放在两人之间的课本,每读完一句,便扭头问苏沙明白与否,看到苏沙点头之后,她便继续往下读。要是苏沙摇头,她就会在本子上边写边讲。原本苏沙坐在四方小桌的一边,小梅老师坐在另一边,可这样苏沙看她写字时每个字就都是睡倒的,小梅老师只好和苏沙又坐到了同一边上。她自认为重要的地方都会反复强调。一节内容讲完了,便会在本子上列出几道题目让苏沙做做看,苏沙做完之后,她再边看边讲,她讲的很仔细,苏沙也听的很认真。

    这样的场景,在日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每天都会上演。只是到后来,为了看清楚书上的内容两个人就会挨的很近,手臂互相重叠,呼吸彼此交融。但谁也不会再惊慌的把手臂马上挪开。

    苏沙坐在左边,左手常拿扇子扇凉,小梅老师坐在右边,为了不让苏沙连带给自己扇凉时太费力,小梅会主动把身体再靠近一些,这样每当苏沙附身看书的时候,就会触碰到小梅的头发,感觉到她的呼吸,小梅老师有好几回因此而走神,忘记了讲课。苏沙也常因此变的迷离,忘记了回应小梅的问题。每当这种时候,小梅老师便会用胳膊轻轻的碰碰苏沙,等苏沙回过神来,不知该如何化解尴尬时,她就会补上一句:“昨晚又没睡好!”,帮着掩饰眼前的窘迫。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越到后面小梅老师讲课的进度变得越缓慢,苏沙也时不时的装着听不懂,有意让她多讲上几遍,沉浸在陶醉与暧昧当中。

    每天晚上的静坐,苏沙也常常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沉迷在对白天经历的回味当中。等所有的内容眼看着就要讲完,到了不得不面对结尾的时候,苏沙才慢慢从单纯的沉醉当中添入了思考的要素。

    苏沙曾经研读过《鬼谷子》一书,这本书的首篇讲的是“开合”。书中强调人生的很多事首在开合,“或开而纳之,或合而拒之”,当早做决断。如若随应情感、犹豫漂流,往往会失时、失势,最终落得个自寻烦恼,自取其辱。

    苏沙眼前事的结局很明了,任其发展就会同样遭遇到当初与小玲所遇到的时间与空间上的阻碍。即便能够冲破阻力,又将不得不面对自己与小芸所受到的宗教与习俗上的撕裂。既然自己当初连一难都无能为力,又哪来的把握去应对眼前的两难?

    苏沙自问:让自己烦恼的大概是由此而生的暧昧情愫吧!此情开始于小梅由窗台之上扑向自己怀里的那一刻。佛家说“于第一义而不动”,苏沙想:那一刻对求佛者而言应该是“有人帮人从窗台上跳下来吧”。而自己的想法却是“我抱着一位给我教学的可爱女生,从窗台上跳了下来”,问题出在“抱”、“可爱女生”“我”这几个字吗?依照佛家而言,自己已然因为这几个字起了“分别之心”。

    可苏沙不是学佛之人啊?对于一个普通人的心里,依照上面来描述应当也没有什么苛责的地方。其实真正拨动自己心弦,让自己陶醉其中的是“我抱着的这位可爱女生身体娇软,所散发出的少女气息,让我留恋不已、不能自拔!”这显然已经落入了“第二义”。可这也太不容易操作了,让一个人时刻高度清醒的分别出一、二,不是太过理想,就是要有高深的修为,需要达到很高的境界。难怪佛家要“以戒为师”,只有“戒”才可以拒众缘于未发之前或者断即情于萌动之后吗?

    学佛的人为求解脱不得不如此,世俗的人却是迷恋着温情热语。这样看来不过是选择的不同,并不能将一方的选择拿来当成是另一方的应对方法!

    那么道家呢?道家该如何应对?道经中说:“一切烦邪乱想,随觉即除,毁誉善恶等事,皆即拨去,莫将心受,受则心满,心满则道无所居”。又说:“色病重者,当知染色都由想生。想若不生终无色事,譬如勇士逢贼,持剑当前,群凶奔溃,功勋一立,荣禄终身。今之烦邪恼乱我身,则贼寇也,立刻正心,则勇士也,恼累消除,则战胜也,湛然常乐,则荣禄也,凡事来迫我心,不以此敌之,必生忧累,如人逢贼,不立功勋,弃甲背军,逃之获罪,去乐就苦,何可悯哉?”······

    苏沙对《王重阳内修真决》已然很熟,自己虽然也算不上好道者,可眼下就甘愿为这一段儿“痴心迷情”彻底葬送自己仅存一线希望的理想之路吗?

    虽说如此,苏沙还是心有不甘——用一小撮儿非常之人的古老的处事之道,来应对自己当前的“善缘厚意”真的恰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