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老同桌与小敏老师也是初次相识，二人心门未开。交谈过一阵子，便再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来交流、有点难以维续。小敏老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大概谈了不过一个小时，此时匆匆道别的话，难免会有失盛情。便侧过脸来看着身边的苏沙，好奇的发问：“你怎么不说话？”没等苏沙开口，老同桌便像得了救命稻草似的，把苏沙自考、准备考研的打算先行介绍了一遍。

    在得知苏沙自学的是“工商企业管理”专业的时候，小敏老师忽然来了兴致、感叹到：“经商很难！尤其是销售问题。”苏沙明白小敏老师疑惑的由来。这是一个全民都想经商的时代，销售类企业由于竞争的激烈而生存艰难，生产类企业则因为产能的过剩找不到足够规模的市场，大家都在为产品销售的问题烦恼，但就问题本身而言，就像问一个学生如何学习?一个作家如何写作？一个学佛者如何成佛？一个将军如何打仗一样，充满了速成的投机心理。对一个企业而言，在它成立之初，这个问题便作为终极使命与它每一步的生存如影随形，如果非要人为的将这一过程提炼出几个关键的要素，那么勉强可以表述为“产品的设计”和“生产成本的控制与价格”，“目标市场的定位”与“销售渠道的选择”，以及“广告宣传与促销”。必须清楚的是，企业生存的每一步，每一个问题的处理，又会直接的影响到以上四个要素的构成或者下一步面临的选择。比如厂址的选择就会直接影响到产品的成本以及销售渠道的选择，而部门的设置与人员的配置同样会影响到四要素的每一个细胞，可一个现实中的企业在艰难迈出自己的每一小步时，又有多少自由选择的余地？坐而论道无非纸上谈兵，商战如此，兵战亦是如此。

    《孙子兵法》首篇便将兵战提炼出道、天、地、将、法五要素，全书在教授兵战“权谋诡道”的同时，字里行间却总忘不了反复提示一个更为重要的观点——兵战说到底是双方综合实力的比拼。其落脚点应该而且必然是政治、是富国强兵。若只寄希望于两军对垒时的“应变不群”无异于痴人说梦，中华几千年数以千万计的大小战争，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又有几例？说到底人生没有捷径，无“法”可说，一件事也只有着落在自身的日常点滴耕耘上，方才不会为无根之木。也才是圣法！

    “你手机响个不停！”苏沙提醒旁边只顾着听自己说话的小敏老师。小敏老师回答到：“没事，是短信。”老同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已经接近了午夜，苏沙便停止了自己的宏篇大论。小敏老师这才笑着起身说到：“时间过的好快！”于是三个人就此打住，老同桌护送着小敏老师回校，他与小敏老师同路，苏沙自己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下午，老同桌来到了宿舍，却盯着苏沙笑而不语。苏沙明白老同桌这是在为自己之前的夸口而来的问难之意，却故意不加理睬，顾左右而言它。

    终究还是挑衅之心压不住急切之情！老同桌忍不住了便主动向苏沙询问“小敏老师对象的事儿”，苏沙知道回避不了，只好据实回答：“小敏老师虽然有对象，但并非是她倾心的人。”老同桌听了苏沙给出的判断，一时间失望夹杂着希望，臆想与狐疑两掺，追问到：“何以见得？”苏沙便开始仔细解答起来：判断一个人的行为离不开“通常性”、“一惯性和差异性”。昨天“小敏老师的行为”有一点明显有违常理——在刚开始入座的时候，她直接就坐在了苏沙的身边。这并不符合“通常性”的原则。因为在通常情况下，出于安全和避嫌的考虑，一名女性在面对陌生男子的时候都会选择坐在他的对面。而这也不是小敏老师“一贯性”的如此，因为当她意识到这一状况、三个人相视而笑的时候，苏沙从她的脸上发现了有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这就说明她清楚“如此这般落座”的不恰当之处，也表明她平时并不是一惯如此。那么就只能归结为这是由于“当时当地”的差异性了——当时她正忙着接电话，无暇清醒应对当时的场景，而只是习惯性的坐在了苏沙的旁边，能让一个女生长期养成“如此就座习惯”的应该是她的对象。

    老同桌听完之后凝神不语，苏沙明白他并不肯就此便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而更愿意将这一切都理解为偶然或者巧合。一方面人们都期望着“见一叶落地，而知秋之将至”的见微知著，另一方面却总割舍不下满眼的生机与心中的幻想。苏沙也不愿就此挫了老同桌的热情，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老同桌忽然抬起头，望着苏沙冷笑到：“如你所说，差异性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苏沙知道老同桌的言外之意，从理论上而言，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自己不想节外生枝，有意略去了没有提及。听见老同桌自己说出来，苏沙一时也想不出如何为自己“开脱”，便顺着老同桌的话头说到：“说来听听”。老同桌也不隐藏，直言到：“说不定小敏老师是因为对你有好感才有意接近的。”苏沙知道有些事是不可能仅仅通过言语就能化解的，毕竟从当时的情境来看，自己这个大活人是有可能引起小敏老师反常举动的唯一诱因。于是苏沙也不反驳，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先听我把话说完。”老同桌笑着抬了抬手，示意苏沙继续。苏沙便接着说道：“天下之理约有三端，其一是道理，其二是事理，其三是情理。道理简约，事理直达，情理慎微，特别是男女之情。小敏老师的手机昨晚响个不停，我判断只有男女之情方至于此。”老同桌点头赞同，又追问了一句：“那你又怎么知道，对方并不是让她倾心的人？”苏沙继续说到：“这一点容易，一方面是因为时势，另一方面是依据情境。眼下小敏老师正准备读博，“待价而估”是世俗常理，此时此势，谁会急着定出自己的身价？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对方不停的发短信过来，这时候小敏老师完全可以在与你言语将尽之时，抽身走人，没必要节外生枝的又回头听苏沙闲聊来浪费时光，尤其是当她看过一次手机之后，便不再做理会。常言说：‘弃小而不就者，必有图大之心’，你我在小敏老师的心理谈不上大，正因为如此，才更衬托出对方在她心理的渺小。”苏沙一口气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老同桌，老同桌轻舒了一口气，表态到：“我也只是因为小敏老师的才学、容貌和声音悦心，想有意结识、交个朋友，并不敢有奢求之念。”苏沙知道这是他的坦诚之言，于是两人一笑而过。

    老同桌一个月学习期满，临走的时候，又邀请了小敏老师出来一起吃饭，苏沙又被拉去做陪。只不过这次交谈的方式变成了苏沙与小敏老师的一问一答，老同桌坐在一旁静听。一直持续到午夜，三个人似乎都还意犹未尽。老同桌走后，苏沙回归往常，一个多月后的英语自学考试，苏沙没能通过，这在苏沙的意料之中，想要在两三个月内记住三四千个单词，他无能为力！让苏沙懊恼的是在他毕业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中，没有安排英语。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如期拿到本科文凭，自己考研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迟。为了弥补错失，苏沙早早的就买来了经济类专业的研究生考试资料，连同自考英语一起列好学习计划，每天认真复习。

    一个周五的晚上，苏沙一如既往的在宿舍里看书。宿舍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电话是小敏老师打来的，苏沙听了有些意外，他之前并没有和小敏老师互相留过电话号码。面对苏沙的诧异，小敏老师也不隐瞒，她告诉苏沙自己是从老同桌那里打听到苏沙宿舍电话号码的，两人在电话里闲聊了几句学习与生活的近况，最后小敏老师约苏沙第二天晚上一起吃饭聊天，还说这只是在回请苏沙，苏沙听了不觉好笑，前两次分明都是老同桌请客，自己不过是跟着蹭吃喝，如今却回请到自己头上，天理何在？不过心里虽然做此想，言下却当即应允。

    第二天苏沙和小敏老师两个人在老地方见面，落座之后，苏沙看着小敏老师没有急着开口，他实在猜不出小敏老师约自己出来的真正意图，很快小敏老师便从苏沙的眼神当中觉察到了疑惑的神情，却故意用两只手托着下巴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苏沙挑衅到：“听说你很会察言观色，那你就先说说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啊！”苏沙笑了笑说到：“我可没那本事，歌词里不是说‘女孩的心思千万你别猜’吗。”小敏老师噗嗤一笑，得意的说到：“认栽就行！其实是因为上次听你讲了一大堆诸子百家的学问，当时到是觉得很有意思，等回去之后仔细琢磨起来，又让人觉得云山雾罩，凭空增添了许多的烦恼，想要不去理会吧，自己又欲罢不能！”苏沙一听是这，心里才放松了下来。开始打趣到：“我这个人表达能力不行，说话也慢。”小敏老师被苏沙这句没头没恼的自谦话搞得有点闷，奇怪的看了一眼苏沙问到：“那又怎样？”苏沙一脸严肃的说到：“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女孩的心思其实用不着猜，她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来的。”小敏老师发觉自己上当，气的用手指了一下苏沙怪到：“你好狡猾啊！”苏沙向来不喜欢斗嘴，再加上和小敏老师并不算熟识，怕她多心，便解释到：“你不是想聊诸子百家吗？这就是‘兵家’的思想——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小敏老师不服气到：“才不信你呢，兵家还说了些啥？你再说说。”苏沙早就将《孙子兵法》十三篇背的滚瓜烂熟，刚背到第二篇的作战篇，小敏老师便伸出一只手来制止到：“停、停、停”，于是苏沙停止了背诵，说到：“没骗你吧。”小敏老师这才释然到：“真是本活书，看来只请一顿饭是读不完的了。”苏沙便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