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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

    小敏:准备好了吗?我可是准备了好些问题,不过先等你把佛学讲完吧,虽然我并不喜欢佛学,总觉得神神叨叨的!

    苏沙:那是你把佛学看成了佛教,二者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小敏:什么区别?

    苏沙:最简单的分别是佛学讲的是无为法而日常的佛教活动更多的是有为法。如来在《金刚经》中就明确的指出: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小敏:这样的话,我就有了听下去的兴趣,快继续。

    苏沙:之前说的“相”和“法界”还有映象吧。

    小敏:当然,我可是有备而来的。相是我们能和外界发生关系的唯一方式,但相的本质却是虚幻的。抱着这样的认知去看待自己心中的一切就是在法界。怎么样?我的理解没问题吧?

    苏沙:至少和我理解的一样。

    小敏:那为什么又说“自性本空”?而且还是空有不二!

    苏沙:意思是说我们的自性就像是一面镜子——本来无一物。但是这面镜子又能显示外界的一切相,但也只是相而已,并不真实。

    小敏:这一点上次你说的我倒是能理解,可这只是结论,又怎么能证明我们的本性是空的呢?

    苏沙:这是需要自己在日常生活当中去体认的,听人讲道理也很难真正从内心完全接纳,称之为“明心见性”。

    小敏:这可真是以讲道理的方式来告诉我听道理没用!所以才有禅师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举动和莫名其妙的言语吗?

    苏沙:那是希望对方能在那一刻的因缘之下经过自己的点拨,从而见到自性本空的实相。有了这个前提,剩下来就只是在空性正见的指导下应对日常的一切了。

    小敏:不用吃斋念佛了吗?

    苏沙:应该说不是必须这样,你忘了吗?这样行为日常就是在常驻法界,就是在修行。

    小敏:那空的事呢?

    苏沙:其实也不用多说,佛学指的是“五蕴皆空”,既然个体心中的外界只能是相,又怎么会不空呢?不空怎么就从心里拿不出来呢?

    小敏:喜、怒、哀、乐也空吗?我怎么就不觉得呢?

    苏沙:不用说太久,就说一天之内吧,你的心情是固定的吗?

    小敏:怎么可能!

    苏沙:如果真有一个东西而不是空的话,怎么可能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就像现实当中的金子会被做成金耳环、金手镯等等有形有相的东西,金元素本身是我们无法看到的,但它的确是存在的。

    小敏:那到是。可我还是觉得这只能证明心不是什么,并不能说明心是什么?

    苏沙:那你经历的往事当中让你感到痛苦的有哪些?

    小敏:呵呵!想揭我的伤疤吗?很多啊!

    苏沙:那你又做了什么才让这些痛苦过去的?

    小敏:呵呵!如果非得这么问的话,我经常能做的就只是因此而“难受”,这算是我做的吗?

    苏沙:你不难受痛苦就不会过去了吗?

    小敏:那应该马上就过去了······,哎呀!

    苏沙:怎么了?

    小敏:我好像“亮”起来了!

    苏沙:这回你该明白自性“本自清净”,并不需要做什么了吧?

    小敏:呵呵!我明白了。那接下来该怎样呢——一切都放下吗?

    苏沙:因果不空,每个人都有自己累世的因缘需要去承担、去了却。关键是不会再因为这些外在的得失成败而心生烦恼!

    小敏:又来了,还累世!真的有轮回吗?

    苏沙:既然知道“自性本自清净”那么你就必然会认可“自性本空,本无生灭、本自具足、本无动摇、能生万法”。这些其实都是“同意反复”!

    小敏: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苏沙:生死是用来形容有形物的,空怎么会生?没有生又那里来的死?

    小敏:好奇特的论证啊!

    小敏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看来只有佛学彻底的解决了休谟提出来的两大难题!既然我们只能通过“相”的方式来认识存在,既然相是虚妄不实的,那也就用不着再去执着于相的价值了!不过,我还有点儿不甘心,你能告诉我如何用儒释道三家的思想指导一个人的日常生活吗?这可是你之前承诺过的”。

    苏沙:这可太难为人了,我也只不过是鹦鹉学舌,可从没想着要开悟啊!

    小敏:为什么?了烦恼不好吗?

    苏沙:还有自己不想了却的执念,如果为此非要承担烦恼的话那就让烦恼都来吧!

    小敏:哈哈!

    苏沙:至于答应你的事,也许勉强能找到一条吧——人生如戏!既然要演就尽力的把它演好,实在演不好,也不过一场戏而已!

    小敏:这好像很平常,怎么就儒释道了!

    苏沙:“人生如戏”涵盖了佛学的空有不二思想,说空是因为戏本不真实,说有是因为假的也需要人去扮演。

    小敏:好!第二句是说儒家的积极作为与担当了。

    苏沙:第三句说的是道家豁达与自在的心境。

    小敏:这么说来,一个人除了心境之外什么也不用改变?

    苏沙:心境变了,一切也就变了!

    小敏老师激动的拍了一下苏沙的肩膀说到:“听你这么一说,感觉眼前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自此之后,小敏老师和苏沙之间便熟稔了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两个人就会隔三差五的相约出来一起聊天。

    有一次,当她得知苏沙对自己编写的计算机程序感兴趣的时候,便带着苏沙来到自己宿舍的电脑上参观。苏沙虽然学习过几种编程语言,但只是停留在做习题的水平。并不了解整个系统的开发过程,看着一屏一屏的程序代码,心中佩服不已,趴在电脑前,听她讲解着整个系统的开发过程和一些关键环节的实现方法。苏沙听的专注,小敏老师讲的认真,不知不觉间就过了午夜,苏沙起身告辞,小敏老师才惊讶时间过得飞快!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之后,笑着对苏沙说:“这没什么,你不熟悉而已,你要想听,我随时都可以讲给你听……”

    小敏老师和苏沙两个人就这样有来有往的持续了几个月,但无论是夜市摊上的并肩问答,还是在小敏老师宿舍里两人的独处,苏沙对小敏老师的感觉总像是清风明月一般——闲适而平静,找不出贪恋、难以割舍的成分。即便是苏沙的眼镜因为抵抗不了小敏老师乌黑长发的浓香与挑逗,缠绕着不肯松开的时候,苏沙也只是从容的将眼镜摘下,慢慢的将它们分开,这个时候小敏老师就会温顺的爬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着苏沙的排解,等“纷争”平息,二人便一笑释然,重拾话题,不会给心弦的拨动留下空间。

    几个月之后,苏沙距离毕业已经时日不多,班里的同学们似乎都在热情的准备着最后的离别,虽然不愿割舍三年来早已习惯的生活,却又在无奈的裹挟下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好奇。于是便选择在串门与闲聊中排解心中的躁动与不安,苏沙依旧每天按计划的进行着自己的复习任务。早起打拳,睡前静坐也是每天生活所必要的调剂。

    苏沙对眼前的人事分离和即将到来的场景变换有些习以为常,他很清楚,无论即将到来的分离和变换与期望之间具有多大的落差与间隙,最后都会被自己崇高的理想所缝合。自己只不过是从前一步跨到了下一步,至于到底是从岸上跨到了河里还是从河里跨到了岸上,苏沙无心去分别,他觉得在自己追逐理想的道路上,这一切都会被遗忘在身后,最终甚至连个地标都算不上,而能作为地标被他铭记于心的恐怕只是什么时候自己取得了怎样的成绩,那一年内读了几本好书!

    那个周末和以往一样,到了和小敏老师约好的时间,苏沙合上书本来到她两经常光顾的老店,选好一处座位坐了下来。小敏老师也准时到达,不待苏沙起身,她便自顾自的在苏沙的旁边坐了下来,她向来十分注重自己的仪表,衣着用心,装扮讲究,习惯使用同一种淡淡的香水,苏沙对这种香味早已熟悉,每次小敏老师出现在身后,他便能凭着气味断定是她到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家常,就接着上次未尽的话题继续。苏沙早已经习惯了与小敏老师的聊天方式,每当小敏老师提出一个问题,苏沙便将自己所读书中的观点一一列举,并说明出处。只有当小敏老师追问的时候,他才会说一点自己的体会,而每当苏沙向小敏老师推荐书籍的时候,小敏老师便会笑着打趣:“你就是我的书,和你聊天就省的自己再去读书了。”苏沙听了也只好作罢,毕竟小敏老师所学的专业不同。

    摊座之间常常是人来人往。起初苏沙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的对面,只当是邻座在等人,并没有在意,只顾着回答小敏老师的提问。小敏老师也只是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便不再理会,专心倾听。等苏沙说完一段儿,停下来的时候,小敏老师才冲着那人说到:“你也坐那儿吧。”边说边用下巴示意让对方坐在桌子对面的座位上,那人气呼呼的回了句:“我不坐。”苏沙这才仔细打量起来人,年龄与自己相仿,相貌帅气,只是包裹着一股生涩的锐气。苏沙没有问起过小敏老师有没有男朋友的事。现在看来,眼前的人一定就是自己当初猜测的那个并非小敏老师倾心的人。苏沙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正要细想,小敏老师却侧过脸来拍了一下苏沙,催促让他继续。苏沙有些犹豫,小敏老师反倒将脸凑近了盯着苏沙。见苏沙面露难色,便补了一句:“别理他,他就那样。”苏沙只好继续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边说边回想着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来人。

    十几分钟之后,苏沙忽然记起,对方好像是某个成教班的老师。在大学里,各个班级教室的布置并不规律,苏沙只依稀记得有一次自己路过某个成教班时,那人就站在讲台上讲课。他应该和小敏老师一样,是一位在校研究生,她们常会被学校安排给一些专科班级讲课。

    想到这里,苏沙便不再继续和小敏老师说话,笑着再次邀请对方就座,对方依旧不肯,生硬的回了句:“你坐你的”。苏沙只好挪开椅子,准备起身绕过小敏老师,上前招呼对方。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一只胳膊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敏老师环抱在了怀里。苏沙惊愕的看了一眼小敏老师,有些哭笑不得,心想:小敏老师啊,你到底是何居心,难道真想火上浇油,让你男朋友的怒火烧了我这本书吗?

    苏沙想强行挣脱又觉得这样做会让小敏老师难堪,只得装作站不稳的样子,嘴上说到:“今天喝的有点急,感觉头昏脑胀,都有点站不稳了,我们改天再聊吧。”一边说一边把胳膊从小敏老师的怀里慢慢抽了出来。小敏老师不情愿的起身离开,走出一段儿距离之后,又转身回来叮嘱苏沙:“等你考上了研究生之后,一定要告诉我。”苏沙点了点头。

    一个月之后,苏沙毕业离校,期间他再也没有和小敏老师见过面。有电话来,苏沙也会让小曾告诉对方自己不在,苏沙觉得自己不过是夏日里的一阵凉风,拂面而过,难以往复,又何必无端吹散为她遮凉的那片云朵呢?

    毕业之后,苏沙回原单位报道,他被安排到原来的工区继续从事铁路维修工作。对此苏沙早有心里准备,正要去上班的时候又接到通知,让苏沙去协助另一片区负责人的工作,没有正式的职务。三年来,公司的组织结构有了些许调整,负责铁路维修的分公司将维修路段分为了两大片区,片区的负责人称之为队长。苏沙对这样的反复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之前就对这种将每一个员工的角色,依据文凭早早划定的用人体制不抱任何幻想。即便是偶尔会碰到像小朱那样的偶然机会,但你绝对无法知道这种偶然会出现在明天还是十年之后,即便你足够的幸运,在你有限的生命里碰到了所谓的机会,也会被充塞其中的各种各样的复杂的人事关系网层层筛选,然后被冠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三年前,苏沙第一次应聘被筛选的理由是年龄太小,十几年后苏沙又因为年龄太大而放弃!苏沙觉得这里的用人制度甚至比不上自唐朝开始的科举制度,科举制度尚且在期限之内会不论出身给每个人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大体与三国时期的推举孝廉制度相似,却又充斥着家庭的裙带关系与上层的个人好恶,好在苏沙也无意于此途,随遇而安罢了!

    报道之后,苏沙才弄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队长的跟班,应队长本人的要求,苏沙才被临时安排过来,公司根本就没有设置这样的职务。苏沙被队长本人私下里任命为副队长,每天跟着队长往来于各个工区检查工作,晚上处理一些文字工作,数量并不算多。

    队长言语风趣,行为亦正亦邪,白天工作结束,晚上常与众人喝酒撒欢儿。工作了没几天,他就召集大伙儿去市里吃饭喝酒,酒足饭饱之后,又暗示别人拉着苏沙去按摩,美其名曰“开荤”。苏沙昏昏沉沉的被拉进了一家按摩院,七手八脚的就被扒光了上身,推到在床上,一位漂亮的按摩小姐帮苏沙按摩,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同事。这是苏沙第一次接受此类的服务,紧张的浑身僵硬不堪,按摩小姐不断提醒:“放松点。”苏沙哪里放的开,当时的按摩店大多数与性消费并无明确的界限,苏沙坚持了没几分钟连忙穿上衣服走人,让旁边围观的同事们嘻笑不止!

    不久之后,队长带来了一位自己的女性朋友,说是让苏沙帮他听听这位朋友介绍的发财方式靠不靠谱,来人一开口,苏沙就听出来是声名狼藉的传销,虽然对方变换了很多的说辞,并且改称之为“直销”。

    平心而论,传销不失为一种创新的营销方式,最早起源于美国的“玛丽.凯”公司,并且该公司借此取得了傲人的销售成就,苏沙很早之前就接触过传销。七年前,苏沙中专二年级的时候,同宿舍就有人在搞,那时候传销处于起步阶段,对社会的危害还没有显现,国家也没有对其采取明令打击,属于自由生长期。当时舍友想拉苏沙入伙,苏沙之前读过有关“玛丽.凯”公司的资料,知道这是一种新型的很有前途的营销方式,听完舍友的劝说,苏沙又专门搜集了一些有关的资料。从理论上而言,这种方式看不出有任何可指责之处,让苏沙最终放弃的原因只不过是产品定价过高,以自己的学生身份根本接触不到足够的目标市场人群,后来舍友也确实因此无疾而终。

    眼前队长的这位朋友,在以前传销的基础上又创新了一些扩散方式、提高了返利比例,又饰以中国古代八卦的神秘面纱。苏沙倒是怎么也想不到:“周易八卦还能用来作此种用途!”苏沙虽然尽力劝说队长,但他终究没能抵得住对方的巧舌如簧,不久之后跟着落水,而这一错误的选择和其后的一些操作上的失误让他背负了好些债务。

    一个月之后,上级领导打算把苏沙调回分公司从事一些账目与文字工作。由于与队长之间相处融洽,苏沙推辞再三,终究还是抵挡不了上级的“垂青”,苏沙只好与这位为人处事风格独特的队长告别。到分公司报道的第一天经理就意味声长的告诉苏沙:“在这里上班可不同于基层,一定要记住一点——关系也是生产力”,苏沙很快就体验到了这一概念“混搭”的话语的含义,明明是很正常的工作往来却偏偏要裹上一层私交的外衣,而一些明显有违制度的举动却被说的冠冕堂皇!

    前段时间,队长不断发动周围的同事给苏沙介绍对象,很快便有了消息。苏沙调回分公司没过几天,队长就跑来通知苏沙周末去见对象,这与苏沙的规划完全不符,苏沙推脱说自己还不想找对象,队长却给了一个奇怪的理由:“见了也不一定成,先见见再说!”

    这其实是在矿区工作的同事们常见的一种处事态度,他们日常做的很多事并不是为了追求特定的结果,对他们而言,没有结果也是结果,至少打发了好些无聊的时光,见好意难却,苏沙只好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