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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偃

    这个周末完全是冰火两重天,上半夜把被子蹬开,身背贴在墙壁依然被黏住,还热得上想吐出舌头散气,为了能够入睡,只好用冷水的凉意与睡意同燥热难当作拉据,几经折腾当人疲倦之极时,自觉不省人事地睡去。

    原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却被一阵惊雷给唬醒,刚醒还不觉得,准备倒下再眠,身上却寒得缩起,哆嗦地战栗牙齿,也就是俗话说的“冷过腥了”,陈言拉回脚边的薄棉被,盖在赤裸的肚皮上,肚子打了个响声,不知是受凉还是饿在作祟。

    北山中学不存在什么每月小长假,讲究的是一种顽固到底,一个不变的学习常态化管理,这也导致自从陈言进入高中以来,唯有高一上的前一个月里放了整整一天假。所谓一天,即满廿四小时,这一概念的提出是为了区别正常作息状态下从周六晚六点到周日下午二点收假的二十小时假期也就是学生心心念念的周末。

    弱者抱怨环境,强者适应环境。缔造这一制度的人心里想着的是“时间不在于你有多少,而在于你怎么用。”也是,二十个小时,如果精确到秒那的确足够了,可是该如何精确呢?这也不得而知。

    给人清楚感知到得是,周日的上午是在呼吸的自动中,绕在了身后,人也不会回头再去追忆。

    半夜里的那声惊雷果不其然成为了阴雨绵绵的前兆,陈言赶在午休关大门前冲出了寝室楼下的铁门,身后回荡着一些群众此起彼伏地呼喊声,从桂园楼层间传下来。

    “锁我!……阿姨…锁我!

    出了铁门外的人也在哧笑着煽动楼下阿姨的情绪:“阿姨,快锁!…真的到时间了!看嘛,快锁!”

    阿姨推动铁门,喊“锁我”的门内人就越兴奋,一个个蠢蠢欲动,喊“快锁”的门外人就越焦急,恨不得自己能助阿姨一臂之力,把这群晚起床的少年—匹不留地全部封印在内,其间从门内逃到门外的,则会很知趣地改变战线,对门内的上窜下跳的猴子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陈言也没那么闲,他在外面看的原因却是因为磅滂大雨,根本无从下脚,原以为夏天的雨,来去皆速,可也不差这么一时半会,等楼下阿姨把门彻底锁上,关住了几个慢拖子,陈言还是没能发现一二可以撑伞的对象,没办法了,陈言只好提起一口气,大步踩起水洼,把帽子扣上,在雨中狂奔。

    谁能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呢?不然陈言说什么都会把伞拿上,他心里还臆想雷声是梦中的幻觉,可现在看来,显然是实打实发生过的。

    进入教学楼,眼镜上全是水雾,裤脚湿漉,衣服很有些润,好在是夏天,冷衣巴身或许不碍事,倒是湿寒入体,可能会为未来埋下病根。

    淋雨的好处也很分明。一扫午睡后人的懵懂,为一周的最后下午作上个结束的休止。

    可令他惊讶的是寥加一,在自习期间不停地点头,像是为讲台上莫须有的老师表示认可一样,陈言惊愕之下,还是姑且问他怎么回事,尽一下同桌之间关切的情谊。

    “没什么事,就是困……啊。”寥加一回答完问题(他觉得自己回答完了,陈言没听清),就彻底支持不住把头盖在臂窝里,时有气若游丝的支言半语,陈言屏神凝思才听清楚他说的什么(为避免不必要的省略号表示语言断断续续,以下直接跳过陈言复杂的心理推断,直截了当地呈现寥加一的本意。)

    “昨晚肝游戏,本来打算做完这个任务就睡觉,结果天亮了,任务没做完,也就忘记睡觉了,你帮我看着下老师,来人了把我推醒,顶不住了,呼……”

    陈言将笑容焊在脸上,笔盖被他拔了又塞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他在心里想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来又有了现代解释了。

    寥加一走运的是,整个下午没一个老师来查班,他也补充了睡眠,到晚上,整个人又神清气爽活蹦乱跳。不然怎么会说人与人的体质是不同的,要是陈言,一个通宵下去,少说都需要两三个耷奄的休整时间。

    周一的集体朝会因操场的翻修而形同虚设,在教室听广播讲话也最终被李意吩咐这交代那的风头胜却,一蹶不振。

    办报的日程本来宽裕,但奈不住楼下贺班热情高涨连出三刊,一下子把陈言他们班的进度遥遥领先,在大环境与个人的坚守面前,后者微乎其微,“己不欲为而势逾为,势所欲为而己方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言他们213小组正好赶上了风口浪尖,也勉为其难地加班加点制作。

    寥加一负责统筹排版,陈言名义上是文学校验,于是寥加一就派陈言和牛博士小孟一起到油印室负责印刷与分装。

    这项工作除了浪费几个大课间外,别的没有坏处,但从阴沉的教室里迎头冲进更大的架笼中,也给人更自由的感受。

    陈言周二时拿了一份样版交给寥加一过目,但因为格式转换不知在何处出了问题,导到一张A3开的版面字号小了几号,缩成了一张狭小的A4纸。这又该轮到廖加一汗流浃背了,虽说他是信奥出身,但对这方面却着实一知半解,并且他是组长,又无法袖手旁观。

    寥加一焦头烂额了一天,才在周三的时候亲自到油印室去做出了个折中的方案。陈言好奇地尾随着他,目睹了身为组长的智慧。

    方法很平常,难能可贵的是一般陷在困境里的人想得都是如何打破僵局,而廖加一的选择却是避开,绕道而行。

    他先拿出那份失败的样版,先把它在复印机上扫描导进电脑里,再进行接放调整,之后再打印出来,这样虽然字体不够清晰,比较模糊,可也总算聊胜于无。

    寥加一在等待打印的时候,把立在油印室门外的陈言提了进来,又赋予了陈言别的任务,陈言心里的苦水一时不知倒向何处,还是要怪自己太闲,眼巴巴地跟到组长身后屁颠屁颠领受任务。

    任务也不是大事,只是寥加一现在功成身退回去,需要陈言在这里候着处理后事——拿报纸,并且打印的费用挂傅淼的账上,傅淼的费用又统一由班级支付。

    终于拿回来后,廖加一松了一口气地说:“放我这儿吧,明天再发。”

    这也就相当于上了悼钟的发条,一步步地带给陈言压力,陈言脸色青白不接,手不安分地东扒西扯,还把笔盖掉在了地上三次。

    寥加一慧眼如炬,他无辜地看着陈言问道:“话说我们印了多少份。”

    “……一百……二十五份吧,我们班六十三人,楼下贺班六十人……凑了个整数。”陈言断断续续答道

    “那——我们要不要送一张给李老师呢?”寥加一不怀好意地说。

    “这……别了吧!不是不愿意让李老师斧正,而是这种小报纸着实配不上他这尊大佛。”陈言语无伦次地说道,寥加一不等陈言歇气,又继续拷打问询。

    “可多出来两张这怎么办呢?总不能浪费吧,本来是打算给傅老师一张,李老师一张的……”接着他止住了话头,送给陈言一个困惑的眼神。

    陈言这时才翻然悔悟过来,真不该从李意查寝的慷慨激昂里得出一腔少年的孤勇,现在完全是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自讨苦吃,陈言无数遍掐住自己的心,告诫它,做事一定要三思而行,可教训是永远吃不饱的,下一次乃至以后都是在类似的抉择前义无反顾地重蹈覆辙。

    “给李老师没用,反正他也只会拿来打草稿,真不如送给他一张白纸实用。”

    陈言硬着头皮向廖加一揽下了多余报纸的去向,正当陈言以为会有什么当牛做马的代价时,寥加一却从那堆纸里抽出了两张,一把往陈脸上拂来。陈言受宠若惊地接过,想表示些什么,寥加一却吐吐舌头,目光伸向桌边叠在一起的报纸,然后往窗外眺望。

    陈言会意地点头,把报纸收进自己的桌肚,预备明天拿下去给贺班。

    做完这一切,他抢在上课前,把寥加一赐给他的其中一份报纸揉成团投进了大垃圾桶中。

    这昭示了陈言今日的运势不错,按理来说,陈言投球就没这么准过。

    从周日算起,已雨了一日,阴沉了两日,第四日怎么说也应轮到放晴了吧。

    陈言装作无事发生溜达了一圈回来,又被寥加一叫住,陈言觉得报纸一事已经运筹幅惟,那再阿谀廖加一于情于理都显得不合时宜,便不打算多搭理他,没想到又被廖加一拿捏住了,他说道:“陈言,我觉得报纸我身为组长还是应该保存一份,我不是给了你两份吗?喏,给我一份喽。”

    “这……,我不知道收拾到哪去了……”陈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

    “怕不是找不到,而是被某人无情扔进垃圾桶了吧。”寥加一未等陈言辩解,先行揭穿了这一事实。

    陈言双手抱头一脸无助地望着寥加一,寥加一却没看他,笔卷动着在写数学的绿皮书,他的进度已赶超了陈言一册书。陈言束手无策,只得对寥加一讲了真心话。

    “只丢了一张,剩一张在我身上,我想得是:因为是两张所以才会给李意与傅淼,而假如只有一张的话,李意肯定是没这份资格的,傅淼有那也没什么,但保不准他放在办公桌上被李意顺手牵羊摸走了也比较麻烦,还不如一视同仁,两个人都不给,小寥,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剩下一张我自己留作纪念吧。”

    “呃…算了算了,也不难为你了,希望明天一切顺利吧。”

    “嗯!虽然我们组叫213组,但…”陈言以为自己能想到恰当合理的替换,可却为难了舌头。

    陈言与寥加一一齐坐下,在铃声响起前,陈言把仅存的报纸重新折了四折塞入裤子。

    “还是放在寝室柜子里保险些,教室里夜长梦多。”陈言喃喃自语道,抚平被廖加一扰起的忧虑,被一如既往的课所取代。特别是常春藤蔓上的蜗牛,费力地爬呀,缓慢,始终三寸落一丈,没个尽头,有的只有遥远的远方。

    PS: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