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遇袭
知梦坐在床边咳了一声，道：“凤皇可否听小仙解释一番。”
“说。”
萧桐冷然在椅子上坐下，对身侧侍卫道，“封锁此地，任何波动都不能传出去。”
“是。”
“前日，我试图突破体内的一道禁制——那是我自从飞升仙界来就有的一道禁制，仙后娘娘也说不出缘由，只能由我自己冲破——但是失败了。所以被那反震之力弄伤了。凤皇明察。”
“……是这样吗？”萧桐看向医师，“说！”
“回吾皇，仙使体内确有禁制，她身体虚弱也是因此而来。但这反震之力究竟为何而来，老身是在是不知道！”
“废物。”萧桐不知想到了何处，怒火更是旺盛，一巴掌拍碎了手边的桌角，“都是一群废物！连守护殿下闭关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凤皇发怒，众都色变。这一大片跪倒的族人更是让她怒火中烧，赤色的眸子几乎要流出火焰来：“都是因为你们！才让殿下身处如此险境！若是因此耽误了殿下的洗礼，你们拿什么赔罪！！！”
知梦出声道：“八殿下受伤了？严重吗？他现在如何了？”
萧桐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好歹还能起身说话，他……呵。”
一个“呵”字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知梦暗暗心惊，面色更是煞白。夜轻颜的反抗比想象中更强烈，说明他的底蕴深厚得可怕。如果他能持续对抗三个月以上并且毫不妥协，恐怕真的能凭着自己的意志让琉璃碎情花自行脱落。
“那，可否让我去看殿下一面？我实在是担心……”
知梦的话被打断，萧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道：“仙使这些时日就留在此处，在殿下洗礼结束之前，您还是安心养伤为好。另外，药，本皇会差人送来的。”
知梦来不及说下一句，萧桐转身便扬长而去。众人纷纷退下，知梦能看出他们眼中重新浮现的杀意，却微微松了口气。萧桐这样说对她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固然夜轻颜要受三月噬心之苦，但也免受了这蛊花控制之痛；可这样的话，自己就……
想到那个曾经经历过的下场，知梦微微颤了一颤。
她此番能重回妖界，全靠仙后的那场戏。仙后在赌夜轻颜对知梦有多少情谊，事实证明，赌赢了。
仙后哪里舍得杀她？头上的伤是真的，杀意却是假的。
“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
萧桐亲自带着载着夜轻颜的马车出来了。来的只是晓恣，原以为以殿下之能不会有什么大碍，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吓到了他。扶夜轻颜上九都峰的马车时晓恣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看到昏迷中的夜轻颜眉头紧锁身体蜷缩且痉挛着，晓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凤皇殿下！八殿下他究竟遭了什么毒手，竟然会这样？！”
萧桐疲倦之极，揉了揉眉心：“不必多说废话，快送殿下去九都峰。我听说妖帝已经出关，请他看看，也许能看出伤势的来源。恕我此行不能同去，族中还有事务，无法抽身。”
晓恣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连忙带着队伍就往九都峰的方向赶。萧桐的手紧紧攥着，这所谓无法抽身的事务，自然是……
把那个仙使看好了！
“栖凤渊有我坐镇，你逃不掉。”萧桐微微眯眼，“传我命令，栖凤渊封禁大阵开启，在八殿下洗礼结束之前，栖凤渊只能进，不能出！”
“是！”
萧桐转身步入深渊的阴暗之中，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云雾之上的人转步走出，轻声一笑。
“你不去，那他可就死定了。”
已经走过百米的萧桐突然顿足，凌厉的凤眸看向天空，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一只巡逻的云凤从那处振翅飞过，平缓的凤鸣显示并无异样。萧桐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转身前行。
“当真灵敏，不愧凤皇之名。”
那人轻轻一笑，语气中满是蔑视。他重新步入虚无，手间把玩的是一朵光影驳杂的花，花身修长，其上的琉璃碎光不断流转，神秘而又美丽。身在栖凤渊中的知梦突然起身看向天空，眸中一片震惊：“她居然亲自来了？不好……”
……………………
“三殿下，我们已经赶路两天一夜了，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用。”车顶上坐着的青年翘着脚，轻松道，“三哥都快急死了，让他休息也休息不了啊。”
车前坐着的是一个略显柔弱的青年，他小心看着手中的罗盘，道：“针指红色，大凶之兆……”
“小六，闭嘴吧你。”车顶上的青年正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五殿下夜望月，坐在马车前的是六殿下夜问灵。车里的当然是三殿下夜浅情，他身边堆满了药箱，几乎所有的珍贵药材他通通卷了来。听到他们心爱的小八受伤昏迷的消息几人都惊到了，二话不说就提前往九都峰冲。
“估计二哥他们也动身了吧？”夜望月道，“不知道大哥他……会不会来。”
“父帝在，他不会来的。”夜问灵摇头，“你可不要再提大哥。”
“知道了。哎，不知道小八到了九都峰没……”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心心念念的小八，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晓恣是盘坐在车顶上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刀上。他原本是向前盘坐，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猛然站起向后看去，几百人的队伍居然在那一瞬间全部被一击毙命——
“停车！”晓恣的直觉让他重新转身，车停下了，但前面的队伍也竟然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
“殿下！殿下！”晓恣砰砰拍着车顶，然而夜轻颜陷入的是重度昏迷，他敲不醒。晓恣咬了咬牙，“唰”地拔出了刀：
“何人？！”
“在下，是取你性命之人。”
眼前只有一道光影掠过，晓恣只能一刀向前砍下，磅礴的妖力轰然爆发出来。那人原本完全可以无视他的攻击，但似乎就是为了戏耍他一番，居然又站在了他面前，笑嘻嘻地伸手——
“铛。”
极其清脆的一声，这人用双指将他的刀弹断了。晓恣心头一阵寒凉，失声道：“仙界贼人？！”
“什么嘛。”这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原来竟是一位女子。她的脸被斗篷笼罩着，但身形高挑气息凌厉，看得出绝非善类。她莞尔一笑，道：“你不确定我究竟是哪族人，对吧。别瞎说哦。”
“你……”晓恣握着断刀，心中了然他绝不是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对手。这里的位置相当偏僻，栖凤渊外方圆千里都是没有任何妖族居住的。这里的空间已被封锁，当务之急就是叫醒夜轻颜，恐怕只有他才能有一战之力……
“趁人之危，卑鄙。”晓恣边说边往后退，“这里可是妖界，你敢动手，就不怕走不出去吗？！”
“那公子猜猜，我是怎么进来的呢？”
话音落下，她已提拳轰来。晓恣眼中战意熊熊燃烧，他乃是九都峰执法队队长，是货真价实的八万年修为的强者，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
同样，一拳轰出！！！
晓恣的手臂瞬间爆裂，鲜血漫天飞舞之时他一头撞在了马车上，眼中生机迅速消散。
不是对手。
管他六万七万八万年修为，都一样。
一击就死……
不，不，不……殿下……
晓恣看着这女子步步逼近，脚步像猫捉老鼠一般轻松。她一定胸有成竹，觉得自己这条死鱼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但是，还有一口气。
晓恣用力伸手，往车里拼命够去。他知道寻常手段叫不醒。所以他摸了夜轻颜点腰牌出来，握在手中，余数妖力倾力而出，猛然捏碎！
“陛下速来！！！”
晓恣在木牌化为齑粉的那一瞬怒吼出声，一股奇异的波动传了出去。女子微微一怔，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致：
“原来这令牌还有这种作用。不过虽然我无法阻止它的传播，但是延缓个一两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女子一脚踩在晓恣的胸膛，足尖用力，晓恣在那一刻就生机断绝了。
死的太快……
“真会弄事，蝼蚁。”
女子就要去掀马车的帘子，那帘子却被一只骨节苍白的手卷了起来。夜轻颜正坐在马车座位中央，脸色惨白且泛着青色，一双竖瞳狠厉无比——
“砰。”
马车四分五裂，夜轻颜虽在病痛之中出手却毫不迟缓，连过十招，女子向后倒退一步，夜轻颜站着原地纹丝不动，却捂嘴狠狠咳嗽了两声，嘴间就流出血来。女子收起了懒散的样子，斗篷下了眼微微眯起：
“真是小瞧你了。”
夜轻颜没有力气与她多说话，身边晓恣的尸体未冷，那血流到他的脚旁，更给他添了一分冷意。手中已无令牌，夜轻颜只能空手结印，狠声道：
“万龙纹！”
吞日之龙再次破空而出，那黑暗的雾气却稀薄了许多。夜轻颜手印一召，吞日之龙化为凝实的印记浮于他双手之间，妖力在一瞬间疯狂注入，下一刻就脱手而出——
“好功法。”女子鼓掌，“可惜了。”
夜轻颜原本是要结一连串的手印的，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瞬间让他睁大了眼睛，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
她只是吹了一口气。
然后摆了摆手。
所有的黑暗都散了。不止是他召唤出来的吞日之龙，还有他的万龙纹印，还有他周身盘旋的漆黑妖力。
都散了。
夜轻颜刚才没有退，现在却退了一步。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晓恣的尸体，终于知道身为执法队队长的晓恣为什么会死的这么快——
“你……九万年修为……？”
女子再次漫不经心起来，看了看自己那满是老茧的手：“是啊。”
“……仙界人。你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二个九万年修为的人。”
“绝望了？”女子嘻嘻道，“要不是我如今才出关，你们万年大战的时候就已经灭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麻烦事？好啦，没有斗志的小老鼠逗起来没什么意思，你可以去死了。”
夜轻颜突然放声大笑：“我只恨自己生的太晚！再给我十年，哪怕就十年！我一定可以杀了你！”
女子的手一滞，随机从容放下：“那就不用给你这十年了。”
她淡淡道：“长眠，召来。”
那是一把重剑。
狰狞的骨刺倒钩遍布剑身，倒三角的形状充满力量，剑柄上有晶莹的蓝光盘旋缭绕，她这样拿着就有无色的水珠沿着剑身流淌下来，每一滴都有千钧之重。女子的手充满爱意地抚过剑身，看向它的目光中满是沉醉之意——
夜轻颜颅中剧痛，心口也同样如此。竖瞳中隐隐有一丝绝望，口中却低低发出一声龙吟。头上慢慢有漆黑的双角长出，背后的双翼也在浓重的黑暗中缓缓展开。女子眼睛亮了起来，“哎呦”一声：
“哇，我今日竟然有幸能看到帝八子的真身了吗？”
夜轻颜突然眼前一黑，双角双翼全部散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女子讶异地“哦”了一声，却没有趁机动手。她看到了夜轻颜额上突然浮现的黑色琉璃碎情花印，收了剑，懒懒道：
“原来你成功了？那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从虚空中走出的正是知梦的仙力虚体，她看了眼晓恣的尸体和昏迷的夜轻颜，道：“并没有完全成功。刚刚借着你的压迫完全激发了琉璃碎情花的生命力，现在完全成功了。”
“哦。”
“……我想，如果我没来，就算你发现我成功了，也会杀了他的。是吗。”
女子转向她，淡淡道：“天机仪已经感受到你内心的动情了。知梦仙子，作为同僚我奉劝你一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不然这灵仪师的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知梦自有分寸。”
“你若是有分寸，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今日回去会如实禀告，你好自为之。”
女子转身就要走，知梦却叫住了她。“你要禀告的，是谁？仙后？还是……”
“我隶属谁，你直到今日还不知道吗。”女子讥讽一笑，“同为九万年修为的强者，你在我看来弱得可怜。知梦仙子，好好修炼吧，否则你怎么保得住仙后娘娘如今凌驾于三宫之上的地位呢。”
“……”
女子掀开了斗篷的帽子，看向她微微一笑：“快走吧，妖界的人要来了。”
那是一张令人挪不开眼的脸。
也是一张令人震惊的脸。
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美，而是多丑。
黄脸，垂眉，塌鼻梁。尖尖瘦瘦的脸毫无红晕，从左半张脸到右半张脸都布满了麻子，很多很多，多到遮盖住了原来的皮肤。唯一过的去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杏眼滚圆，漆黑的眸子明亮无比，炯炯有神。若只露出了这一双眼足以勾人魂魄，但配上这张面黄肌瘦的脸，着实是有些骇人了……
“是。”
知梦的虚幻身影瞬间消散，女子手中重剑化为一把洁白的油纸伞，伞边正是一圈水蓝色的浪纹。她消失在了远处，就在下一瞬，萧桐驾着朱凰从天而降，夜楠的虚影也从粉碎的木牌上缓缓升起。萧桐脸色铁青，她赶紧将夜轻颜扶起，看向夜楠：
“陛下，您怎么现在才来？还好那贼人及时退去，若是真的下了杀手……”
夜楠向来无所谓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他摇了摇头，沉声道：
“仙界之中，居然有如此强者。不知是何方新秀，万年前并未见过他啊……先回去吧。”
萧桐背上夜轻颜，冷声道：“我亲自送他回九都峰。”
夜楠点头，身影重新消散。这是他通过夜轻颜的木牌化出的投影，晓恣最后的动作还是有用的，妖帝九子的木牌与妖神令相通，这里出了事，妖神令会有感知，这种波动的传送是任何结界都无法阻挡的。正是因为如此夜楠才从不担心，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时间投影过来居然已经是这幅场景——
仙界居然已经有如此手段了？！
散去之时，夜楠脸色阴郁至极。能被外人踩到妖神令的头上，这位妖界的帝王，真正的大能，动怒了。
萧桐捏紧了拳。她的怒气不止是对那贼人，对妖帝来的如此之迟漠不关心，也是对自己。
自己这个所谓的凤皇不过是一个虚名，若不谈血脉，论起实力，在偌大的妖界中她都籍籍无名，更遑论是在仙界。若是自己能再强一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连栖凤渊这个自己的地盘都保不住的地步！！
……………………
仙界上清，上三宫。
三宫排列犹如巨鼎之三足，宫殿面南而立，位置尊贵，样子却“寒酸”之极。宫殿没有琉璃瓦也没有黄金砖，唯有这一座座静谧的院落坐落在茂密的植物之中，或竹林或树林，又或是广阔水域，倒有了三分蓬莱的样子。
女子撑着油纸伞，顶着一张黄脸漫不经心地走在林间小道上，一双杏眼明亮无比，和这竹林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道路上巡逻的侍卫见到她均是神色恭敬俯身下拜，恭声道：
“参见天尊。”
女子并未有所表示，只是向里走。直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巧竹屋面前，女子收了伞，推门而入。
“上尊。”
阳光从窗户洒入，摇曳的竹影洒在床边的书案上，也洒在青年手中的书卷上。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眉目柔和，看上去颇有书卷之气。见女子进来，他点了点头，声音平和：
“如何？”
上三宫无需跪礼，女子微微低头行了个礼，就站着道：“知梦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蛮及时的。琉璃碎情花已经种下，那位帝八子以后算是仙后的人了吧。”
上尊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道：“天尊出手，我放心得很。你今日怎么特地来向我报告了？以前可从来没有的。”
“以前……？”女子思索片刻，笑道，“两万年前的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闭关两万年，如今这仙界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变动嘛。”
“也还好吧。就是这一任的仙后比较霸道，处处打压上三宫，如今已经独掌霸权了。你出关之后应该都已经了解过了吧？”
“自然。”女子伸出手指按了按耳后的皮肤，那里似乎有一些褶皱，“她要掌权就随她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上尊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就笑了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本天尊其实并没有弄懂你在想什么。”女子皱眉，“为什么要帮仙后对付妖界？如果她真的率领仙界大军把妖界灭了，那她的声威会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就算她只还能活那么一两万年，但那样你会很不好过的呀。”
“其实，妖界被灭于上三宫而言也是好处。话说回来……凭她这些放不上台面的动作就想吃下妖族，想太多。顺便消耗一下仙后的势力吧。”
女子深表赞同：“妖界广阔，强者众多。她一介深宫妇人目光短浅，就只盯着那夜家一族，成不了气候。”
上尊放下了书卷，看向她：“天尊此番出关，可有想做之事？”
女子微微一笑：“自然是让天下人，重新记起我。”
“金罗坛十二金身之首，天尊，夭。”
“说。”
萧桐冷然在椅子上坐下，对身侧侍卫道，“封锁此地，任何波动都不能传出去。”
“是。”
“前日，我试图突破体内的一道禁制——那是我自从飞升仙界来就有的一道禁制，仙后娘娘也说不出缘由，只能由我自己冲破——但是失败了。所以被那反震之力弄伤了。凤皇明察。”
“……是这样吗？”萧桐看向医师，“说！”
“回吾皇，仙使体内确有禁制，她身体虚弱也是因此而来。但这反震之力究竟为何而来，老身是在是不知道！”
“废物。”萧桐不知想到了何处，怒火更是旺盛，一巴掌拍碎了手边的桌角，“都是一群废物！连守护殿下闭关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凤皇发怒，众都色变。这一大片跪倒的族人更是让她怒火中烧，赤色的眸子几乎要流出火焰来：“都是因为你们！才让殿下身处如此险境！若是因此耽误了殿下的洗礼，你们拿什么赔罪！！！”
知梦出声道：“八殿下受伤了？严重吗？他现在如何了？”
萧桐突然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好歹还能起身说话，他……呵。”
一个“呵”字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知梦暗暗心惊，面色更是煞白。夜轻颜的反抗比想象中更强烈，说明他的底蕴深厚得可怕。如果他能持续对抗三个月以上并且毫不妥协，恐怕真的能凭着自己的意志让琉璃碎情花自行脱落。
“那，可否让我去看殿下一面？我实在是担心……”
知梦的话被打断，萧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道：“仙使这些时日就留在此处，在殿下洗礼结束之前，您还是安心养伤为好。另外，药，本皇会差人送来的。”
知梦来不及说下一句，萧桐转身便扬长而去。众人纷纷退下，知梦能看出他们眼中重新浮现的杀意，却微微松了口气。萧桐这样说对她而言也不知是好是坏，固然夜轻颜要受三月噬心之苦，但也免受了这蛊花控制之痛；可这样的话，自己就……
想到那个曾经经历过的下场，知梦微微颤了一颤。
她此番能重回妖界，全靠仙后的那场戏。仙后在赌夜轻颜对知梦有多少情谊，事实证明，赌赢了。
仙后哪里舍得杀她？头上的伤是真的，杀意却是假的。
“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
萧桐亲自带着载着夜轻颜的马车出来了。来的只是晓恣，原以为以殿下之能不会有什么大碍，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吓到了他。扶夜轻颜上九都峰的马车时晓恣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看到昏迷中的夜轻颜眉头紧锁身体蜷缩且痉挛着，晓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凤皇殿下！八殿下他究竟遭了什么毒手，竟然会这样？！”
萧桐疲倦之极，揉了揉眉心：“不必多说废话，快送殿下去九都峰。我听说妖帝已经出关，请他看看，也许能看出伤势的来源。恕我此行不能同去，族中还有事务，无法抽身。”
晓恣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连忙带着队伍就往九都峰的方向赶。萧桐的手紧紧攥着，这所谓无法抽身的事务，自然是……
把那个仙使看好了！
“栖凤渊有我坐镇，你逃不掉。”萧桐微微眯眼，“传我命令，栖凤渊封禁大阵开启，在八殿下洗礼结束之前，栖凤渊只能进，不能出！”
“是！”
萧桐转身步入深渊的阴暗之中，然而她没有看到的是，云雾之上的人转步走出，轻声一笑。
“你不去，那他可就死定了。”
已经走过百米的萧桐突然顿足，凌厉的凤眸看向天空，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一只巡逻的云凤从那处振翅飞过，平缓的凤鸣显示并无异样。萧桐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转身前行。
“当真灵敏，不愧凤皇之名。”
那人轻轻一笑，语气中满是蔑视。他重新步入虚无，手间把玩的是一朵光影驳杂的花，花身修长，其上的琉璃碎光不断流转，神秘而又美丽。身在栖凤渊中的知梦突然起身看向天空，眸中一片震惊：“她居然亲自来了？不好……”
……………………
“三殿下，我们已经赶路两天一夜了，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不用。”车顶上坐着的青年翘着脚，轻松道，“三哥都快急死了，让他休息也休息不了啊。”
车前坐着的是一个略显柔弱的青年，他小心看着手中的罗盘，道：“针指红色，大凶之兆……”
“小六，闭嘴吧你。”车顶上的青年正是千里迢迢赶过来的五殿下夜望月，坐在马车前的是六殿下夜问灵。车里的当然是三殿下夜浅情，他身边堆满了药箱，几乎所有的珍贵药材他通通卷了来。听到他们心爱的小八受伤昏迷的消息几人都惊到了，二话不说就提前往九都峰冲。
“估计二哥他们也动身了吧？”夜望月道，“不知道大哥他……会不会来。”
“父帝在，他不会来的。”夜问灵摇头，“你可不要再提大哥。”
“知道了。哎，不知道小八到了九都峰没……”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心心念念的小八，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晓恣是盘坐在车顶上的，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刀上。他原本是向前盘坐，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猛然站起向后看去，几百人的队伍居然在那一瞬间全部被一击毙命——
“停车！”晓恣的直觉让他重新转身，车停下了，但前面的队伍也竟然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
“殿下！殿下！”晓恣砰砰拍着车顶，然而夜轻颜陷入的是重度昏迷，他敲不醒。晓恣咬了咬牙，“唰”地拔出了刀：
“何人？！”
“在下，是取你性命之人。”
眼前只有一道光影掠过，晓恣只能一刀向前砍下，磅礴的妖力轰然爆发出来。那人原本完全可以无视他的攻击，但似乎就是为了戏耍他一番，居然又站在了他面前，笑嘻嘻地伸手——
“铛。”
极其清脆的一声，这人用双指将他的刀弹断了。晓恣心头一阵寒凉，失声道：“仙界贼人？！”
“什么嘛。”这人从阴影中走出来，原来竟是一位女子。她的脸被斗篷笼罩着，但身形高挑气息凌厉，看得出绝非善类。她莞尔一笑，道：“你不确定我究竟是哪族人，对吧。别瞎说哦。”
“你……”晓恣握着断刀，心中了然他绝不是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对手。这里的位置相当偏僻，栖凤渊外方圆千里都是没有任何妖族居住的。这里的空间已被封锁，当务之急就是叫醒夜轻颜，恐怕只有他才能有一战之力……
“趁人之危，卑鄙。”晓恣边说边往后退，“这里可是妖界，你敢动手，就不怕走不出去吗？！”
“那公子猜猜，我是怎么进来的呢？”
话音落下，她已提拳轰来。晓恣眼中战意熊熊燃烧，他乃是九都峰执法队队长，是货真价实的八万年修为的强者，无论如何也要拼上一拼！
同样，一拳轰出！！！
晓恣的手臂瞬间爆裂，鲜血漫天飞舞之时他一头撞在了马车上，眼中生机迅速消散。
不是对手。
管他六万七万八万年修为，都一样。
一击就死……
不，不，不……殿下……
晓恣看着这女子步步逼近，脚步像猫捉老鼠一般轻松。她一定胸有成竹，觉得自己这条死鱼翻不出什么浪花了。但是，还有一口气。
晓恣用力伸手，往车里拼命够去。他知道寻常手段叫不醒。所以他摸了夜轻颜点腰牌出来，握在手中，余数妖力倾力而出，猛然捏碎！
“陛下速来！！！”
晓恣在木牌化为齑粉的那一瞬怒吼出声，一股奇异的波动传了出去。女子微微一怔，一下子就提起了兴致：
“原来这令牌还有这种作用。不过虽然我无法阻止它的传播，但是延缓个一两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女子一脚踩在晓恣的胸膛，足尖用力，晓恣在那一刻就生机断绝了。
死的太快……
“真会弄事，蝼蚁。”
女子就要去掀马车的帘子，那帘子却被一只骨节苍白的手卷了起来。夜轻颜正坐在马车座位中央，脸色惨白且泛着青色，一双竖瞳狠厉无比——
“砰。”
马车四分五裂，夜轻颜虽在病痛之中出手却毫不迟缓，连过十招，女子向后倒退一步，夜轻颜站着原地纹丝不动，却捂嘴狠狠咳嗽了两声，嘴间就流出血来。女子收起了懒散的样子，斗篷下了眼微微眯起：
“真是小瞧你了。”
夜轻颜没有力气与她多说话，身边晓恣的尸体未冷，那血流到他的脚旁，更给他添了一分冷意。手中已无令牌，夜轻颜只能空手结印，狠声道：
“万龙纹！”
吞日之龙再次破空而出，那黑暗的雾气却稀薄了许多。夜轻颜手印一召，吞日之龙化为凝实的印记浮于他双手之间，妖力在一瞬间疯狂注入，下一刻就脱手而出——
“好功法。”女子鼓掌，“可惜了。”
夜轻颜原本是要结一连串的手印的，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瞬间让他睁大了眼睛，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
她只是吹了一口气。
然后摆了摆手。
所有的黑暗都散了。不止是他召唤出来的吞日之龙，还有他的万龙纹印，还有他周身盘旋的漆黑妖力。
都散了。
夜轻颜刚才没有退，现在却退了一步。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晓恣的尸体，终于知道身为执法队队长的晓恣为什么会死的这么快——
“你……九万年修为……？”
女子再次漫不经心起来，看了看自己那满是老茧的手：“是啊。”
“……仙界人。你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二个九万年修为的人。”
“绝望了？”女子嘻嘻道，“要不是我如今才出关，你们万年大战的时候就已经灭了，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麻烦事？好啦，没有斗志的小老鼠逗起来没什么意思，你可以去死了。”
夜轻颜突然放声大笑：“我只恨自己生的太晚！再给我十年，哪怕就十年！我一定可以杀了你！”
女子的手一滞，随机从容放下：“那就不用给你这十年了。”
她淡淡道：“长眠，召来。”
那是一把重剑。
狰狞的骨刺倒钩遍布剑身，倒三角的形状充满力量，剑柄上有晶莹的蓝光盘旋缭绕，她这样拿着就有无色的水珠沿着剑身流淌下来，每一滴都有千钧之重。女子的手充满爱意地抚过剑身，看向它的目光中满是沉醉之意——
夜轻颜颅中剧痛，心口也同样如此。竖瞳中隐隐有一丝绝望，口中却低低发出一声龙吟。头上慢慢有漆黑的双角长出，背后的双翼也在浓重的黑暗中缓缓展开。女子眼睛亮了起来，“哎呦”一声：
“哇，我今日竟然有幸能看到帝八子的真身了吗？”
夜轻颜突然眼前一黑，双角双翼全部散去，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女子讶异地“哦”了一声，却没有趁机动手。她看到了夜轻颜额上突然浮现的黑色琉璃碎情花印，收了剑，懒懒道：
“原来你成功了？那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
从虚空中走出的正是知梦的仙力虚体，她看了眼晓恣的尸体和昏迷的夜轻颜，道：“并没有完全成功。刚刚借着你的压迫完全激发了琉璃碎情花的生命力，现在完全成功了。”
“哦。”
“……我想，如果我没来，就算你发现我成功了，也会杀了他的。是吗。”
女子转向她，淡淡道：“天机仪已经感受到你内心的动情了。知梦仙子，作为同僚我奉劝你一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不然这灵仪师的位置，你也不用坐了。”
“……知梦自有分寸。”
“你若是有分寸，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今日回去会如实禀告，你好自为之。”
女子转身就要走，知梦却叫住了她。“你要禀告的，是谁？仙后？还是……”
“我隶属谁，你直到今日还不知道吗。”女子讥讽一笑，“同为九万年修为的强者，你在我看来弱得可怜。知梦仙子，好好修炼吧，否则你怎么保得住仙后娘娘如今凌驾于三宫之上的地位呢。”
“……”
女子掀开了斗篷的帽子，看向她微微一笑：“快走吧，妖界的人要来了。”
那是一张令人挪不开眼的脸。
也是一张令人震惊的脸。
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美，而是多丑。
黄脸，垂眉，塌鼻梁。尖尖瘦瘦的脸毫无红晕，从左半张脸到右半张脸都布满了麻子，很多很多，多到遮盖住了原来的皮肤。唯一过的去的是她的那双眼睛，杏眼滚圆，漆黑的眸子明亮无比，炯炯有神。若只露出了这一双眼足以勾人魂魄，但配上这张面黄肌瘦的脸，着实是有些骇人了……
“是。”
知梦的虚幻身影瞬间消散，女子手中重剑化为一把洁白的油纸伞，伞边正是一圈水蓝色的浪纹。她消失在了远处，就在下一瞬，萧桐驾着朱凰从天而降，夜楠的虚影也从粉碎的木牌上缓缓升起。萧桐脸色铁青，她赶紧将夜轻颜扶起，看向夜楠：
“陛下，您怎么现在才来？还好那贼人及时退去，若是真的下了杀手……”
夜楠向来无所谓的脸色终于起了波澜。他摇了摇头，沉声道：
“仙界之中，居然有如此强者。不知是何方新秀，万年前并未见过他啊……先回去吧。”
萧桐背上夜轻颜，冷声道：“我亲自送他回九都峰。”
夜楠点头，身影重新消散。这是他通过夜轻颜的木牌化出的投影，晓恣最后的动作还是有用的，妖帝九子的木牌与妖神令相通，这里出了事，妖神令会有感知，这种波动的传送是任何结界都无法阻挡的。正是因为如此夜楠才从不担心，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时间投影过来居然已经是这幅场景——
仙界居然已经有如此手段了？！
散去之时，夜楠脸色阴郁至极。能被外人踩到妖神令的头上，这位妖界的帝王，真正的大能，动怒了。
萧桐捏紧了拳。她的怒气不止是对那贼人，对妖帝来的如此之迟漠不关心，也是对自己。
自己这个所谓的凤皇不过是一个虚名，若不谈血脉，论起实力，在偌大的妖界中她都籍籍无名，更遑论是在仙界。若是自己能再强一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连栖凤渊这个自己的地盘都保不住的地步！！
……………………
仙界上清，上三宫。
三宫排列犹如巨鼎之三足，宫殿面南而立，位置尊贵，样子却“寒酸”之极。宫殿没有琉璃瓦也没有黄金砖，唯有这一座座静谧的院落坐落在茂密的植物之中，或竹林或树林，又或是广阔水域，倒有了三分蓬莱的样子。
女子撑着油纸伞，顶着一张黄脸漫不经心地走在林间小道上，一双杏眼明亮无比，和这竹林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道路上巡逻的侍卫见到她均是神色恭敬俯身下拜，恭声道：
“参见天尊。”
女子并未有所表示，只是向里走。直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巧竹屋面前，女子收了伞，推门而入。
“上尊。”
阳光从窗户洒入，摇曳的竹影洒在床边的书案上，也洒在青年手中的书卷上。这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儒雅君子，眉目柔和，看上去颇有书卷之气。见女子进来，他点了点头，声音平和：
“如何？”
上三宫无需跪礼，女子微微低头行了个礼，就站着道：“知梦火急火燎地赶来了，蛮及时的。琉璃碎情花已经种下，那位帝八子以后算是仙后的人了吧。”
上尊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道：“天尊出手，我放心得很。你今日怎么特地来向我报告了？以前可从来没有的。”
“以前……？”女子思索片刻，笑道，“两万年前的事情，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我闭关两万年，如今这仙界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变动嘛。”
“也还好吧。就是这一任的仙后比较霸道，处处打压上三宫，如今已经独掌霸权了。你出关之后应该都已经了解过了吧？”
“自然。”女子伸出手指按了按耳后的皮肤，那里似乎有一些褶皱，“她要掌权就随她吧，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上尊听到这最后一句话就笑了笑：“我就是这么想的。”
“本天尊其实并没有弄懂你在想什么。”女子皱眉，“为什么要帮仙后对付妖界？如果她真的率领仙界大军把妖界灭了，那她的声威会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就算她只还能活那么一两万年，但那样你会很不好过的呀。”
“其实，妖界被灭于上三宫而言也是好处。话说回来……凭她这些放不上台面的动作就想吃下妖族，想太多。顺便消耗一下仙后的势力吧。”
女子深表赞同：“妖界广阔，强者众多。她一介深宫妇人目光短浅，就只盯着那夜家一族，成不了气候。”
上尊放下了书卷，看向她：“天尊此番出关，可有想做之事？”
女子微微一笑：“自然是让天下人，重新记起我。”
“金罗坛十二金身之首，天尊，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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