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哥是魔界圣兽
“爹爹，八哥他怎么样？”
夜楠把手收回，看了眼还搭着手指在夜轻颜手腕上的夜浅情，摇了摇头：
“并无异常。”
“没有异常？”夜九九提高了嗓音，“没有异常八哥怎么会这样？爹你看他脸色，白的吓人！”
夜楠皱眉：“很快就会醒了。你给他弄几副药，我先走了。”
后半句话是对夜浅情说的，但两人谁也没有看谁。夜楠甩袖离去，夜浅情脸色很是难看，又用妖力细细检查夜轻颜体内许久，才撤回了手。
“三哥，你说八哥有没有事？”
夜浅情疑惑摇头：“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小八现在只是气血两亏，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伤了他……凤皇殿下，你再想想，当时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小八是怎么样的痛苦法？”
萧桐又细细回想一遍，摇了摇头。
“该说的我刚刚都说了，没有漏掉的了。”萧桐道，“既然夜轻颜他快醒了，那就等他醒来问问他吧。想必醒了那就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床榻上的人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大堆人都立刻围了过去，夜浅情刚刚就坐在床边因此离得最近，他抓住了夜轻颜都手腕：
“你感觉怎么样？”
夜轻颜视线还很模糊。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胸口很闷，喉咙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夜轻颜没说话，就被扶着坐起，拍着背喝了口水。能说话了，他就道：
“我……”
沙哑得可怕。
夜轻颜清了清嗓子：“我还好。”
夜浅情却皱起了眉头。他仔细看了看夜轻颜的眼睛，惊呆道：
“你现在看得见吗？”
“很模糊……”夜轻颜闭上再睁开，如此重复几次也没有改善。他就点了点头，道：“想必是太累了，太虚弱了。”
“耳朵有叫吗？”
“嗡嗡的……”
夜浅情看了眼众人：“小八很累，听到了吧。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夜轻颜突然一把捂住了耳朵。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强烈的眩晕和虚弱让他耳朵嗡嗡作响——夜轻颜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小八！”夜望月的心狠狠揪起，他都要冲上去了，却被夜桀雨一把拉住。
“闭嘴。你想让小八更痛苦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要大声讲话，对耳鸣的人来说是很痛苦的。”
“我……对不起，二哥。”
这位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正是帝二子，夜桀雨。也就是那位失去了妖力的皇子。虽然他可以说是全无实力，但妖界上下都对他无有不敬。在这里他最为年长，便道：
“都走吧，等小八好点了再来看他。”
“是。”
闻言萧桐也默默退下，夜九九虽然担心不想走，但还是很听他这个二哥的话的。夜桀雨最后一个离开，把门也关上了。
夜浅情坐在轮椅上，摸了摸夜轻颜的头。
“你是我们几个兄长看着长大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如此痛苦的模样……三哥给你全力配药，一定把你的身子养好。”
“……三哥……”夜轻颜呜咽一声，“那洗礼，恐怕……”
“还有三个月。你相信三哥，也相信自己，能养好的。”
能吗？
遥远的栖凤渊的一座山峰上，知梦自冥想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能的。”
“什么不能？”
她身前悬浮着的虚影正是天尊夭，女子盘腿坐于半空，笑道：“你们小天宫的出魂之法果然有趣。不过对仙力的消耗果然很大，难怪尊仙以下修为是无法承受的。”
“不知此番上三宫出手，打算怎么做？”知梦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没想到仙后娘娘竟然能得天尊助力，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我们上三宫也想分一杯羹啊。”夭笑眯眯道，“如果你们把妖界自己吞下了，那上三宫一点力都不出，感觉也太愧疚了，对吧。”
知梦点头：“上三宫在这个时候帮忙我并不意外，但我意外的是您，敬战天尊，居然也会出手——这可是那妖族的栖息地，是他的母族啊。”
夭眯起了眼：“哦，是吗。”
“如果让他知道您对他母族出手，那会怎么办？”
“妖族如此待他，他不会说什么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天尊也在替他报仇，不是吗？”
知梦点头：“确实。但若是让他知道伤了他弟弟——帝八子夜轻颜——你也有份，恐怕就……”
“闭嘴！”
夭突然暴怒，虚幻的灵体上仙力熊熊燃烧起来，“他远在魔界，能知道什么？！你若是多说一句，我就立刻杀了你！！”
知梦脸色不变，同为尊仙，她虽然弱于夭，却也不是夭能轻易杀得的。知梦道：
“魔界圣兽何等尊贵，我也无法给他传消息呀。但我说这话是为了提醒你，三月后的帝八子洗礼，他一定会来。这毕竟是他亲爱的弟弟最重要的一次洗礼，哪怕妖界对他敌意再大，他也一定会来——”
夭冷声道：“然后呢？”
“魔界圣兽修为超绝，感知灵敏非常。万一让他嗅到了夜轻颜身上属于你的气息，恐怕他就真的会杀过来的。上尊小心着些吧。”
夭突然冷静了下来，微微平静道：“我们都舍不得杀对方……他舍不得的。”
知梦的拳微微捏紧，神色却不变。
“是啊，舍不得的。”
难道你舍不得杀自己的爱人，我就舍得吗？！
夜轻颜……
你的洗礼必有大乱，希望你的大哥可以护住你吧。
…………………
三个月的时光流逝飞速，九都峰下来自各地的大族族长也越聚越多。九都峰上的九座宫殿也重新热闹起来，除了帝四子和帝七子在人间办事无法赶回，从二哥夜桀雨到六哥夜问灵，夜轻颜的四位哥哥都守着他过了这三个月。夜九九更是变着法的想让他开心，天天下山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
可没有什么用。
夜轻颜唯一的变化就是能看清了，能下床走路了。今日清晨扶着墙走到宫外坐在石头上看天的身躯单薄的青年就是他，一身白衣看着格外素净，却也格外苍凉。初晴宫外就是山腰边缘，从这里往下俯瞰，可以看到一整片辽阔的平原和其上沿河分布的密集的房屋。
夜轻颜吹了一阵清早的冷风，就起了低烧。他重重咳嗽了几声，裹着厚厚的披风，就是不进去。
夜九九在后面急得打转，夜轻颜和老五老六一起站在后面，连连唉声叹气，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自从那次伤后，虽然查不出原因，但夜轻颜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现在已经和一个病秧子没什么区别了，只能靠一碗碗的药堆着。所有的任都想不通，连妖帝夜楠都会有亲自去翻医书了，却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他们可是龙族！夜氏一脉！
他们的生命力强到逆天，唯有那位朱凰能与之比拟。何况夜轻颜修为已经算得上是强悍，从小就身强体壮，又在众兄长的精心呵护下、父帝的拳脚教育下长大，他是众兄弟中身体最好的一个。但这三个月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就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以往在冰天雪地里跪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有事，如今吹个风就能发了低烧。
这身体甚至比那些凡人还弱……
夜浅情看了好久，才道：“你们去，把他扛回去。我命人去煎药。”
夜轻颜一声都没有出，被夜望月扛回去也没有一点反抗，药也乖乖地一口干完。
但他眼中没有神韵。
死气沉沉，像死人一样。
“小八，好好休息。”夜浅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寄希望于活泼的夜九九，能把夜轻颜的情绪提起来一点。
夜九九无助摇头：“三哥，这几天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
“这两天都是各地的强者入九都峰，也有不少喜欢小八的长辈，都说要和小八过过招……”后半句话是夜望月脱口而出的，说完就被夜问灵踹了一脚。
这个样子怎么比试？
走路都走不动！
“这几天各地送来了不少奇珍的药材，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等小八你烧退了就让他们带你下山走走，把精神捡回来吧。”夜浅情叹气，“三天后神道要开始打扫了，也就是说你很快就要去爬了。无论如何，都要一定要走完全程。”
夜轻颜闭上了眼。
九都峰等格局很简单。南面坐落的是十座宫殿，山脚下的妖神殿，和山腰上的九座帝子的宫殿。北面的是座被一刀切的悬崖，崖壁光滑如镜，角度近乎垂直。东西两边分别是两条一模一样的阶梯长道，又叫神道，通往山顶的妖神祭坛。无论是洗礼还是封帝大典，这些妖界的盛典都是在妖神祭坛上举行。神道的坡度并不平缓，虽然是由整齐的汉白玉台阶铺成，但足足有三万级台阶，一上一下就是六万级台阶。
这次洗礼格外神圣，是要为了夜轻颜未来的封帝作准备的。因此他需要辟谷十日，然后徒步走完神道，并且接受洗礼，再徒步走下。
整整六万级。
若是放在从前，别说六万级台阶，就是六十万他也能悠哉悠哉地走完。可如今……
所以夜轻颜才闭上了眼。
他说过“要不就不洗礼了”这种话的，却被夜楠狠狠骂了一顿。如果没有这次洗礼任他体内的妖神血脉再纯净再强悍也发挥不出其整整的实力，也永远无法成为妖帝，妖族未来将群龙无首，就算不会分崩离析也必定大乱。而推迟洗礼更加不能，百年前夜楠就早已请示妖神残留在妖族的意念，日子已经定下，不可修改。
下午夜轻颜的烧退了，夜望月就背起了他一跃下了山，高兴得冲向了热闹的集市：
“去玩喽！”
夜问灵跟着：“你慢点慢点。别把小八累着了。”
夜轻颜当然不会一直被背着，他还是下地自己慢慢走，看着这因为洗礼大典越发热闹的集市。夜望月像小时候那样给他买了糖葫芦，夜轻颜接过慢慢咬了一口。
“怎么样？”
夜轻颜看着五哥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点头也只能点头。
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夜轻颜嘴角微动。
继续逛着能碰到不少熟人，执法队也一直在附近悄悄保护着他的安全。夜轻颜都知道，只是想到为保护他而死的晓恣，脚步又沉重了许多。
“咦，小八。”夜望月见他手捏不住那半串糖葫芦了，连忙伸手，果然刚刚接住掉下来的糖葫芦。夜望月去看夜轻颜的脸色，本以为是一片苍白，没想到他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血色——
夜问灵突然拉了一下夜望月，看的方向和夜轻颜是一样的。但他往后退了一步。
夜望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他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或者说是苍白——
“他……怎么……”
“大哥！”
夜轻颜突然冲了过去，但夜望月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他：“不行不行不行！他他他有多恨我们……来人，来人！”
夜轻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时候就扑了过去。
那人已经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夜轻颜就冲进了那人怀里，抱着那人，眼框已经快装不下泪水了。那人的手抬了起来放到了夜轻颜头上，夜望月两人都肝胆欲裂：
“不不不别别别……！！！”
那人根本没有看他们，只是摸了摸夜轻颜的头。
夜轻颜放声大哭。
执法队已经围住了他们，却不敢动。萧落落向夜望月二人行了礼，低声道：
“二位殿下稍安勿躁。他有魔族金帖，我们无法阻拦。另外他也有专门的卫队护送，已经进镇了。”
“……”夜望月只能道，“父帝居然同意了……”
夜问灵咳嗽一声：“那小八……”
“他他他，我真的是怕他报复心起，把小八脑袋给拧了……”
“要拧也是拧你的。”
平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夜望月几乎就要大叫出来了，“唰”得弯下腰来：
“小妖拜见魔界圣兽！”
夜轻颜已经擦干了眼泪，看不出他哭过了。现在他眼睛里颇有些光彩，笑道：“没事的五哥，别害怕。这次大哥不是来寻仇的，是来保护我这次洗礼的。”
夜望月一脸的不信，嗯嗯哦哦地向后退了。
萧落落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这位大殿下，于是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位青年身形伟岸，肩膀很宽，长发披散飞扬，一身全黑的衣衫看上去充满了暗夜的气质。他的脸俊美无比，五官硬朗，一双眸子是深沉的暗灰色，其中跳动着极其幽暗的火焰。他戴着一条缀着水滴型玉碎的佩额，暗红的光泽更为他添了一分嗜血。额上是漆黑的魔族皇族印记，眉心一点暗红，极其高贵，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就是……那位全妖界都禁止提起的大殿下。
看起来真的完全没有一点妖族的感觉，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魔族的煞气，感觉凶恶之极。听说他也已经不姓夜了，而是什么……
“都七煞见过两位殿下了。”
青年淡淡道，“多年不见，你们越发有帝子的风姿了。”
这话说的很是讽刺，夜望月是沉不住气的那种性子，当即就道：“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们呢？”
“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都七煞拉过夜轻颜，“还有一事。”
都七煞的眼睛突然就变了味道，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最后一人才能有的眼神：“你们足足六个兄长，连一个弟弟都护不住吗？！他怎么会虚弱成这样！你们都是死的吗！！！”
强烈的凶煞之气爆发开来，周边的人都退后三尺，脸色当即就煞白了。夜望月知道夜问灵体质不好，赶紧拉过他护在身后，硬着头皮顶住了来自都七煞的压力。夜轻颜能感受到都七煞身上那由内而外的杀气，也明白五哥是真的会撑不住的，只好拉了拉他：
“大哥，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没用，在闭关的时候被乘虚而入。”
“找到问题了吗？没有吧。”
夜轻颜点了点头：“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感觉也没有什么，但身体就是变得虚弱了。三哥也找不出办法。”
都七煞看了眼他的脸色：“回去我看看。”
“好。这边走吧。”
魔族的卫队已经候在了九都峰下，清一色的暗紫色衣衫，手中都托着珍贵的宝盒。都七煞进门前看了眼写着“妖神殿”的这块牌匾，眸中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大哥……？”
“无事。”都七煞道，“你身体不好，就别进去了。把门关上吧。”
夜轻颜略显疑惑，但还是照做。都七煞并没有让卫队一同进入，而是一个人站在关闭的大门前，抬眸看向前方宝座上的夜楠。今天的夜楠坐姿端正，并无平日的懒散，周身的气息也凌厉无比。都七煞走上前去，每一步落下的时候整个大殿的威压都加强一成。都七煞最后在大殿中央停下，并未行礼：
“妖帝这副做派，是特意给我看的吗？”
“逆子！！！”
夜楠就等着他这一句话，闻言一掌将桌案拍得粉碎，下一掌就对着都七煞轰了过来。都七煞提掌迎上，边对轰边道：
“妖帝在说我是逆子吗？您也不想想究竟是谁，当年做了什么，才导致了今天这副模样？”
“你！！！”夜楠不如他年轻气盛，喘了口气，“你如今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帝了吗？！”
都七煞突然一把抓住了夜楠的手，他的手掌上龙鳞暴起，死死扣住：“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何又要生下我？既然是个孽种，就该弄死在胎里！”
“你……”夜楠抽手不得，双眸中竖瞳乍起，“你简直有辱我夜家之名！！”
都七煞突然放了手，淡淡道：“所以我也不信夜啊。你们夜家覆灭之时，我只会救小八一人。”
夜楠重重咳嗽一声。他年龄很大了，虽然实力强悍但面前的都七煞又不比他弱，又占了年轻的好处，因此若真是打起来，也许一代妖帝真的会就此落幕了。两人对视皆是不知道说什么，夜楠看向都七煞额头上的漆黑印记，竖瞳中的怒火又再次燃烧起来：
“七煞，你，你终究还是我妖帝的儿子，你怎么可以甘心被魔族奴役？这是什么？生死咒？！”
都七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笑道：“是啊，生死咒。只要我的主子心念一动，我就会当场死亡，毫无挣扎的余地。您满意了吗？”
“你、你、你……你为了荣华富贵真是连骨气都可以放弃了！为了往上爬，你连自己的命都交出去了吗？什么魔界圣兽，你就是那魔君胯下的一只坐骑！”
现在反而是都七煞显得平静了许多，他嘻嘻一笑，道：“是啊。为了荣华富贵我什么都可以做，做什么都可以。你看现在，我，魔界圣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不，现在就是所有人之上。现在我的主子啊换了一个，年轻无为，好拿捏。我活的确实很好，比你好多了。”
夜楠几乎无法直面这些言语，他怒道：“你！滚出去！不知羞耻！你不配进妖神殿！”
都七煞冷冷一笑。
“对了，这次我把母亲的尸骨也带来了。”都七煞慢慢地说话，让夜楠能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清，“她最大的遗愿就是能葬在九都峰下，这次我也会帮她实现的。”
夜楠浑身巨震：“她……那个贱人也配葬在九都峰下？不，我绝不同意！绝不同意！只要我还在妖族做主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同意！”
都七煞笑道：“洗礼过后，你这个妖帝也没什么用了。小八登基之后，您就安心养老吧。”
“都七煞！你大胆！”
龙吟暴起，天崩地裂。妖神殿的门轰然炸开，外面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刚要冲进去，只见里面那人袖袍一挥便将所有的烟雾清楚。都七煞悠然走出，手中拎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夜楠。二人身上皆无受伤的痕迹，夜望月和夜问灵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急声道：
“父帝！！”
夜轻颜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都七煞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道：“没有伤他，让你父帝睡一觉而已。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夜轻颜脸色有些难看：“大哥，你们刚刚说的……”
他都听到了。
都七煞是魔族娼妓所生，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夜楠一时兴起所致。夜楠原本是悄悄养着他们母子二人，想着在妖族也能有个照应，他夜楠并不是拎起裤子就翻脸不认的人。但是为了继承妖帝之位他接受了洗礼，当时的妖帝发现了夜楠血脉外露的事情，严查之下，事情就败露了。当时的都七煞只有两十岁，还没有渡过幼生期，他的母亲就以勾引帝子的罪名被活活打死，他则被乱棍打出妖族。都七煞是罕见的妖魔双生体质，妖力和魔力他都可修炼，但最终他逃去了魔族，也选择了修炼魔力。在那之后万年都没有听说过都七煞，夜楠其实一直以为他这个长子已经死了。
但没有。
万年大战，仙族进攻妖界之时，魔族也从旁助力。当时的领军之人，正是暗炎焚天龙，都七煞。
一战成名之后，再见就是今天了。
当年就是都七煞将他的父帝打成重伤，如今一见面又打了起来，众人自然心惊。
夜轻颜不知道他的大哥在魔族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有今天的风光，要知道魔族等级制度森严，都七煞一个娼妓之子，又血脉不纯，他要受多少的毒打，才能活到现在？
对妖界有怨气，是应该的。
妖族什么好处都没有带给他，只有不公、漠视，和驱逐。
恨我妖族，是……应该的。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都七煞道，“带我去初晴宫，我给你看看。”
夜楠把手收回，看了眼还搭着手指在夜轻颜手腕上的夜浅情，摇了摇头：
“并无异常。”
“没有异常？”夜九九提高了嗓音，“没有异常八哥怎么会这样？爹你看他脸色，白的吓人！”
夜楠皱眉：“很快就会醒了。你给他弄几副药，我先走了。”
后半句话是对夜浅情说的，但两人谁也没有看谁。夜楠甩袖离去，夜浅情脸色很是难看，又用妖力细细检查夜轻颜体内许久，才撤回了手。
“三哥，你说八哥有没有事？”
夜浅情疑惑摇头：“确实没有任何异常。小八现在只是气血两亏，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伤了他……凤皇殿下，你再想想，当时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小八是怎么样的痛苦法？”
萧桐又细细回想一遍，摇了摇头。
“该说的我刚刚都说了，没有漏掉的了。”萧桐道，“既然夜轻颜他快醒了，那就等他醒来问问他吧。想必醒了那就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床榻上的人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大堆人都立刻围了过去，夜浅情刚刚就坐在床边因此离得最近，他抓住了夜轻颜都手腕：
“你感觉怎么样？”
夜轻颜视线还很模糊。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胸口很闷，喉咙被什么堵着，说不出话。夜轻颜没说话，就被扶着坐起，拍着背喝了口水。能说话了，他就道：
“我……”
沙哑得可怕。
夜轻颜清了清嗓子：“我还好。”
夜浅情却皱起了眉头。他仔细看了看夜轻颜的眼睛，惊呆道：
“你现在看得见吗？”
“很模糊……”夜轻颜闭上再睁开，如此重复几次也没有改善。他就点了点头，道：“想必是太累了，太虚弱了。”
“耳朵有叫吗？”
“嗡嗡的……”
夜浅情看了眼众人：“小八很累，听到了吧。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
夜轻颜突然一把捂住了耳朵。他的手上青筋暴起，强烈的眩晕和虚弱让他耳朵嗡嗡作响——夜轻颜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小八！”夜望月的心狠狠揪起，他都要冲上去了，却被夜桀雨一把拉住。
“闭嘴。你想让小八更痛苦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要大声讲话，对耳鸣的人来说是很痛苦的。”
“我……对不起，二哥。”
这位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正是帝二子，夜桀雨。也就是那位失去了妖力的皇子。虽然他可以说是全无实力，但妖界上下都对他无有不敬。在这里他最为年长，便道：
“都走吧，等小八好点了再来看他。”
“是。”
闻言萧桐也默默退下，夜九九虽然担心不想走，但还是很听他这个二哥的话的。夜桀雨最后一个离开，把门也关上了。
夜浅情坐在轮椅上，摸了摸夜轻颜的头。
“你是我们几个兄长看着长大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如此痛苦的模样……三哥给你全力配药，一定把你的身子养好。”
“……三哥……”夜轻颜呜咽一声，“那洗礼，恐怕……”
“还有三个月。你相信三哥，也相信自己，能养好的。”
能吗？
遥远的栖凤渊的一座山峰上，知梦自冥想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不能的。”
“什么不能？”
她身前悬浮着的虚影正是天尊夭，女子盘腿坐于半空，笑道：“你们小天宫的出魂之法果然有趣。不过对仙力的消耗果然很大，难怪尊仙以下修为是无法承受的。”
“不知此番上三宫出手，打算怎么做？”知梦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没想到仙后娘娘竟然能得天尊助力，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我们上三宫也想分一杯羹啊。”夭笑眯眯道，“如果你们把妖界自己吞下了，那上三宫一点力都不出，感觉也太愧疚了，对吧。”
知梦点头：“上三宫在这个时候帮忙我并不意外，但我意外的是您，敬战天尊，居然也会出手——这可是那妖族的栖息地，是他的母族啊。”
夭眯起了眼：“哦，是吗。”
“如果让他知道您对他母族出手，那会怎么办？”
“妖族如此待他，他不会说什么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本天尊也在替他报仇，不是吗？”
知梦点头：“确实。但若是让他知道伤了他弟弟——帝八子夜轻颜——你也有份，恐怕就……”
“闭嘴！”
夭突然暴怒，虚幻的灵体上仙力熊熊燃烧起来，“他远在魔界，能知道什么？！你若是多说一句，我就立刻杀了你！！”
知梦脸色不变，同为尊仙，她虽然弱于夭，却也不是夭能轻易杀得的。知梦道：
“魔界圣兽何等尊贵，我也无法给他传消息呀。但我说这话是为了提醒你，三月后的帝八子洗礼，他一定会来。这毕竟是他亲爱的弟弟最重要的一次洗礼，哪怕妖界对他敌意再大，他也一定会来——”
夭冷声道：“然后呢？”
“魔界圣兽修为超绝，感知灵敏非常。万一让他嗅到了夜轻颜身上属于你的气息，恐怕他就真的会杀过来的。上尊小心着些吧。”
夭突然冷静了下来，微微平静道：“我们都舍不得杀对方……他舍不得的。”
知梦的拳微微捏紧，神色却不变。
“是啊，舍不得的。”
难道你舍不得杀自己的爱人，我就舍得吗？！
夜轻颜……
你的洗礼必有大乱，希望你的大哥可以护住你吧。
…………………
三个月的时光流逝飞速，九都峰下来自各地的大族族长也越聚越多。九都峰上的九座宫殿也重新热闹起来，除了帝四子和帝七子在人间办事无法赶回，从二哥夜桀雨到六哥夜问灵，夜轻颜的四位哥哥都守着他过了这三个月。夜九九更是变着法的想让他开心，天天下山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
可没有什么用。
夜轻颜唯一的变化就是能看清了，能下床走路了。今日清晨扶着墙走到宫外坐在石头上看天的身躯单薄的青年就是他，一身白衣看着格外素净，却也格外苍凉。初晴宫外就是山腰边缘，从这里往下俯瞰，可以看到一整片辽阔的平原和其上沿河分布的密集的房屋。
夜轻颜吹了一阵清早的冷风，就起了低烧。他重重咳嗽了几声，裹着厚厚的披风，就是不进去。
夜九九在后面急得打转，夜轻颜和老五老六一起站在后面，连连唉声叹气，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自从那次伤后，虽然查不出原因，但夜轻颜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现在已经和一个病秧子没什么区别了，只能靠一碗碗的药堆着。所有的任都想不通，连妖帝夜楠都会有亲自去翻医书了，却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他们可是龙族！夜氏一脉！
他们的生命力强到逆天，唯有那位朱凰能与之比拟。何况夜轻颜修为已经算得上是强悍，从小就身强体壮，又在众兄长的精心呵护下、父帝的拳脚教育下长大，他是众兄弟中身体最好的一个。但这三个月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就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以往在冰天雪地里跪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有事，如今吹个风就能发了低烧。
这身体甚至比那些凡人还弱……
夜浅情看了好久，才道：“你们去，把他扛回去。我命人去煎药。”
夜轻颜一声都没有出，被夜望月扛回去也没有一点反抗，药也乖乖地一口干完。
但他眼中没有神韵。
死气沉沉，像死人一样。
“小八，好好休息。”夜浅情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寄希望于活泼的夜九九，能把夜轻颜的情绪提起来一点。
夜九九无助摇头：“三哥，这几天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吗？”
“这两天都是各地的强者入九都峰，也有不少喜欢小八的长辈，都说要和小八过过招……”后半句话是夜望月脱口而出的，说完就被夜问灵踹了一脚。
这个样子怎么比试？
走路都走不动！
“这几天各地送来了不少奇珍的药材，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上的。等小八你烧退了就让他们带你下山走走，把精神捡回来吧。”夜浅情叹气，“三天后神道要开始打扫了，也就是说你很快就要去爬了。无论如何，都要一定要走完全程。”
夜轻颜闭上了眼。
九都峰等格局很简单。南面坐落的是十座宫殿，山脚下的妖神殿，和山腰上的九座帝子的宫殿。北面的是座被一刀切的悬崖，崖壁光滑如镜，角度近乎垂直。东西两边分别是两条一模一样的阶梯长道，又叫神道，通往山顶的妖神祭坛。无论是洗礼还是封帝大典，这些妖界的盛典都是在妖神祭坛上举行。神道的坡度并不平缓，虽然是由整齐的汉白玉台阶铺成，但足足有三万级台阶，一上一下就是六万级台阶。
这次洗礼格外神圣，是要为了夜轻颜未来的封帝作准备的。因此他需要辟谷十日，然后徒步走完神道，并且接受洗礼，再徒步走下。
整整六万级。
若是放在从前，别说六万级台阶，就是六十万他也能悠哉悠哉地走完。可如今……
所以夜轻颜才闭上了眼。
他说过“要不就不洗礼了”这种话的，却被夜楠狠狠骂了一顿。如果没有这次洗礼任他体内的妖神血脉再纯净再强悍也发挥不出其整整的实力，也永远无法成为妖帝，妖族未来将群龙无首，就算不会分崩离析也必定大乱。而推迟洗礼更加不能，百年前夜楠就早已请示妖神残留在妖族的意念，日子已经定下，不可修改。
下午夜轻颜的烧退了，夜望月就背起了他一跃下了山，高兴得冲向了热闹的集市：
“去玩喽！”
夜问灵跟着：“你慢点慢点。别把小八累着了。”
夜轻颜当然不会一直被背着，他还是下地自己慢慢走，看着这因为洗礼大典越发热闹的集市。夜望月像小时候那样给他买了糖葫芦，夜轻颜接过慢慢咬了一口。
“怎么样？”
夜轻颜看着五哥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点头也只能点头。
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夜轻颜嘴角微动。
继续逛着能碰到不少熟人，执法队也一直在附近悄悄保护着他的安全。夜轻颜都知道，只是想到为保护他而死的晓恣，脚步又沉重了许多。
“咦，小八。”夜望月见他手捏不住那半串糖葫芦了，连忙伸手，果然刚刚接住掉下来的糖葫芦。夜望月去看夜轻颜的脸色，本以为是一片苍白，没想到他脸上居然有了一丝血色——
夜问灵突然拉了一下夜望月，看的方向和夜轻颜是一样的。但他往后退了一步。
夜望月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他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或者说是苍白——
“他……怎么……”
“大哥！”
夜轻颜突然冲了过去，但夜望月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他：“不行不行不行！他他他有多恨我们……来人，来人！”
夜轻颜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时候就扑了过去。
那人已经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夜轻颜就冲进了那人怀里，抱着那人，眼框已经快装不下泪水了。那人的手抬了起来放到了夜轻颜头上，夜望月两人都肝胆欲裂：
“不不不别别别……！！！”
那人根本没有看他们，只是摸了摸夜轻颜的头。
夜轻颜放声大哭。
执法队已经围住了他们，却不敢动。萧落落向夜望月二人行了礼，低声道：
“二位殿下稍安勿躁。他有魔族金帖，我们无法阻拦。另外他也有专门的卫队护送，已经进镇了。”
“……”夜望月只能道，“父帝居然同意了……”
夜问灵咳嗽一声：“那小八……”
“他他他，我真的是怕他报复心起，把小八脑袋给拧了……”
“要拧也是拧你的。”
平静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夜望月几乎就要大叫出来了，“唰”得弯下腰来：
“小妖拜见魔界圣兽！”
夜轻颜已经擦干了眼泪，看不出他哭过了。现在他眼睛里颇有些光彩，笑道：“没事的五哥，别害怕。这次大哥不是来寻仇的，是来保护我这次洗礼的。”
夜望月一脸的不信，嗯嗯哦哦地向后退了。
萧落落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这位大殿下，于是悄悄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位青年身形伟岸，肩膀很宽，长发披散飞扬，一身全黑的衣衫看上去充满了暗夜的气质。他的脸俊美无比，五官硬朗，一双眸子是深沉的暗灰色，其中跳动着极其幽暗的火焰。他戴着一条缀着水滴型玉碎的佩额，暗红的光泽更为他添了一分嗜血。额上是漆黑的魔族皇族印记，眉心一点暗红，极其高贵，让人挪不开眼睛。
这就是……那位全妖界都禁止提起的大殿下。
看起来真的完全没有一点妖族的感觉，全身上下散发的都是魔族的煞气，感觉凶恶之极。听说他也已经不姓夜了，而是什么……
“都七煞见过两位殿下了。”
青年淡淡道，“多年不见，你们越发有帝子的风姿了。”
这话说的很是讽刺，夜望月是沉不住气的那种性子，当即就道：“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我们呢？”
“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都七煞拉过夜轻颜，“还有一事。”
都七煞的眼睛突然就变了味道，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最后一人才能有的眼神：“你们足足六个兄长，连一个弟弟都护不住吗？！他怎么会虚弱成这样！你们都是死的吗！！！”
强烈的凶煞之气爆发开来，周边的人都退后三尺，脸色当即就煞白了。夜望月知道夜问灵体质不好，赶紧拉过他护在身后，硬着头皮顶住了来自都七煞的压力。夜轻颜能感受到都七煞身上那由内而外的杀气，也明白五哥是真的会撑不住的，只好拉了拉他：
“大哥，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没用，在闭关的时候被乘虚而入。”
“找到问题了吗？没有吧。”
夜轻颜点了点头：“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感觉也没有什么，但身体就是变得虚弱了。三哥也找不出办法。”
都七煞看了眼他的脸色：“回去我看看。”
“好。这边走吧。”
魔族的卫队已经候在了九都峰下，清一色的暗紫色衣衫，手中都托着珍贵的宝盒。都七煞进门前看了眼写着“妖神殿”的这块牌匾，眸中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大哥……？”
“无事。”都七煞道，“你身体不好，就别进去了。把门关上吧。”
夜轻颜略显疑惑，但还是照做。都七煞并没有让卫队一同进入，而是一个人站在关闭的大门前，抬眸看向前方宝座上的夜楠。今天的夜楠坐姿端正，并无平日的懒散，周身的气息也凌厉无比。都七煞走上前去，每一步落下的时候整个大殿的威压都加强一成。都七煞最后在大殿中央停下，并未行礼：
“妖帝这副做派，是特意给我看的吗？”
“逆子！！！”
夜楠就等着他这一句话，闻言一掌将桌案拍得粉碎，下一掌就对着都七煞轰了过来。都七煞提掌迎上，边对轰边道：
“妖帝在说我是逆子吗？您也不想想究竟是谁，当年做了什么，才导致了今天这副模样？”
“你！！！”夜楠不如他年轻气盛，喘了口气，“你如今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帝了吗？！”
都七煞突然一把抓住了夜楠的手，他的手掌上龙鳞暴起，死死扣住：“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为何又要生下我？既然是个孽种，就该弄死在胎里！”
“你……”夜楠抽手不得，双眸中竖瞳乍起，“你简直有辱我夜家之名！！”
都七煞突然放了手，淡淡道：“所以我也不信夜啊。你们夜家覆灭之时，我只会救小八一人。”
夜楠重重咳嗽一声。他年龄很大了，虽然实力强悍但面前的都七煞又不比他弱，又占了年轻的好处，因此若真是打起来，也许一代妖帝真的会就此落幕了。两人对视皆是不知道说什么，夜楠看向都七煞额头上的漆黑印记，竖瞳中的怒火又再次燃烧起来：
“七煞，你，你终究还是我妖帝的儿子，你怎么可以甘心被魔族奴役？这是什么？生死咒？！”
都七煞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微微笑道：“是啊，生死咒。只要我的主子心念一动，我就会当场死亡，毫无挣扎的余地。您满意了吗？”
“你、你、你……你为了荣华富贵真是连骨气都可以放弃了！为了往上爬，你连自己的命都交出去了吗？什么魔界圣兽，你就是那魔君胯下的一只坐骑！”
现在反而是都七煞显得平静了许多，他嘻嘻一笑，道：“是啊。为了荣华富贵我什么都可以做，做什么都可以。你看现在，我，魔界圣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不，现在就是所有人之上。现在我的主子啊换了一个，年轻无为，好拿捏。我活的确实很好，比你好多了。”
夜楠几乎无法直面这些言语，他怒道：“你！滚出去！不知羞耻！你不配进妖神殿！”
都七煞冷冷一笑。
“对了，这次我把母亲的尸骨也带来了。”都七煞慢慢地说话，让夜楠能把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清，“她最大的遗愿就是能葬在九都峰下，这次我也会帮她实现的。”
夜楠浑身巨震：“她……那个贱人也配葬在九都峰下？不，我绝不同意！绝不同意！只要我还在妖族做主一天，我就一天不会同意！”
都七煞笑道：“洗礼过后，你这个妖帝也没什么用了。小八登基之后，您就安心养老吧。”
“都七煞！你大胆！”
龙吟暴起，天崩地裂。妖神殿的门轰然炸开，外面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刚要冲进去，只见里面那人袖袍一挥便将所有的烟雾清楚。都七煞悠然走出，手中拎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夜楠。二人身上皆无受伤的痕迹，夜望月和夜问灵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急声道：
“父帝！！”
夜轻颜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都七煞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道：“没有伤他，让你父帝睡一觉而已。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夜轻颜脸色有些难看：“大哥，你们刚刚说的……”
他都听到了。
都七煞是魔族娼妓所生，不过是年少轻狂的夜楠一时兴起所致。夜楠原本是悄悄养着他们母子二人，想着在妖族也能有个照应，他夜楠并不是拎起裤子就翻脸不认的人。但是为了继承妖帝之位他接受了洗礼，当时的妖帝发现了夜楠血脉外露的事情，严查之下，事情就败露了。当时的都七煞只有两十岁，还没有渡过幼生期，他的母亲就以勾引帝子的罪名被活活打死，他则被乱棍打出妖族。都七煞是罕见的妖魔双生体质，妖力和魔力他都可修炼，但最终他逃去了魔族，也选择了修炼魔力。在那之后万年都没有听说过都七煞，夜楠其实一直以为他这个长子已经死了。
但没有。
万年大战，仙族进攻妖界之时，魔族也从旁助力。当时的领军之人，正是暗炎焚天龙，都七煞。
一战成名之后，再见就是今天了。
当年就是都七煞将他的父帝打成重伤，如今一见面又打了起来，众人自然心惊。
夜轻颜不知道他的大哥在魔族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有今天的风光，要知道魔族等级制度森严，都七煞一个娼妓之子，又血脉不纯，他要受多少的毒打，才能活到现在？
对妖界有怨气，是应该的。
妖族什么好处都没有带给他，只有不公、漠视，和驱逐。
恨我妖族，是……应该的。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都七煞道，“带我去初晴宫，我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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