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洗礼（上）
都七煞将手按在夜轻颜胸膛上，许久才收回。夜轻颜本来以为他会说“并无异常”之类的话，没想到都七煞思索片刻，道：
“很像。”
“什么很像？”
“症状。”都七煞道，“你可知道那仙界小天宫的灵仪师知梦？”
“知梦仙子我知道，她现在就在栖凤渊。她是灵仪师？什么叫灵仪师。”
“灵仪师是干什么的我并不清楚，但你的症状和她很像。同样是心跳缓慢像被什么束缚，周身血液流动缓慢，因此四肢无力。但愿真正的病因不一样，不然妖界就要倒血霉了。”
“……什么病因？”夜轻颜有预感接下来听到的必定是惊天秘密，因此格外聚精会神。都七煞摇了摇头，道：
“这事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我长话短说。”
“这位知梦仙子是从凡间飞升，我在凡间就见过她。她也是突然就变得很虚弱，飞升之前我也为她诊过脉，她是凡人之身我看得清楚，那是一朵与心脏双生的花。”
夜轻颜的手捏了起来：“什么花？”
“琉璃碎情花。传说中从神界堕落的邪恶之花！”都七煞道，“我特地回魔界查了古书，等我再回去找知梦的时候，她已经被提到仙界去了。这朵花有控制人的心魂的功效，恐怖无比，能让人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所控，成为棋子。小八，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如果真的是被钟入了这朵花，恐怕……”
“可……他们没有机会啊？我出生七百年以来都住在妖界，从来没有出去过，他们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啊。”
“真的没有吗？你刚刚说知梦在栖凤渊？”
夜轻颜的心停跳了一拍。
“我是在……栖凤渊闭关的时候被……”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闭关？”
夜轻颜几乎已经是有点茫然的道：“栖凤渊结界禁制众多，是全妖界最安全的地方，我一直以来都是在那里闭关冲击的。我不知道……”
都七煞顿了一下。他这话问的不对，这并不是夜轻颜的错。都七煞只好道：“我要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
“……洗礼之后吧，我怕你承受不住。”都七煞道，“只能剖开来看看了。”
夜轻颜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剖……开来？！
都七煞还在思考，抽空看了他一眼，就被逗笑了。都七煞拍了拍他的脑瓜子，道：“怕什么。夜氏龙族一脉别说剖开来看看，就算是挖掉半颗心也能活蹦乱跳。不用怕。”
“嗯，嗯嗯……”
夜轻颜混乱地道。
“神道还要清扫，还有三天时间。你带我去趟栖凤渊，我要见知梦。”
夜轻颜迟疑道：“恐怕不行……大哥你恐怕忘记了，凤族不然任何外族人进入栖凤渊的。对了，萧桐在，她点头的话是可以进去的。”
“萧桐？那个新任的小凤皇？”
“嗯嗯。我让人叫她来。”
“好。”
没过多久萧桐就来了，她并无别人看到都七煞时的害怕和愤怒，面色平静毫无波澜，浅浅一礼道：
“见过圣兽大人。”
“我想进栖凤渊见知梦。”都七煞直切主题，“小八的病太像我见过的一种了，我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事涉夜轻颜，萧桐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道：“可以见，只是您恐怕不能进栖凤渊，我带她过来见您。”
“带来九都峰吧。”都七煞道，“我亲自去带。”
“好。”
萧桐知道这位圣兽大人并不放心，也是因为自己实力太弱。萧桐没有反对，看向夜轻颜：
“殿下稍安，我们半日之内就能回来——”
话还没说完萧桐就被都七煞一袖子卷走了：“不必半日。”
夜轻颜眨了眨眼。
知梦出来看到都七煞的时候瞬间怔住了。她看了都七煞很久，这才有些微微的激动道：
“您，您是当年……”
“是我，魔界圣兽都七煞。”
知梦突然怔住——这位当年的恩人就是那魔界圣兽都七煞？就是天尊夭的……
知梦收回心绪，行礼道：“知梦见过圣兽大人。不知您找我是为了……”
“回去再说。”
知梦立刻就被卷走了。
落地之时知梦暗暗心惊，这位圣兽大人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可怕。栖凤渊和九都峰之间的距离可不近，一次来回居然只用了半个时辰，这实在是……
太快了。
虽然并不是很稳，有点副作用。
很晕，想吐。
夜轻颜的脸色和她一样，两人排排坐在都七煞面前，活脱脱两个可怜的病人。
都七煞看向知梦：“当年很可惜，我慢了一步。你现在看起来还深受这个病痛的困扰。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可听说过琉璃碎情花？”
知梦脑中嗡然一声。
他知道了？
他看出来夜轻颜是被种下了琉璃碎情花？
不可能……
琉璃碎情花过了那个反抗的阶段就不可能被发现，除非……
知梦几乎是无法控制地看向了夜轻颜的胸膛，他被剖过了？
琉璃碎情花在种下半年之内是可以剖开心看的，如果真的有人能狠到对自己剖心，这也太……
都七煞紧紧盯着知梦的眼神。这个反应其实也令他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说，这位灵仪师……
知梦心脏突然被狠狠一攥。她猛地回神，眸中的琉璃碎片的倒影变得格外清楚：
“这是我仙界神器，自然清楚。怎么了？”
知梦这声音声线平稳，全然不似刚刚。都七煞心中已经有了点数，就直接问道：
“如果被种下，可有破解之法？”
萧桐一惊，怎么直接问这个了？
“并无。”
都七煞突然一把掐住了她脖子，一双竖瞳森冷无比：“真的没有？”
“没有。”知梦皱眉，下一句话却是在他心里响起——
“您看我，也没有破解啊。”
都七煞手逐渐掐紧了起来。夜轻颜连忙站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声道：
“大哥！大哥放手！大哥！”
门被轰然打开，夜桀雨三个人扑了进来，夜望月提拳就往都七煞脸上打去：
“你敢在九都峰动手？！”
都七煞一巴掌就把三人扇了出去，这边夜轻颜被他轻松震开，却也松了手。
被控制了，吐不了真话……
知梦跌在地板上重重咳嗽起来。夜轻颜顿时抬头看向了都七煞，道：
“大哥！”
“……抱歉。”都七煞道，“我习惯动手了。”
他坐下来：“我不动手。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夜轻颜回过神来，扶着知梦，手明显一震。知梦心知夜轻颜聪慧过人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唯一不知道的怕就是那个下手之人究竟是谁了……
都七煞看了眼门外三人，站起来拎了夜轻颜就往外丢了出去：
“现在不需要你了。”
一挥手面前就已经升起了黑灰色的魔力屏障，里面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而去。都七煞看向知梦，冷冷道：
“小天宫第一战力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站起来！”
知梦挽了挽耳边的长发，施施然站了起来。眸中的琉璃倒影越发虚幻，知梦整理了下起了褶皱的裙摆，道：
“圣兽要问什么，问吧。”
“她出关了？”
知梦抬头看向都七煞，那双幽暗的眸子中迸发出的是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知梦点头：
“是。”
都七煞笑了一声。
“好，她有本事。刚刚出关就对我弟弟下手，还如此大摇大摆肆无忌惮！连小八身上的那点仙力波动都没有抹除，真当我连这也看不出来！”
知梦淡淡道：“天尊大人高居上三宫，您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冲上仙界去吗？”
“那就是我为什么现在不杀了你……”都七煞道，“回去之后告诉她，老地方见。”
“话我会带到，来不来就不知道了。”知梦不以为然道，“再说，您就那么有把握杀了我吗？”
都七煞撇了她一眼：“我好不容易来妖界一趟，不想惹事。”
屏障散去，夜轻颜第一个走了进来。都七煞敲了敲他头：
“现在精神就好了？赶紧去休息！”
“哦哦……”
都七煞下手很重，夜轻颜直接吃痛。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走了，知梦则跟在都七煞后面直到了九都峰山腰上最大的那座宫殿。
属于都七煞的这初居所一直在这里，没有被拆除。知梦本以为这是一座荒宫，但没想到连外面的那一扇大铜门都被擦得锃亮。
“这里看起来很有生气。”
都七煞微微一笑：“小八一直在等我回来住，这座宫殿自小八主管九都峰以来就没有荒过。”
知梦步入院落，看着这百花齐放的庭院，点头道：“原来你对夜轻颜有独一份的好，是这样的原因。”
“偌大夜家，只有他把我当亲人。”都七煞道，“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知梦一直跟着，也不知道要停在哪里。都七煞一直走入自己的那处寝院才停下来，道：
“今日开始一直到洗礼结束，你住这。”
知梦“大惊失色”：“这是您的寝殿？”
“是。”都七煞一把扒开移门，展示出里面大气整洁的器具装饰，“那是你的床。”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当然就是都七煞的床。床头还卧着一条木雕凶龙，一双眼睛的样子和都七煞如出一辙。
知梦连连摆手后退，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这位圣兽已经心上有人了，她怎么可以住在都七煞的房间！
那会被那位心上人砍死的！
“不不不。小仙不敢，小仙万万不敢！”
都七煞冷笑：“别想太多。这里留有我的一缕龙魂，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出去，什么手脚也别想动。”
“小仙能动什么手脚？”知梦道，“妖界能人辈出，小仙……”
“废话真多。栖凤渊关不住你，这里能。灵仪师的手段我早就领教过了，你动不了任何手脚。”
知梦能感受到这里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她再度看了眼那床头的木雕凶龙，心中有数。恐怕那一缕龙魂就是附在这上面吧。
还有这房间，是……
专门针对灵魂之力的结界？
不愧是魔界圣兽。
都七煞关上房门就离开了，知梦明白自己无非是换了一个看管的人罢了。而经历了十天的拘禁之后，那边夜轻颜的斋戒也正式结束了。
原本知梦是不能去观看洗礼的，但是都七煞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带上她放在身边，这样一直盯着也能保证她不会在暗地里动什么手脚。
九都峰东西神道下已经被清理干净，视线可及之处均是一片开阔的千里平原。都七煞和魔界使团都在最后面，所以知梦也在那茫茫人海的后面。夜轻颜的四位哥哥和萧桐站在道路的两侧，这里并不能看到妖帝，因为他已经端坐在妖神祭坛之上。
“殿下到——”
众妖齐齐下拜。
“参见殿下。”
知梦却没有弯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正缓步走来的青年。
夜轻颜赤着足，一身素净的白衣上并无任何装饰，连腰带也是素净的白。他披散着长发，却不显得凌乱，叫人看了只道是好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他的面庞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白润，一切的光芒都汇聚在那双绝美的桃花眼里，如一汪湖水波光潋滟，摄人心魂。
知梦几乎挪不开眼。
她承认，对夜轻颜那份特殊的关注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夜轻颜这惊为天人的容颜。说实话，她觉得……
都七煞瞥向她：“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知梦眼神并没有挪开：“您觉得我配不上殿下吗？”
“不配。”都七煞笑笑，“能配得上小八的，只有妖族最好的女儿家。”
妖族……
知梦的眸暗了暗。
“帝八子夜轻颜，见过诸位。”
夜轻颜的声音以妖力清晰地传播开来，面上的红润似乎是强行提起来的。按照流程招呼完毕后，夜轻颜抬头看向那万级台阶，正式提步走去——
“轰。”
知梦下意识道：“不是普通的台阶？”
“十倍重力。”
都七煞紧紧地盯着夜轻颜，“小八一定要坚持住……”
十倍？！
别说十倍，就是一倍他也坚持不了啊！
琉璃碎情花她知梦是最清楚的，当年她被种下后足足修养了百年才回复了七成的身体状况，夜轻颜这才半年不到，哪里有那么多力气？
然而她这么想，夜轻颜已经在往上走了。豆大的汗滴从额上留下，从后面能看到夜轻颜速度很稳，是那样子一步一步慢慢上去，一双手惨白非常，青筋暴起。
第一百级。
夜轻颜很明显顿了一下。知情的人心中舅紧，不知情的则惊讶起来。
“八殿下这是在干什么？走不动了？”
“不应该吧。这才一百级。”
“真是奇怪。我听说这帝八子实力强悍天赋超绝，今日第一次见，倒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啊。”
他们都是从九都峰外的遥远之地来的，各个都是实力强盛的大族。虽然说话的只是那些族长背后的年轻一辈，但前方的长老或族长目光中也多少流露出了一些不满之色。
“闭上你的嘴。”这是站在那一片前面的一位男子淡淡出声，这一句话出去那一方的人都顿时噤声。
夜望月嘀咕了一句：“还算给力。”
这男子正是他所管辖的北境之地的一位超级强者，和他的关系自然也不差。这位男子是北方虎类的统帅，乃是具有代表性的一方大能。妖界疆域广阔无比，像他这样的大能也超过两手之数。虽然他说话很有威信，但另一边来自西境的一位强者就冷哼了一声：
“什么八殿下，我就想不明白了，陛下那么多儿子，怎么就挑了最小的那个。看起来像个娘们似的。”
“你还看不起娘们？”开口的是一名身材火爆的女子，她和这人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地位也是不遑多让。这一男一女的话充满了火药味，旁边的一个较小的女孩这时伸出了白白胖胖的手，奶声奶气地道：
“可是八殿下好好看呀……”
她是被人抱着的，一头绚丽的紫发格外引人注目。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小萝莉，但她一开口这一男一女就停止了眼神的交战各自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了。
西境三大巨头，无人敢惹。
西境也是唯一的没有皇子坐镇的地方。
这次凤族的人都在最外围，没有和萧桐呆在一起。一龙一凤在天空盘旋，一方面是为了仪式，一方面也从高空守护住了整座九都峰。
萧桐目光一直在扫来扫去，扫过天空中盘旋的那只水蓝色的凤凰时，眼中流露的是难得的温柔。
“凤皇的妹妹？”夜桀雨就站着她旁边，不由得也抬头看了一眼。
“好好的栖凤渊不呆，非要来给这洗礼助阵。”萧桐轻哼一声，“幼稚。”
夜桀雨微微一笑。
下面如何夜轻颜全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咬紧了后槽牙，一双腿也变得格外沉重。心跳缓慢，浑身的血液都提不上来，脸上血色全无。夜轻颜看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上千级台阶，眼前终于一黑。
下方的人都都在紧紧盯着他，当夜轻颜腿一软的时候，知梦的手心一片冷汗。
“如果……他掉下来。会怎么样？”
都七煞目光扫过众妖族强者：“不可估量。”
知梦咬了咬牙。
眸中的琉璃碎情花倒影缓缓浮现，知梦身心沉入，心脏的血气骤然上涌，全数涌入瞳孔中那朵绽放的花中。都七煞豁然扭头看向她，一双竖瞳寒光乍现：
“你在干什么？”
知梦闭上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远在千级台阶上的夜轻颜却浑身一震，心头一股暖流缓缓涌出，瞬间带给他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夜轻颜抓住这个机会一步一步往上走，脑海中却流过了一抹思索——
是知梦仙子的气息。
她怎么做到的？
“果然是你……”
“身为灵仪师，我能使用这朵花。但并不代表是我。”知梦身子软了软，却强撑着站住了，“但是我本就血气虚弱，帮不了他太多。十倍重力之下，他坚持不了多久……”
都七煞抬眸看向那通天神道，思考许久，缓缓道：
“那就让它没有重力。”
知梦站在他身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然而那神道确确实实出现了异动。在神道中间的位置有两座巨大的石像，它们为人兽马身，四只手臂呈挥舞之势，手中抓着长矛巨刀，一双石头雕刻成的眼珠泛着诡异的红光，看上去分外恐怖。在下去的那一条神道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两座，传说它们是初代妖神座下四大天妖，奉妖神之命坐镇神道守护妖族气运。那十倍重力也是由它们散发出来。
此时此刻，这两座石像眼中的腥红骤然暗淡，一抹诡异的死灰覆盖上了那两双眼珠——
“圣兽居然有如此大能。”知梦看向表面没有任何变化的都七煞，心中一阵震撼。
若是她，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夜轻颜走过那两座石像，心中了然。
神道已过一半，终点终于在望。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上盘旋的一龙一凤突然发出两声尖锐的长叫，下一刻狠狠向地面砸去。那水蓝色的凤凰更是一声哀鸣，在掉落的过程中化为了一个柔美的少女，血雾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阿怜！”
凤皇的亲妹妹，凤族小公主，雨凤萧怜。
“很像。”
“什么很像？”
“症状。”都七煞道，“你可知道那仙界小天宫的灵仪师知梦？”
“知梦仙子我知道，她现在就在栖凤渊。她是灵仪师？什么叫灵仪师。”
“灵仪师是干什么的我并不清楚，但你的症状和她很像。同样是心跳缓慢像被什么束缚，周身血液流动缓慢，因此四肢无力。但愿真正的病因不一样，不然妖界就要倒血霉了。”
“……什么病因？”夜轻颜有预感接下来听到的必定是惊天秘密，因此格外聚精会神。都七煞摇了摇头，道：
“这事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我长话短说。”
“这位知梦仙子是从凡间飞升，我在凡间就见过她。她也是突然就变得很虚弱，飞升之前我也为她诊过脉，她是凡人之身我看得清楚，那是一朵与心脏双生的花。”
夜轻颜的手捏了起来：“什么花？”
“琉璃碎情花。传说中从神界堕落的邪恶之花！”都七煞道，“我特地回魔界查了古书，等我再回去找知梦的时候，她已经被提到仙界去了。这朵花有控制人的心魂的功效，恐怖无比，能让人在无知无觉中被人所控，成为棋子。小八，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但如果真的是被钟入了这朵花，恐怕……”
“可……他们没有机会啊？我出生七百年以来都住在妖界，从来没有出去过，他们不可能有下手的机会啊。”
“真的没有吗？你刚刚说知梦在栖凤渊？”
夜轻颜的心停跳了一拍。
“我是在……栖凤渊闭关的时候被……”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闭关？”
夜轻颜几乎已经是有点茫然的道：“栖凤渊结界禁制众多，是全妖界最安全的地方，我一直以来都是在那里闭关冲击的。我不知道……”
都七煞顿了一下。他这话问的不对，这并不是夜轻颜的错。都七煞只好道：“我要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
“……洗礼之后吧，我怕你承受不住。”都七煞道，“只能剖开来看看了。”
夜轻颜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剖……开来？！
都七煞还在思考，抽空看了他一眼，就被逗笑了。都七煞拍了拍他的脑瓜子，道：“怕什么。夜氏龙族一脉别说剖开来看看，就算是挖掉半颗心也能活蹦乱跳。不用怕。”
“嗯，嗯嗯……”
夜轻颜混乱地道。
“神道还要清扫，还有三天时间。你带我去趟栖凤渊，我要见知梦。”
夜轻颜迟疑道：“恐怕不行……大哥你恐怕忘记了，凤族不然任何外族人进入栖凤渊的。对了，萧桐在，她点头的话是可以进去的。”
“萧桐？那个新任的小凤皇？”
“嗯嗯。我让人叫她来。”
“好。”
没过多久萧桐就来了，她并无别人看到都七煞时的害怕和愤怒，面色平静毫无波澜，浅浅一礼道：
“见过圣兽大人。”
“我想进栖凤渊见知梦。”都七煞直切主题，“小八的病太像我见过的一种了，我有些事情要问问她。”
事涉夜轻颜，萧桐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道：“可以见，只是您恐怕不能进栖凤渊，我带她过来见您。”
“带来九都峰吧。”都七煞道，“我亲自去带。”
“好。”
萧桐知道这位圣兽大人并不放心，也是因为自己实力太弱。萧桐没有反对，看向夜轻颜：
“殿下稍安，我们半日之内就能回来——”
话还没说完萧桐就被都七煞一袖子卷走了：“不必半日。”
夜轻颜眨了眨眼。
知梦出来看到都七煞的时候瞬间怔住了。她看了都七煞很久，这才有些微微的激动道：
“您，您是当年……”
“是我，魔界圣兽都七煞。”
知梦突然怔住——这位当年的恩人就是那魔界圣兽都七煞？就是天尊夭的……
知梦收回心绪，行礼道：“知梦见过圣兽大人。不知您找我是为了……”
“回去再说。”
知梦立刻就被卷走了。
落地之时知梦暗暗心惊，这位圣兽大人的实力比想象中还要可怕。栖凤渊和九都峰之间的距离可不近，一次来回居然只用了半个时辰，这实在是……
太快了。
虽然并不是很稳，有点副作用。
很晕，想吐。
夜轻颜的脸色和她一样，两人排排坐在都七煞面前，活脱脱两个可怜的病人。
都七煞看向知梦：“当年很可惜，我慢了一步。你现在看起来还深受这个病痛的困扰。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可听说过琉璃碎情花？”
知梦脑中嗡然一声。
他知道了？
他看出来夜轻颜是被种下了琉璃碎情花？
不可能……
琉璃碎情花过了那个反抗的阶段就不可能被发现，除非……
知梦几乎是无法控制地看向了夜轻颜的胸膛，他被剖过了？
琉璃碎情花在种下半年之内是可以剖开心看的，如果真的有人能狠到对自己剖心，这也太……
都七煞紧紧盯着知梦的眼神。这个反应其实也令他心跳漏了一拍，难道说，这位灵仪师……
知梦心脏突然被狠狠一攥。她猛地回神，眸中的琉璃碎片的倒影变得格外清楚：
“这是我仙界神器，自然清楚。怎么了？”
知梦这声音声线平稳，全然不似刚刚。都七煞心中已经有了点数，就直接问道：
“如果被种下，可有破解之法？”
萧桐一惊，怎么直接问这个了？
“并无。”
都七煞突然一把掐住了她脖子，一双竖瞳森冷无比：“真的没有？”
“没有。”知梦皱眉，下一句话却是在他心里响起——
“您看我，也没有破解啊。”
都七煞手逐渐掐紧了起来。夜轻颜连忙站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急声道：
“大哥！大哥放手！大哥！”
门被轰然打开，夜桀雨三个人扑了进来，夜望月提拳就往都七煞脸上打去：
“你敢在九都峰动手？！”
都七煞一巴掌就把三人扇了出去，这边夜轻颜被他轻松震开，却也松了手。
被控制了，吐不了真话……
知梦跌在地板上重重咳嗽起来。夜轻颜顿时抬头看向了都七煞，道：
“大哥！”
“……抱歉。”都七煞道，“我习惯动手了。”
他坐下来：“我不动手。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夜轻颜回过神来，扶着知梦，手明显一震。知梦心知夜轻颜聪慧过人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唯一不知道的怕就是那个下手之人究竟是谁了……
都七煞看了眼门外三人，站起来拎了夜轻颜就往外丢了出去：
“现在不需要你了。”
一挥手面前就已经升起了黑灰色的魔力屏障，里面的一切动静都被隔绝而去。都七煞看向知梦，冷冷道：
“小天宫第一战力什么时候这么虚弱了，站起来！”
知梦挽了挽耳边的长发，施施然站了起来。眸中的琉璃倒影越发虚幻，知梦整理了下起了褶皱的裙摆，道：
“圣兽要问什么，问吧。”
“她出关了？”
知梦抬头看向都七煞，那双幽暗的眸子中迸发出的是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知梦点头：
“是。”
都七煞笑了一声。
“好，她有本事。刚刚出关就对我弟弟下手，还如此大摇大摆肆无忌惮！连小八身上的那点仙力波动都没有抹除，真当我连这也看不出来！”
知梦淡淡道：“天尊大人高居上三宫，您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冲上仙界去吗？”
“那就是我为什么现在不杀了你……”都七煞道，“回去之后告诉她，老地方见。”
“话我会带到，来不来就不知道了。”知梦不以为然道，“再说，您就那么有把握杀了我吗？”
都七煞撇了她一眼：“我好不容易来妖界一趟，不想惹事。”
屏障散去，夜轻颜第一个走了进来。都七煞敲了敲他头：
“现在精神就好了？赶紧去休息！”
“哦哦……”
都七煞下手很重，夜轻颜直接吃痛。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走了，知梦则跟在都七煞后面直到了九都峰山腰上最大的那座宫殿。
属于都七煞的这初居所一直在这里，没有被拆除。知梦本以为这是一座荒宫，但没想到连外面的那一扇大铜门都被擦得锃亮。
“这里看起来很有生气。”
都七煞微微一笑：“小八一直在等我回来住，这座宫殿自小八主管九都峰以来就没有荒过。”
知梦步入院落，看着这百花齐放的庭院，点头道：“原来你对夜轻颜有独一份的好，是这样的原因。”
“偌大夜家，只有他把我当亲人。”都七煞道，“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知梦一直跟着，也不知道要停在哪里。都七煞一直走入自己的那处寝院才停下来，道：
“今日开始一直到洗礼结束，你住这。”
知梦“大惊失色”：“这是您的寝殿？”
“是。”都七煞一把扒开移门，展示出里面大气整洁的器具装饰，“那是你的床。”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当然就是都七煞的床。床头还卧着一条木雕凶龙，一双眼睛的样子和都七煞如出一辙。
知梦连连摆手后退，别人不知道她可知道，这位圣兽已经心上有人了，她怎么可以住在都七煞的房间！
那会被那位心上人砍死的！
“不不不。小仙不敢，小仙万万不敢！”
都七煞冷笑：“别想太多。这里留有我的一缕龙魂，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出去，什么手脚也别想动。”
“小仙能动什么手脚？”知梦道，“妖界能人辈出，小仙……”
“废话真多。栖凤渊关不住你，这里能。灵仪师的手段我早就领教过了，你动不了任何手脚。”
知梦能感受到这里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她再度看了眼那床头的木雕凶龙，心中有数。恐怕那一缕龙魂就是附在这上面吧。
还有这房间，是……
专门针对灵魂之力的结界？
不愧是魔界圣兽。
都七煞关上房门就离开了，知梦明白自己无非是换了一个看管的人罢了。而经历了十天的拘禁之后，那边夜轻颜的斋戒也正式结束了。
原本知梦是不能去观看洗礼的，但是都七煞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带上她放在身边，这样一直盯着也能保证她不会在暗地里动什么手脚。
九都峰东西神道下已经被清理干净，视线可及之处均是一片开阔的千里平原。都七煞和魔界使团都在最后面，所以知梦也在那茫茫人海的后面。夜轻颜的四位哥哥和萧桐站在道路的两侧，这里并不能看到妖帝，因为他已经端坐在妖神祭坛之上。
“殿下到——”
众妖齐齐下拜。
“参见殿下。”
知梦却没有弯腰，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正缓步走来的青年。
夜轻颜赤着足，一身素净的白衣上并无任何装饰，连腰带也是素净的白。他披散着长发，却不显得凌乱，叫人看了只道是好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他的面庞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白润，一切的光芒都汇聚在那双绝美的桃花眼里，如一汪湖水波光潋滟，摄人心魂。
知梦几乎挪不开眼。
她承认，对夜轻颜那份特殊的关注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夜轻颜这惊为天人的容颜。说实话，她觉得……
都七煞瞥向她：“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
知梦眼神并没有挪开：“您觉得我配不上殿下吗？”
“不配。”都七煞笑笑，“能配得上小八的，只有妖族最好的女儿家。”
妖族……
知梦的眸暗了暗。
“帝八子夜轻颜，见过诸位。”
夜轻颜的声音以妖力清晰地传播开来，面上的红润似乎是强行提起来的。按照流程招呼完毕后，夜轻颜抬头看向那万级台阶，正式提步走去——
“轰。”
知梦下意识道：“不是普通的台阶？”
“十倍重力。”
都七煞紧紧地盯着夜轻颜，“小八一定要坚持住……”
十倍？！
别说十倍，就是一倍他也坚持不了啊！
琉璃碎情花她知梦是最清楚的，当年她被种下后足足修养了百年才回复了七成的身体状况，夜轻颜这才半年不到，哪里有那么多力气？
然而她这么想，夜轻颜已经在往上走了。豆大的汗滴从额上留下，从后面能看到夜轻颜速度很稳，是那样子一步一步慢慢上去，一双手惨白非常，青筋暴起。
第一百级。
夜轻颜很明显顿了一下。知情的人心中舅紧，不知情的则惊讶起来。
“八殿下这是在干什么？走不动了？”
“不应该吧。这才一百级。”
“真是奇怪。我听说这帝八子实力强悍天赋超绝，今日第一次见，倒和传言中的不大一样啊。”
他们都是从九都峰外的遥远之地来的，各个都是实力强盛的大族。虽然说话的只是那些族长背后的年轻一辈，但前方的长老或族长目光中也多少流露出了一些不满之色。
“闭上你的嘴。”这是站在那一片前面的一位男子淡淡出声，这一句话出去那一方的人都顿时噤声。
夜望月嘀咕了一句：“还算给力。”
这男子正是他所管辖的北境之地的一位超级强者，和他的关系自然也不差。这位男子是北方虎类的统帅，乃是具有代表性的一方大能。妖界疆域广阔无比，像他这样的大能也超过两手之数。虽然他说话很有威信，但另一边来自西境的一位强者就冷哼了一声：
“什么八殿下，我就想不明白了，陛下那么多儿子，怎么就挑了最小的那个。看起来像个娘们似的。”
“你还看不起娘们？”开口的是一名身材火爆的女子，她和这人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地位也是不遑多让。这一男一女的话充满了火药味，旁边的一个较小的女孩这时伸出了白白胖胖的手，奶声奶气地道：
“可是八殿下好好看呀……”
她是被人抱着的，一头绚丽的紫发格外引人注目。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小萝莉，但她一开口这一男一女就停止了眼神的交战各自从鼻孔里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了。
西境三大巨头，无人敢惹。
西境也是唯一的没有皇子坐镇的地方。
这次凤族的人都在最外围，没有和萧桐呆在一起。一龙一凤在天空盘旋，一方面是为了仪式，一方面也从高空守护住了整座九都峰。
萧桐目光一直在扫来扫去，扫过天空中盘旋的那只水蓝色的凤凰时，眼中流露的是难得的温柔。
“凤皇的妹妹？”夜桀雨就站着她旁边，不由得也抬头看了一眼。
“好好的栖凤渊不呆，非要来给这洗礼助阵。”萧桐轻哼一声，“幼稚。”
夜桀雨微微一笑。
下面如何夜轻颜全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咬紧了后槽牙，一双腿也变得格外沉重。心跳缓慢，浑身的血液都提不上来，脸上血色全无。夜轻颜看向那一眼望不到边的上千级台阶，眼前终于一黑。
下方的人都都在紧紧盯着他，当夜轻颜腿一软的时候，知梦的手心一片冷汗。
“如果……他掉下来。会怎么样？”
都七煞目光扫过众妖族强者：“不可估量。”
知梦咬了咬牙。
眸中的琉璃碎情花倒影缓缓浮现，知梦身心沉入，心脏的血气骤然上涌，全数涌入瞳孔中那朵绽放的花中。都七煞豁然扭头看向她，一双竖瞳寒光乍现：
“你在干什么？”
知梦闭上眼睛，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远在千级台阶上的夜轻颜却浑身一震，心头一股暖流缓缓涌出，瞬间带给他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夜轻颜抓住这个机会一步一步往上走，脑海中却流过了一抹思索——
是知梦仙子的气息。
她怎么做到的？
“果然是你……”
“身为灵仪师，我能使用这朵花。但并不代表是我。”知梦身子软了软，却强撑着站住了，“但是我本就血气虚弱，帮不了他太多。十倍重力之下，他坚持不了多久……”
都七煞抬眸看向那通天神道，思考许久，缓缓道：
“那就让它没有重力。”
知梦站在他身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波动，然而那神道确确实实出现了异动。在神道中间的位置有两座巨大的石像，它们为人兽马身，四只手臂呈挥舞之势，手中抓着长矛巨刀，一双石头雕刻成的眼珠泛着诡异的红光，看上去分外恐怖。在下去的那一条神道上也有一模一样的两座，传说它们是初代妖神座下四大天妖，奉妖神之命坐镇神道守护妖族气运。那十倍重力也是由它们散发出来。
此时此刻，这两座石像眼中的腥红骤然暗淡，一抹诡异的死灰覆盖上了那两双眼珠——
“圣兽居然有如此大能。”知梦看向表面没有任何变化的都七煞，心中一阵震撼。
若是她，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夜轻颜走过那两座石像，心中了然。
神道已过一半，终点终于在望。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上盘旋的一龙一凤突然发出两声尖锐的长叫，下一刻狠狠向地面砸去。那水蓝色的凤凰更是一声哀鸣，在掉落的过程中化为了一个柔美的少女，血雾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阿怜！”
凤皇的亲妹妹，凤族小公主，雨凤萧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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