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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重逢(二)

    张雨发现脚下的异常,脸色变得雪白;而姜云见三婶死而复生,不禁大喜过望,叫了声:“三婶!”却见那人对着他摇摇头:“我不是你三婶,你三婶已经去世了!”

    姜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自己认错了人。这人虽然与三婶相貌相同,但身手之高明,远不是三婶能比的。而且这个人一开口,明显就是个男声。

    就听那人道:“你三婶临死前托英布大人,要英布大人帮助她照顾于你。英布大人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姜云一揖到地,然而看到三婶熟悉的脸庞,又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众秦兵见刚才那个已死之人忽然复生,一下子围了过来。就见那人一声唿哨,如同游鱼一般,滑入到秦军队伍当中。然后,接二连三有秦兵被人扔到了山崖下边,阵阵惨叫,从悬崖那边传过来。

    众秦兵心下大骇,急忙结成队列,要将那人围在中间。却见那人自己一个翻身,向山崖下跳去。就听见扑通一声闷响传来,明显是有人掉入了山崖之下。一个秦兵到山崖边去查看,就见十几丈的山崖上空无一人,就冲大家点一点头,示意问题已经解决。众秦兵又一次把目光转向了范耳和楚淮。

    而就在这时候,那名探查的秦兵忽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一名秦兵从容加入了队列。

    楚淮盯着范耳。

    范耳昂首而立。

    楚淮运掌为刀,一招力劈华山,向范耳当头罩去。范耳手中峨眉刺一招李靖托塔,直接迎了上去。

    楚淮正是要等他的峨眉刺,立刻变掌为指,一下子弹中了那支峨眉刺。范耳只觉得自己双手虎口发麻,兵器离手而去。接着,楚淮掌力笼罩住范耳,令他动弹不得,大耳刮子向脸上扇去。楚淮嫌弃这人的奸诈,只打得这人满脸花开。

    开始的时候,范耳还挣扎,七八下之后,范耳已经萎顿在地。楚淮见这才觉得出了口恶气,问他:“刚才为何向三个孩子动手?难道不怕死?”

    范耳道:“狠劲上来的时候不怕死,狠劲下去的时候又怕死了!”

    楚淮气得差点笑出声来,真不知道对这种人该说什么好。

    范耳眼睛盯着楚淮:“兄弟,我觉得咱们可以成为朋友!我告诉你,我平常交往的朋友,都是很有身份的人,只要你成为我的朋友,会对你今后的前途有大大好处!”

    楚淮这时候哪里肯与范耳废话,出手如风,点了他身上108处大穴,然后扔向了石崖。原来在石崖的中间,长了一棵枣树。树木已枯死了几年,日晒风吹,已经露出了老筋。而现在的范耳,就挂在最粗的那根树枝上,树枝骤然承受重量,树枝吱呀作响。

    范耳被点了哑穴,想呼救叫不出来,想挣扎又怕树枝折断。山风一吹,数十丈的悬崖呜呜作响。那范耳转瞬间已经是屎尿齐流。而枯树旁边就有一个巨大的马蜂窝,那些马蜂受到异常气味的骚扰,一下子飞了出来,将范耳团团围住……

    其他想救范耳的秦兵,挠钩够不着,再下去个人,那枯死的枣树肯定承担不住。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见得、得、得马蹄声传来。团团围住私塾的众秦兵,让出了一条通道,只见一员银盔银甲的少年将军骑着一匹全身毛色雪亮的白马,顺着山道走了上来。姜云等人虽然身处险境,却也忍不住喝彩,好一个俊俏的小将军!

    就见她手中长带舒卷,已经将范耳救了上来,接着凌空虚点解开了穴道。只见范耳仅仅是一个脑袋,就被马蜂蜇得足足大了一倍,一张瘦长的脸蛋,已经变成圆脸,精神更是萎顿不堪。黑色的军服全是褶皱,在褶皱里面,一股中人欲呕的味道全方面发散开来。

    小将军本来要收回自己的长带的,一看范耳的样子,又不动声色松开了手,连长带都不要了。

    就听见小将高声道:“来人,还不快将范将军送回营地休息?”

    要是在平时,肯定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可这一会儿,大家纷纷装作天聋地哑,有一个士兵竟然脚下悄悄移动,准备开溜了。

    小将军面色一沉,指着那名士兵道:“就是你,扶范将军回营地休息!”

    那个秦兵委委屈屈地站了出来,低着头、皱着眉,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可还是过来搀扶起了范耳。其他人都暗暗窃笑,秦律严格,见同袍不救,等于杀人。而这个愣头青,算是替他们顶缸了。

    那名秦兵一只手搀扶着范耳,一只手捏着鼻子。两个人转过山崖,范耳一口气终于顺了过来,看到秦兵嫌弃他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但还是压住脾气说道:“前面有条小溪,我去洗洗,到时候你把你这身衣服给我穿!”

    秦兵道:“您是大将军,穿小兵的服饰不合适吧!”

    范耳怒道:“少废话,穿你的衣服是抬举你!”说着拔出了峨眉刺,“我虽然不是那个穷教书匠的对手,但对付你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现在敌我交战如此激烈,多死上个把人应该没人知道吧!”

    那个小兵声音有些颤抖:“杀了人没人知道?”

    范耳大模大样道:“对啊!所以你要好好伺候我,不然,你范爷爷可不是吃素的!”话音未落,两支峨眉刺已经刺向了那名秦兵,“你范爷爷眼里从来就没有揉过沙子,你一个小小的大头兵,也敢瞧不起老子!”

    范耳这次偷袭很迅捷,只不过刚才被楚淮伤了经脉,又在悬崖边上受到惊吓,整个人精气神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所以远称不上犀利。

    那名秦兵腿脚倒是挺利索,看到峨眉刺攻来,慌慌张张侧身躲开,然后拔腿就向山下跑去。

    范耳哪里肯罢休,急速追了过去,两个人一路越过沟坎,转瞬间就将山上的人抛在了后面。那么秦兵似乎跑不动了,来到一棵槭树之下呼哧呼哧穿着粗气。

    范耳猫戏老鼠一般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笑眯眯地问道:“怎么不跑啦?”

    小兵把军服脱了下来:“范爷,您不就是想要军服嘛,旁边有条小溪,您先洗洗然后换上我的衣服!”

    溪水潺潺,山翠鸟鸣,溪水在这儿打个漩涡,然后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这儿确实是个很好的地方。范耳大喇喇脱了衣服,然后跳进溪水中。他是绝对不会穿着一身腌臜的衣服回营地的,不然,这辈子在秦军中都会抬不起头来。

    他在水里给自己搓澡,突然抬头问那位小兵道:“你是千幻郎君?”

    那名秦兵哈哈大笑:“范大人,昨天我也在穆家村,你不会是被千幻郎君吓破胆了吧!”范耳盯着那名秦兵:“自从我升到上造之后,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这么说话的人!如果你真的是我秦营的士兵,就该知道我范耳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仅仅是你这种态度,就该死上三回了!”

    那名秦兵摇摇头:“我只知道你刚才浑身屎尿,现在刚一洗干净,立刻就摆簪袅的架子了!”

    范耳哈哈一笑:“你绝对是千幻!也只有你千幻郎君,才能把一个秦兵乔装得惟妙惟肖。你是来要我的命的吗?让我自己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当作祭品赎我的罪过!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啊,我等这一天都有点烦了。我范耳这辈子老是跟人家打打杀杀,也觉得怪没意思的。这个地方挺美啊,如果能埋骨这里,也是不错的选择!”

    范耳絮絮叨叨,那秦兵不耐烦起来:“你他娘的有完没完?谁说要把你埋骨在这里了?我会把你的尸体悬挂在这里,让天上的苍鹰啄食,你就等着慢慢流干鲜血,好好品尝品尝死亡的滋味吧!”

    “露出破绽来了吧?还不承认你是千幻!没卵的家伙!”接着范耳叹口气,“可我才三十几岁啊,这一天是不是来得早了些?”

    “那你平常多积点德不就行了?何必坏得天下闻名?”

    “唉,你不知道,我要是不坏,没有任何背景的我,如何能成为秦军中最年轻的不更?老爹临死的时候,告诫我不要锋芒太露,同时叮嘱我早娶媳妇、早留下后代,原来十几年前他就预测到有今天了!”

    “咦,刚才你不是还跟人家说你是将门之后吗?怎么这一会儿变成没有任何背景了?”

    “家父在秦军中负责腌酱菜,那样说,也不算是说谎!”

    那小兵哈哈大笑:“人才!真是个人才!佩服得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范耳在水潭中洗净自己,然后慢慢走上岸来,捡起秦兵扔在地上的衣服,端端正正穿在自己身上。

    “十五年前,我就是穿着这样一身衣服走进军营,十五年后,穿着这一身衣服离开这个世界,真是莫大的讽刺!”

    这句话刚说完,范耳捡起地上的峨眉刺,恶狠狠向对方刺去。可惜峨眉刺绵软无力,再不是以前的霸道,很容易就被制服了。

    秦兵诧异问道:“有人封了你的丹田?”

    “是玲月公主!她曾经传音给我,是想让我安分一点!”

    ……

    范耳被封了哑穴挂在高高的槭树之上,直到天上的老鹰用尖嘴啄开他的后背,一滴滴鲜血流淌下来,千幻郎君才缓缓离开。

    这是他魏千幻承诺给穆家村人的,一定要让范耳对穆家村血债血偿,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千幻冲着穆家村方向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头,然后转身离开。

    小私塾前面,那位将军一直走到四人面前才停下来,对着楚淮轻轻一笑,简直如春花初胎,明艳不可方物。一缕头发从头盔下面露出痕迹,那少年将领竟然是位女将。

    只听那员女将对着楚淮轻笑:“想不到真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

    那位老师疑惑道:“我们认识?”

    “还装?在咸阳你就特别能装,现在是越来越会装了!这方圆几十里,连一共有多少只蚂蚱章邯将军都数的清清楚楚,何况你和某人出手对付了沧山六奇!我就奇怪了,既然你改了样貌,为什么不把名字一块改了?”

    私塾先生见已经糊弄不过去了,只好解释道:“楚淮这个名字,在西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为什么要改?再说我已经离开咸阳那么久了,谁还会记得楚淮这个名字?”

    玲月轻声道:“叫楚淮的人或许很多,但在咸阳女子的心里,却只有一个!”玲月虽然声音不大,可哪里逃得过楚淮的耳朵,可他只作没有听到,青锋剑重新握在手中。

    玲月嗔道:“你就是这么对待老朋友的吗?一把破剑晃来晃去的!”

    “重兵围困、暗箭伤人!难道这就是玲月小姐见对待老朋友的方式?”

    “小心眼!这些人还能伤的了你?不过是试试你的境界罢了!”

    “刚才那个真人境高手,疯狗一样的疯子,用他来试我,你们可真是下本钱!你可别离我这么近,小心我抓你做人质!”

    玲月杏眼生春,胸膛使劲往前一挺:“那你抓啊!哼!”这次反而轮到楚淮一阵手足无措了。

    玲月看到他的窘态咯咯笑起来,笑得自己弯了腰。等到笑够了,这才继续道:“我来这儿,不过是来确定一件事情而已!”说着,顺手已经解了三位军官的穴道。那三位军官乍获自由,满脸羞愧向姑娘拱手,然后退到一边。

    楚淮把宝锋剑缓缓放下:“何事?”

    “天石上那些无聊的字可是你写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天石的事情!”

    楚淮摇摇头:“不是我写的!”

    “那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楚淮还是摇头。

    “没有担当的胆小鬼!我就不相信你会对山下的情况一无所知!”

    楚淮没有理她。

    玲月道:“我和章邯将军在穆家村布下无数网罗。可我知道,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不过是些摆设而已。如果你要离开,谁能拦得住你?你之所以不走,应该就是为了这三个小鬼头吧!”

    楚淮仍然摇头:“我是在想,你和章邯将军是不是太过蛮横了些?敕令的目标是穆家村,这私塾可不在穆家村范围内!你们就这样胡乱杀人,难道一点也不顾忌大秦朝法度严明?!”

    玲月咯咯娇笑:“咱们的公子什么时候脑袋这么灵光了?还学会挑理了,看来这几年天涯海角,跟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学了不少乌七八糟的本事啊!”

    接着她把脸一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你要造反不成?”

    楚淮差点气哭:“这是什么道理?你要杀别人,别人就要伸着脑袋等你来杀,否则就是造反?我的玲月小姐,想不到再次见面,你竟然变成这副嘴脸!”

    玲月见楚淮真的生气了,上前一把抓住楚淮的手,轻轻摇晃:“楚哥哥,人家是跟你开玩笑嘛,你不要生气啦!”

    楚淮不动声色地推开她:“就算我相信你会饶过这三个孩子,可是这些人怎么办?”说着一指那些秦兵,“他们要是背后捅刀子,这三个孩子还是活不了!”

    玲月低声道:“老头子下了死命令,我只能保证我不出手,其他人我可保证不了。不过,我可以宽限他们几天,几天后,不论天涯海角,都会受到追捕。”

    玲月小姐接着说道:“其实,你又何必趟这浑水?”

    楚淮低头看看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也抬头看着他。然后,楚淮坚定地摇摇头:“当老师的这段日子,是我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作为老师,我自然要尽最大努力维护自己的弟子周全!”

    玲月小姐娇嗔道:“没良心的东西,在咸阳,多少人伺候你、奉承你,难道你不快活?”

    楚淮反问道:“你也可以在咸阳过大小姐的舒适生活,为什么跑出来了冒险?是否也是过得不快活?”

    玲月脸色一沉:“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这次是专门来办案的,专门抓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说着自己却又咯咯笑了起来。

    三个小孩子看看老师,又看看那员女将,感觉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奇怪,既非常熟悉又互相敌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在解释,玲月接着说道:“对于如何对待公子,章邯将军与我有些分歧,于是那个昨天在穆家村吃瘪的都尉,听说上面只有一名私塾老师三名学生,就来找平衡了!哪里知道,这脚踢到了铁板上!”

    楚淮明白,这是玲月向他解释,并不是她想对自己动手。

    他冷哼一声,并不搭腔。

    玲月这时候一脸好奇:“原来你就在这样的地方教书啊!这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山泉萦绕,真是块好地方呢!”

    接着她又拉起三个孩子:“看眼睛就知道,你们一定是聪明伶俐的学生!怪不得你们老师这么喜欢你们呢!”说着刮一下张雨的鼻子。

    看到楚淮还那样臭屁的站在那里,玲月把脸一沉,不再绕圈子,对着旁边侍卫道:“还不把天石取过来!”

    不一会儿,只见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接着十六个秦兵合力将一块石头从马车上搬了下来。石头看上去并不太大,但是看那些士兵吃力的样子,就知道分量绝对不轻。

    天石看上去不方不正,而且没有棱角。楚淮走上前去,围着天石转了一圈,看到上面刻了七个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楚淮忍不住问道:“南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