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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养而又不得养的宠物是什么?

    一只没有胡须的猫

    我是一只猫,一只没有胡须的猫。

    为什么会没有胡须呢?

    养我的那个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里听来一个理论,

    说是我们猫儿要靠我们的胡须测量一个洞的大小,

    以便我们不会因为头出去了而身体卡在了洞里。

    这个道理有没有根据,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我们的胡须生来就是如此,我也没有抓老鼠要进洞的敬业精神。

    抱着尝试的心态,

    我在那个淘气的小男孩用火机烧掉我胡须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反抗。

    我住在乡下的一户农家里,

    吃喝不愁,风雨无忧。

    惟一的缺憾就是猫太少,没有什么同伴。

    身为一只猫,我们最主要的两件事就是吃和性,说得文明一点就是存活和繁殖。

    对这两件事,我们猫都比较专注,

    所以,最好不要在我们吃东西、求爱、交配的时候打搅我们,

    那时候六亲不认也别怪我,这是天性,极强的占有欲还有掩埋心底的野性,

    这都是我们平时伪装温顺的恶果。

    说到吃,别以为我会喜欢吃鱼,我只是随便吃点鱼的内脏。

    至于鱼肉,刺太多,没有血,没有足够的腥味,不上我的档次。

    我喜欢吃蛐蛐、蝗虫这些嚼起来多汁的食物。

    要是我高兴,我会去树上的鸟窝里捉来还不会飞的小鸟来吃。

    有一次我在一丛小灌木下面发现了一窝鸟,是一窝麻雀,有两只小鸟。

    在我咬住一只小鸟的时候,它的叫声引来了不远处的大鸟。

    显然,老麻雀要保护小麻雀,我在混乱的当儿,很容易就咬住了老麻雀的脖子。

    我饱餐一顿,不在话下。

    但其中的小插曲让我气恼:

    在我把还没有被咬死的小麻雀衔回家里的时候,烧掉我胡须的那个小男孩把它们抢走了。

    我在那两天里看着自己的猎物就在眼前的鸟笼里而吃不到,在我靠近鸟笼时又会被挨打,一种寄人篱下的屈辱感吞噬我的心,加上无法满足的欲望,顿时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

    幸好这种日子并不长:自由的灵魂能被无知的人束缚多久?——讨厌的小男孩只把那几只小鸟养了三天就死了。还不如当初直接让我把它们吃了,省得它们受牢狱之苦,绕这么一个大弯,何必呢?

    当然我也会捉老鼠来吃。

    在我还是一只小猫得时候,天真无邪,烂漫无羁,同时也野心勃勃。

    有一次捉到一只和我一般大的老鼠,那时的我,傻到一晚上就把它吃完了。

    结果可想而知,吐了一地。真是猫心不足蛇吞象。

    说到蛇,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蛇肉。

    长这么大,也就吃过两次吧,都是不怎么大的蛇。

    现在的蛇是越来越少了,可能是人和我们争着吃的缘故。

    那两次捉蛇,其实也简单,毕竟蛇的反映速度要低于我们猫类。

    还有一点就是蛇看不到脑袋后边,我用爪子绕到它的脑袋后边,趁其不备,功其上路,按住它的七寸轻而易举。

    我最喜欢从蛇的头一直嚼到它的尾巴——五脏、蛇肉、骨头的混合,多汁有嚼劲,想起来就让我流口水。

    饮食偷腥,猫之大欲存焉。

    我们猫是典型的一夜情者,不是我们不纯情,而是相遇太困难。

    在合适的时候遇上合适的猫,谈何容易?

    所以谈恋爱对我们来说事不可能的,

    我们不能把种族的繁盛葬送在一猫一妻制上。

    什么走婚啊,一猫多妻啊,重婚啊,在我们猫类身上是再普遍不过的事。

    我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是怎样避免近亲繁殖的,只是有时候见到和自己长得相似的猫会有想冲上前去打一架的冲动,好似亲情并没有根植于我们成年猫的内心。

    小时候的确是值得怀念的日子——至少有别的猫和你一起玩耍,天真无邪只是在没有经历世俗的污染下才能勉强生存。

    说到性,不得不说我们猫的叫春,歇斯底里。

    那是多少兽性长期压制所产生的小火山一样的爆发,就如狼对着月空的咆哮,黄牛在田野里的狂奔。

    整整一晚上,我们都可以一直叫,愤怒与野性,爱怜与占有欲,完全融合在了我们的叫声里。

    痛痛快快地吼叫,痛痛快快地发泄原来也是一种享受。

    之后地结局,可想而知——一切担子都会交给母猫。

    虽然我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不人道,可毕竟是猫道,我一只猫无法左右。

    希望有朝一日会有一群母猫联合起来,成立一个“雌猫联合协会”什么的,以争取母猫的权力,可惜这一天我是等不到了。

    还来说我没有了胡须之后的事。

    很容易推断的——我并没有因为没有了胡须而对一个洞的大小判断不准,捉老鼠的时候磕磕绊绊是少不了的,哪会因为卡在洞里而忘记向前追赶。

    “我在学会奔跑之后就一直努力向前狂奔,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饿肚子。”这句话是我们猫类的先祖哲学家所说的,很有道理,可惜现在的猫都不怎么会饿肚子了,除了一些野猫。真是时代的颓废会造就一代猫的沉沦,没有忧患意识会造就我们猫儿的懒惰。

    但这也是我无能为力的事,所有猫都在堕落,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没有影响。

    自从没有胡须之后我会突然想这些奇怪的念头,难道胡须会影响我的思维?

    还有就是我没有胡须后没有那么好看了,这是我从柜子上的穿衣镜里面看到的。但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靠相貌吃饭,再说有哪只猫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容貌?

    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在我发情的时候,正是我没有胡须的时候。

    我跑了好几个村子,好不容易找到一只母猫,但有竞争者,而且竞争者实力看起来在我之上。

    不想轻易服输,唯有放手一搏。

    我们两只公猫先是大叫了一阵,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心虚便输了一成。

    但那只猫开始讽刺我了,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难懂的话。

    我文言文又不怎么懂,再输一成。

    他还在那喋喋不休:“猫须有如龙须之尊,守之敬之为要。汝子无知,轻易毁弃,实乃有辱先辈荣光,有辱父母造化之恩!一须不守,何以守天下……”

    完全听不明白他在那唧唧歪歪说什么,忍无可忍,趁他口舌生津的当儿,我扑上前去,按住他的背,在厮打中咬住了他的喉咙。

    怎么样?还要之乎者也?还要拿我的胡须说事?!

    我在那只猫奄奄一息的时候放开了他,他再没有说什么,灰溜溜地走了。

    真是的,的确是一只纸老虎,那么不经打,看来他只会耍嘴皮子的工夫。

    实力,永远是说话的资本。

    后来我的胡须渐渐长了出来,我不是没有胡须的猫了。不知道我孩子的妈有没有和我的小猫们讲他们爸爸当年没有胡须时的英勇事迹。

    唉,多少年前的事了,真想再没有胡须一次,可惜,你想回头,逝去的风景却不再等你。

    还是引用那位哲学的猫说的话吧,我做了一下修改——我在学会奔跑之后就一直强迫自己向前狂奔,我不敢回头,因为我怕看到曾经的风景改变了容貌。

    后记:

    文章的灵感来源于小时候烧掉猫儿胡须的那种恶剧之后的愉悦,还有高中时的那篇短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好像自己都在靠记忆在写东西,并没有那种信马由缰,海阔天空的想象力。

    文章的口吻是模仿《麦田的守望者》,以第一人称在嘻笑与言语意识流中进行讲述。

    后来得知,夏目漱石先生写过一个长篇——《我是猫》,大致翻了一下,和我的写作手法很像。于是便有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得意和一种我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那种失落。幸好前者战胜了后者,毕竟我们很多时候都在走前人走过的路上,有时即使思维也会和跟着他们一起走。

    对于猫的叫春,我不太懂。鲁迅先生在《狗‧猫‧鼠》里谈到过,先生向来是“仇猫”的,叫春只是被嫌隙的原因之一。所以,大部分内容都是杜撰的,是我见过的许多猫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