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瀚海阑干 » 第14章结怨

第14章结怨

    我和梁玄策没有理会杨奉陪,直接拉开甘东宁的营帐。

    刚入帐中便觉得暖烘烘的热气袭来,令我脸上一燥。待我稍作打量,便看到四五个军官聚在营帐中间围着火炉饮酒,每个军官身边都有女子服侍。

    屋内燥热,所以几个军官几乎都只穿着汗衫亵裤,或者干脆裸着上身,而身边的女子也都基本上只剩下亵衣。尤其是坐在上首的那个军官,身边有两个女子上身基本全裸,身上只有薄薄窄窄的抹胸,两对酥胸已经呼之欲出,如果不是两个女子低头用手护着,可能连抹胸也都要掉下来。

    看到这几个女子现在的状况,我内心更加着急,不知道阿茹莎现在是否也正在这样被凌辱。

    见我和梁玄策进来,坐在上首的军官先是微愣,随后便大笑着站起来道:“梁将军,怎么有空到我帐中来做客?也不提前知会!”显然这个说话的便是河东军的督军官甘东宁。

    甘东宁也是聪明人,他不仅向梁玄策提出问题,还表达出对梁玄策不经知会便进入他营帐的不满。

    “甘校尉,我来向您寻个人,事情紧急,不及通报!”我对着甘东宁抱拳说道。

    但甘东宁并没有理会我。我有些尴尬,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有越俎代庖的嫌疑。好在梁玄策立刻给我解围道:“这位是河西军的‘拔旗校尉’席君陌!”

    我的名号“拔旗校尉”已经传遍军中,故此梁玄策直接点出我的身份,也算是给我长些面子。

    然而甘东宁并未买“拔旗校尉”这个名号的账,而是斜视我一眼,冷笑道:“拔旗校尉,好大的名号!你河西军的,到我河东军中来找什么人!”

    我暗想:河东军不仅士兵军纪败坏,连军官都傲慢跋扈,梁玄策应该早就知晓这些,所以才在犹豫要不要进河东军军营吧。

    这个时候梁玄策上前道:“甘校尉,下午在东门,席校尉的妻子被城门都尉杨奉陪带到你们营中,席校尉是来寻回妻子的。”

    面对梁玄策,甘东宁倒是不敢太过放肆,佯装惊讶道:“竟有此事?你,去把杨奉陪叫来!”

    甘东宁对着旁边的都尉喊道,然后又对着梁玄策笑道:“手下不懂事!梁将军稍等下,来,玩两手?”说完,又招呼梁玄策上桌赌钱。

    梁玄策以不会玩为借口拒绝甘东宁的邀请,甘东宁坐下来,又开始呼喝手下几人赶紧摇完下注,刚下完注,杨奉陪已经走进营帐。

    杨奉陪见到我和梁玄策,眼神闪躲,甘东宁倒是直接问道:“听说你下午捕捉胡人奸细,抓到席校尉的夫人?”

    杨奉陪不敢隐瞒,道:“大人,卑职下午在城门那边抓到个胡人,还没审问,方才席校尉过来说是她妻子,便要带走。卑职问席校尉要婚书凭证,席校尉拿不出来,所以卑职不允,他便来找大人您讨要。”

    甘东宁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一个女人,还给席校尉便是,哪来这么多聒噪!”

    这个时候杨奉陪又有些犹犹豫豫,道:“大人,现在不行啊!”

    我听得莫名其妙,听甘东宁的意思,他倒是挺无所谓,人让我领走便是,但是杨奉陪却在拒绝。

    甘东宁手里握着骰子,问道:“婆婆妈妈的,有什么不行?”

    杨奉陪小声道:“大人,那个女人,我已经按您安排,送往安将军的营帐。”

    我听得明白,心中一惊。

    安路忠的好色之名早就传遍诸军。

    据说他精力极为旺盛,在河东府的时候,妻妾就不知几何,在之前的征战中,还传他每逢大战必要美女侍寝,有时候会通宵达旦作乐。先帝曾以此告诫他要惜身自爱,不可纵欲过度,安路忠却说这是为排解情绪,免得临战之时因心情躁动而误判军机,先帝不仅没有再怪罪于他,反而诏令赏赐他宫娥十人。

    此外,我还听说安路忠因自身也是胡人,所以对柔弱的汉人女子不甚喜欢,更钟情于奔放热烈的胡人女子,以至于在北征之中,他几乎是每日轮换胡人女子俘虏来侍寝。

    原来杨奉陪拒绝放还阿茹莎,并不是因为他刻意恶心我,而是已经把阿茹莎当做礼物送给安路忠。

    甘东宁听到杨奉陪的话,也是一愣,问道:“是那个女人?”

    这个时候,梁玄策也知道事情有变,问道:“你们把席校尉的妻子已经送给安将军?”

    甘东宁手中握着骰子,眉头也拧起来,忽然又问道:“安将军还没有回营吧。”

    杨奉陪赶忙道:“卑职在营门那边,没有看到安将军他们回来,估计还在大将军那边议事。”

    听到这个消息,甘东宁眉头反而舒展开,笑道:“那不就好办的多!你老杨帐中那么多女人,找个漂亮的替换下就是!”

    听到甘东宁这么说,我心中终于舒口气,心中不由得对甘东宁产生感激之情。

    杨奉陪听甘东宁这样安排,便也不再胡搅蛮缠,答应一声,便去自行处理。

    等到杨奉陪走出营帐,甘东宁对我和梁玄策笑道:“梁将军,还请稍等片刻,马上便可完璧归赵。”

    我放下心来,对着甘东宁拱手抱拳道:“多谢甘校尉成人之美!”

    甘校尉看我一眼,并没有回应,反而是坐下来继续开始赌局。其实我也估计得到,如果今晚是我自己来找甘东宁要人,肯定是要不到,毕竟他将阿茹莎送给安路忠讨好他的上官,对他的前程大有裨益,至于得罪我,河东军又怕过谁来?甘东宁今晚这么给面子,也是冲着梁玄策而已。但这个时候我并不为忤,只想着赶紧带着阿茹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甘东宁又摇起骰子,然后将酒碗扣住筛子,嘴里喊道:“下注下注,摇完离手!”

    周围的几个尉官胡乱的下好银钱,甘东宁却眼珠子一转,道:“连输好几把,这次换个手开试试!”

    说完拉着左边女子的手按在酒碗上,往上一揭。我定睛看去,却是个一一三四的杂花。

    甘东宁他们玩的和刚才外面的士兵玩的又不太一样,名为骰子格,我在凉郡折冲府的时候,与同僚玩过几手。总体原则是,以同色(又称“浑花”,全部为一种颜色)为贵,驳杂为贱。在同色中,又以红色为贵。各彩都有特殊的名称,如四枚“四”称为“满园春”,为最高彩,四枚“幺”称为“满盘星”,四枚“六”称为“混江龙”,四枚“三”称为“雁行儿”等等。这种玩法比“三骰”的玩法更为复杂,所以在军中士兵之间并不常见,但是因为名目繁多,所以赌起来更为惊险刺激,赌的也更大。

    虽然我不知道其他人摇出来的是个什么,但是听到桌边的几个军官都在欢呼,估计甘东宁这把开出的点数确实太小,怕是要通赔。

    这个时候,旁边有个军官打趣道:“甘校尉,你这手气确实够臭的,换女人的手也不行啊!”

    甘东宁看向桌面的钱被几个军官拿的拿分的分,已经所剩无几,颓唐道:“果然还是手气不行,得洗洗。”

    正当我莫名其妙的时候,甘东宁突然拔出短刀,将左边那名女子拖过来,对着胳膊上便划下一刀。鲜血涌出来,甘东宁抓起骰子,便在那女子胳膊上的伤口上胡乱的抹起来。

    方才那个女子被这突然的一刀划破胳膊,还没有缓过神来,这下甘东宁用骰子按在她伤口上,她疼的她立刻惨叫起来。

    坐在甘东宁右手边的女子猛地站起来,赶忙跑到甘东宁左手边,嘴里哭喊道:“姐姐!”

    甘东宁将骰子从那名女子的胳膊上抹下来,骰子已经沾满鲜血,甘东宁将左边女子推到在旁边,嘴里喃喃道:“这下可以走鸿运吧!”

    甘东宁身边的两个人竟然是汉人女子!

    方才我在营帐外也看到两三个面容像是汉人的女子,但一来火光昏暗之下我看的不清楚,二来我也觉着北方胡汉通婚较多,有些胡人女子长相带有汉人特点也不足为奇。但是这次我却听得清楚也看得明白,甘东宁身边的两个女子年纪相仿,而且非常相似,竟然像是孪生姐妹。其他几个女子因为这个变故也纷纷抬起头来,我扫视过去,营帐中这几个几乎全裸的女子全部都是汉人无疑,而且看起来年纪都很小,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最大的不会超过二十岁。

    我心中有些不忍,想要发声,却为避免节外生枝,生生的忍下来,将衣袍脱下来,想要给给那个手臂受伤的姑娘爆炸,我刚走到甘东宁旁边,甘东宁却嘲讽我道:“席校尉,真是怜香惜玉啊!”

    我虽然很想顶撞回去,但还是平复心情回道:“甘校尉,这几人都是汉家女子,还请善待!”

    甘东宁却哈哈笑道:“席校尉,你自有妻子,管我的妻妾做什么?难道这两个贱货你也想要去么?”

    我手上不停,拔出短刀将衣袍割下一条,便要去为那个女子包扎手臂,嘴中却道:“甘校尉帮我寻回妻子,在下感激不尽。但同是汉家同胞,但还请甘校尉能爱惜。”

    但是却不想我苦口婆心的劝诫惹怒甘东宁。

    甘东宁将手中血红的骰子扔在碗中,霍然站起身,对着受伤的女子的前胸便是一脚,嘴里大喝道:“还不滚!”

    我没有提防甘东宁暴起伤人,那名女子“啊”的惨叫出声便被踹倒在地,连我也被带着侧倒。等我爬起来再去看那名女子的时候,她的胸前已经盖上一个硕大的脚印,已经有大片鲜血渗出来。

    这是甘东宁的一脚踹出来的。帝国军的军靴下有小钉,为防滑,也为踹击时增加伤害。即便有皮甲护身,小钉依然能扎出洞来,何况这个女子身上仅仅穿着单薄的抹胸。

    我俯下身来探查躺倒在地的女子的伤势,甘东宁这一觉势大力沉,我几乎敢肯定,那名女子的胸骨可能都已经断裂。随后,我便看到她的嘴巴已经溢出鲜血,当我将手指放在她鼻息下面的时候,她的呼吸已经微弱到感觉不到。

    旁边的呼喊她姐姐的女子被吓到尖叫发抖,当看到我在试探她姐姐的鼻息的时候才有些回过神来,虽然她和她姐姐长的很像,但是脸上还有些稚嫩。见我在试探鼻息,立刻紧紧的抱住我的腿,我侧头看她一眼,她又慌忙往后退一退,然后向我狠狠的叩头,边哀泣边叫道:“大人,请你救她,请你救她!”

    方才因为阿茹莎的原因,我还在忍着怒火。但是现在极度悔恨,又怒不可遏。羞惭的是同族女子遭受侵害,而我却因为阿茹莎视而不见;愤怒的是,甘东宁竟然会对自己的同族女子下死手。

    我看着已经快要死去的那名女子嘴角还在翕动,似乎有话要说,我连忙把耳朵贴上去,却只听见她说出“救她,救妹妹”等字,然后就渺无讯息。再看她时,眼睛已经失去光彩。

    这个时候就是有医官过来也是回天乏术。

    我替死去的女子合上眼睛,那名幸存的女子爬过去,抱着她的头,压抑的哭泣着,嘴里含混地叫着“姐姐,姐姐”。

    我心如刀搅,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梁玄策已经走过来,也探查姐姐的鼻息,发现已经无法挽救之后,站起来挡在我和甘东宁之间。

    梁玄策见我神情不对,连叫我好几声,我都没有理会。

    “甘都尉,请高抬贵手,将这两人送我!”我强压怒气,向甘东宁恳求道。

    甘东宁眉毛拧起,随后仰头哈哈大笑,说道:“席将军在战场上勇武无畏,没想到也是个情种啊!也罢,那个躺下的,随你处置,不过身体都凉啦,可不能给你暖床喽,呵,哈哈哈哈……!”

    我不欲节外生枝,随他嘲弄,但还是很严肃的说道:“甘都尉,请给我个面子,将这两人送我!”

    “哟,席将军啊,为这俩贱货出头很长面子是么!”甘东宁笑着对我说,他故意将将军两字上扬拉长,也是为羞辱我吧。

    见我不说话,甘东宁突然厉色道:“今日我已经给足你面子,少他妈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现在是在河东军的地盘,轮不到你一个河西军的小校尉装仁慈!”

    前面还是嘲弄的话,而后面那句已然是声色俱厉。毕竟,在云中城和瀚海城会战中,他们河东军斩获最大,军功也最大,对我这个拔旗校尉,也是无甚尊重吧。并且他拿出河东军和河西军的立场,也是威胁我,不要因为两个无关紧要的女子,影响到两军之间的关系。

    “甘都尉,今日无论如何,这两人我都要带走!”我毫无商量余地的说出这句话,处于愤怒边缘的我,话语间也蹦出火星子。

    梁玄策见我面色冷峻,怕我按捺不住做出出格的事情,大声喊道:“席校尉!”

    我也明白,在河东军的地盘,要是把这两个人强行带走,不仅是伤甘东宁的面子,也伤河东军的面子,如果处理不当,甚至会造成河西军和河东军之间的矛盾,而这,是帝国军中决不允许的。

    我深吸口气,将涌上来的怒气按压下去,说道:“甘都尉,瀚海城已经收复,叛军已经肃清,瀚海城的民众也重归我帝国,这些同胞族人,还请善待!”我自知没有冒犯军威的底气,言语上再次作出让步。

    虽然我感激于梁玄策陪我到河东军营来寻回阿茹莎,但是此时他不为我说话,枉顾同胞遭受折辱置身事外的态度,也让我有些齿冷。但我总归承他的情,也认他是我上级军官的命令,所以还是再次作出让步。

    可是甘东宁却并不买我账,在他看来,我的示弱,反倒激起他傲气。

    “呵呵,席将军,有意思!”甘东宁向我轻蔑的笑道,然后朝那个幸存的女子勾勾手。

    女子还在哭泣,并没有看到甘东宁的手势。旁边有个河东军士看的明白甘东宁的意思,猛的将女子拽起来,就势推向甘东宁。

    甘东宁左臂一把揽过女子,右手将女子的抹胸扯烂,糙砾的大手在女子贫瘠的胸前来去揉捏,女子已经疼的弓起身来。

    “也罢,既然席都尉对这烂婊子有意思,我就大方点,送你吧!”说着,他便将身边女子往我身上推过来。也许是故意的,他用劲极大,而那女子这几日间必然惨遭凌虐,憔悴不堪,一个趔趄,就往我身前扑倒过来。

    我上前两步正要扶住她,却陡然发现甘东宁的右手已经搭在佩刀刀柄上。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甘东宁的刀已经抽出来,向着女子的后颈猛劈过来。

    我拔刀阻挡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跨步上前护住女子,就势扑倒在地,堪堪避过刀锋。

    甘东宁见我护住那女子,便没有再进逼的意思,站在距我几步远的地方,用衣摆抹抹刀身,笑道:“呵呵,手滑手滑。”

    我没想到甘东宁竟然如此阴毒,视人命如草芥。已经回过神的我暴怒之下,右手“仓啷”抽出佩刀,左手将女子往后推去。

    “甘校尉,出刀吧!”这个时候,愤怒的我已经顾不上军纪。如果有惩罚,那就用军功抵罪吧,总好过看着这姑娘惨死在甘东宁手中。

    “呵!都说席校尉的刀快,我甘东宁的刀也未必不快!”甘东宁见我挑战,毫不犹豫的就要顶上来。

    “都住手!”梁玄策大喝道。

    我心中一惊,手中的刀却已经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