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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线索

    之后的几天巽铭和沙衍安一直忙碌不堪,有时候玉宝还未起床他们就出门了,到晚间用饭的时候都不见回来。

    襄宁公主对他们似乎也是一知半解,只是曾经听皇上说过,云都的私盐案一直以来都是朝廷的心头大患。

    贩卖私盐是历朝历代都屡禁不止的罪行,云都靠海,偷贩私盐的行为更是猖獗,朝廷曾经派出多位钦差来查私盐案,却都只查出

    几个小贩交差,可见其内幕之深。

    皇上大怒,认定其中牵涉有不少官员,恐怕钦差到此也是官官相护,所以才派三皇子巽铭前来暗访。

    但这一旨意恐怕还有别的含义,三皇子巽铭一直深得皇上喜爱,又是嫡子,很有可能是想让他做出一些政绩来,为将来铺路。保不住此事过后就要赐封太子之位。

    这些虽则都是襄宁公主的猜测,但恐怕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了。

    玉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她还记得巽铭曾对她说过,自己无心政治,并不想做太子。只是身处其位,不断被人当做竞争的对象。

    经过这几天的思索,她心中对于襄宁公主提出的“掉悬崖”的问题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这样一来,她更不愿意巽铭卷入是非。不是都说皇室之争都须流血死人才能争出个结果来吗?

    “柳姑娘求见。”忽然有人前来通传。

    襄宁公主挑了挑眉毛,对玉宝说:“喂,你的小情人来了。”

    自从上次柳小小知道她们的女子身份冲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到这驿馆来,此番前来,不知有什么事。玉宝无端有些紧张起来。

    几日不见,柳小小的神色有些憔悴,但见到她们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先是微微行了礼,但并不坐下。

    “前些日子小小闹了不少笑话,让两位小姐见笑了。”柳小小顿了顿才说,“但不管玉小姐到底是位公子还是位姑娘,小小既然已经被你买下,这辈子就必须得跟随玉小姐,从此以后,就是玉小姐的人了。”

    “喂喂,不对。”玉宝差点儿跳起来,慌忙指着襄宁公主说,“那一千两银子不是我出的,是她,是她出的!”

    襄宁公主连忙摇头:“钱虽然是我替你给的,但是要买下她的人是你,归根结底,她的确是你的人了。”

    “玉小姐莫不是嫌弃我……”柳小小一开口又要落泪。

    “不是!”

    “那就请玉小姐留下我,为奴为婢,随身侍候。”柳小小跪下身来。

    玉宝快要崩溃了,可襄宁公主却在一旁偷笑。

    这算什么?她玉宝本来就是一个侍候公主的奴婢,现在她这个奴婢也多了一个奴婢,真是奇奇怪怪的。

    但襄宁公主既然点了头,她也只好留下了这个柳小小。没想到她们来一趟云都,居然摘走了华月阁的花魁。

    这件事倒也罢了,这些天里她们每天都递帖子想去见沈府的管家林叔,却次次都被告知林叔不在府内。

    甚至连贤妃也不见她们,只说让她们自己随便在云都玩,不必每日去请安。这件事里处处透着古怪,总好像有人要故意隐瞒什么一样。

    玉宝的兴致一下子就没了。本想着能在云都查出一些线索,可眼看着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却什么都没有查到。面对着桌上满桌的酒菜,她忍不住唉声叹气。

    “沈家三小姐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会长得像沈家三小姐?林叔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也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咬着筷子念念叨叨,一口饭也吃不下。

    襄宁公主白了她一眼,刚想说话,却发现桌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老乞丐,老乞丐一身又脏又臭,只一双眼睛亮得有些吓人:“三小姐!你是三小姐!”

    “你说什么?你认识三小姐?”玉宝一个激动,抓住老乞丐的衣服问。老乞丐有些害怕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三小姐吗?”

    “我当然不是。”玉宝急切地问,“你说的三小姐是沈家三小姐吗?她究竟是谁?现在在哪里?”

    “她……”老乞丐刚要开口,背上却忽然被人打了一棍子。原来是酒楼里的小二,见到乞丐就来赶:“哪里来的乞丐,快走!”

    玉宝却抓住老乞丐不撒手:“我有话要问他呢!你赶什么人!”

    “这位公子,咱们酒楼若是有个乞丐在,旁人还怎么吃得下饭啊。”小二赔着笑说,“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若是公子有话问他,

    就请在外边问吧。”玉宝也懒得再跟他计较,跟襄宁公主打了个招呼就拉着老乞丐出了酒楼。

    寻了一处偏僻的巷子,老乞丐才陆陆续续说出一些往事来。沈家的确没有第三个女儿,却有一个表亲家的小姐是一直住在沈家的,这位表小姐比沈家二小姐还要小两岁,所以有些仆从为了称呼起来方便,就唤她三小姐。

    三小姐姓苏,名叫苏婉儿,曾经也是云都数一数二的美人,但只在云都住到十五岁,就不知去了哪里。

    有传闻说是随着一位贵人入京成了贵夫人。那之后再也没有过她的消息,又过了几年,沈家二小姐得蒙圣恩,入宫封了妃。可奇怪的是,也是那段时间里,沈家忽然更换了所有的仆从,除了管家林叔,其余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沈家还曾有过一位“三小姐”了。而这个老乞丐,就是当年被遣散的仆人中的一个。

    玉宝越听越觉得古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古怪,正埋着头思索,忽然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朝这里走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觉得脑后生风,后脑勺儿被狠狠地击打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仍旧是一片黑。

    她动了动,感觉自己似乎是被绑在一只移动的大木箱子里。而是被什么人绑架,又是要被绑去什么地方,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依稀似乎还能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还有几个男人的对话。

    “主子吩咐了,带到林子里去,手脚干净点。”

    “是。”

    再没有声音了。玉宝有些害怕起来,该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她还不想死!谁来救救她!偏偏嘴里被塞了布,什么也喊不出来。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又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接着,就听见铁锹挖土的声音,很快,又有泥土砸在木箱子上的声音。

    他们……是要将她活埋?她挣扎着动了一下,把箱子弄得砰砰响,可是却没有人会答理她。完了。她这次真的死定了。谁能猜到她会在这个鬼地方被人活埋?就算襄宁公主发现她不见了,也只会在酒楼四周到处乱找。

    巽铭虽然聪明,但这毫无线索的事情又怎么能料得到?还有小安子,他带了不少兵驻扎在城内,就算把那些人全派出来找,云都这样大,也要找好几天才能找遍整个云都吧!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们就更不会知道了。她的心一点点凉下去,她玉宝才活了十六多年而已,竟然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头顶上铁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也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呢,她还有好多的话没来得及说呢,她还没告诉公主“掉悬崖”的那个选择题,她会选哪个答案……

    她……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正在渐渐地失去知觉。

    奇怪,怎么头顶上铁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地,将她吵醒了。她又仔细去听,感觉那铁锹的声音越来越急,离她的耳朵越来越近。砰的一声巨响,铁锹好像挖到了木箱子上。

    “挖到了!”竟然是巽铭的声音!

    她大喜过望,竭力张口,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挖土声,箱子很快被人砸开了。

    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外面的亮光,只感觉到四面都是举着火把的人。玉宝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巽铭先一步走上来,抽掉了她嘴里的布条,为她解开了绳子。

    她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死了之后产生的幻觉?周围站着的是小安子,襄宁公主,还有一大队的沙家军。

    玉宝终于忍不住扑进巽铭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等她渐渐平复下来,才发觉旁边死了一地的黑衣人。

    她有些惊奇地问:“这是什么人?你们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襄宁公主大大地松了口气,才回答说:“我真的快要被你吓死了,跟着那个老乞丐出去之后就半天都不见人。我找出去一看,发现老乞丐死在那条小巷子里,而你则不知所终。还好我哥聪明,他不知怎么的就带着我们找到这里来了。”

    玉宝还想问什么,却被巽铭打断了:“我们快回驿馆吧,这件事慢慢再说。”

    一路上,巽铭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玉宝虽然有一肚子的话,也都憋着不敢开口。

    好不容易到了驿馆,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

    巽铭却没好气地朝她吼:“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我跟你说过几万次让你不要出门,不要多管闲事!结果呢?要是像那个乞丐一样,他们直接把你掐死了丢在那条巷子里,我……”

    “我不是故意的。”

    玉宝满心委屈,一开口就哭了起来,她也很害怕啊!可是就算重来一次,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跟着那个老乞丐去小巷子里,她好不容易有了关于亲娘的线索,怎么可能就这么丢掉,不去追问呢?!

    沙衍安只好出来当和事老:“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阿宝安然无恙,三殿下也不要再生气了。经过这一次,相信以后她定然不会再乱来了。”说着便解释起他们是如何找到玉宝的。

    原来襄宁公主一发现事态不对,就想到他们曾不断被人追杀,吓得赶快去找巽铭和沙衍安。

    他们先派人在城内查找,一无所获之后,巽铭忽然带了几个人去了沈家,查问了沈家这一天出入的情况,听到说有几个人晚间带了马车出门,就一路打探着找了过来。

    果真发现林子里停着马车,几个人正在埋什么东西。

    沙衍安说到这里,有些好奇地问:“不过我觉得奇怪,三殿下是怎么知道阿宝是被沈家的人……”

    “这也是我为什么执意让她们继续住在驿馆的原因。”巽铭神色稍缓,解释说,“云都根本就是沈家的地盘。能在这里对我们动手的,除了沈家还有谁?早在我们第一次被人追杀,我就觉得有问题,再加上我们那一晚回到华月阁却还躲不掉黑衣人,我更确定了答案。当时知道我们回了华月阁的人只有……”

    影卫!玉宝心下很快明白了,当时巽铭对影卫吩咐,说要知会贤妃一声,他们几个要在华月阁住一晚。贤妃,沈家……这么说,一直以来追杀他们的是贤妃?玉宝有些不敢置信。

    襄宁公主更是吃了一惊:“怎么可能?贤妃娘娘一直宽厚仁慈,对我们颇多照顾,再说我们也没有做什么让她忌惮的事情啊。”

    巽铭不再说话,只叹了口气。

    沙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在虽然经过这么多事,大家却并无损伤。”

    “谁说没有损伤?我见他们在埋东西,真的快要吓死了!”襄宁公主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差点儿以为……差点儿以为再也见不到玉宝了。”说着也不禁抹起泪来。

    她这样一说,巽铭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沙衍安连忙给襄宁公主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巽铭朝着玉宝走了几步,吓得她退了一大步,他的表情实在是恐怖得好像要吃人。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他们埋东西的时候我的心跳都快停了!”巽铭一把拉过她,狠狠地将她抱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她被这样大的力气抱得骨头都要快碎了,好不容易才喘出一口气来说:“我……我也很害怕,我临死之前还想到有许多话没有来得及说呢。”

    “什么话?”

    “就是……”玉宝转了转眼珠子,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巽铭。

    巽铭却忽然松了手,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她:“说!”

    玉宝打了个寒战,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公主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和四殿下同时掉下悬崖,我只能救一个人会救谁?”

    巽铭眯起眼睛看着她,似乎对这个无聊的问题很感兴趣。

    “我在快要死掉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说,“我想,我会救四殿下。”

    玉宝以为巽铭一定会想掐死她,或者直接把她生吞活剥了。可她抬起头却发现,巽铭的神色淡淡,直接转了身朝屋外走去。

    “喂——”她喊他,他却一下也没有回头。

    “喂!还没说完呢!”她气得跺脚,这个不知情趣的笨蛋!

    她追出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巽铭的踪影。她又跑去他的房间,结果黑咕隆咚的,根本没有一个人。

    她气得胃疼,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正暴躁得想要发疯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且悠扬的笛声。

    这个声音……

    这首曲子是……

    她顺着笛声朝前走,七拐八拐地走到驿馆后院的竹林里。这一晚的月光很好,轻柔地洒在竹叶上,像笼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心却不可抑止地快要跳出来。

    他果然在,坐在小小的一座凉亭里,嘴边吹着一管紫笛。

    凉风吹过,他的侧面美得仿佛谪仙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她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生怕惊了这一幅美好的画面。可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停了笛声,转过身来冷漠地瞟了她一眼:“你还来做什么?”

    “你怎么会这首曲子?”她惊诧地问。

    “只有我会这首曲子。”他冷哼一声,“这是我母后谱的曲,只教了我一个人。”

    什么?原来,原来她一直以为巽钧是那个吹笛人,其实根本就是巽铭?可是……

    “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身上带了笛子?”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仔细地打量了他的手及腰间,但并未发现笛子。

    “我平日里都是插在腰间。”

    “啊?我从来没在你的腰间见过。”

    “在背后。”

    “……”

    她忽然淡定了下来,几步走上前去,笑嘻嘻地问他:“喂,你是不是喜欢我?”

    巽铭白了她一眼:“不喜欢。”

    玉宝又凑近一点儿,接着问:“你要是不喜欢我,那么在宫里的时候,你为什么每天晚上在我屋外吹笛子?吵死人了,吵得我睡都睡不着。”

    “……”

    玉宝又凑近了一点儿,近得几乎能看见巽铭根根分明的睫毛:“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干吗跑得那么快?”

    “你……说。”巽铭稍稍退后了一点儿,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如果你和四殿下都掉下悬崖,我会救他。然后,我也跳下去。”玉宝笑眯眯地说着,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不是说你不想做太子吗?那总得有个人去做。听说四殿下学问很好,他将来做皇帝一定不差。为了补偿你这个倒霉皇子,我就待在悬崖底下陪着你好了。”

    巽铭挑眉看了她一眼:“哦?我们俩都掉下去,摔成两个肉饼?”

    “呸!谁说掉下悬崖一定会死!”玉宝挥了挥手,“我听说有一些很厉害的高人,掉悬崖也不会死,说不定还会捡到什么宝藏或者武功秘籍。”

    巽铭忍不住觉得好笑:“万一死了呢?”

    “死了就死了吧。”玉宝大大咧咧地坐在巽铭身边,继续说道,“我记得之前在宫里每次难过的时候,四殿下都会来安慰我,教我努力地坚强起来,让我学会很多道理。”

    “我觉得他好有学问,总能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我以为,这样就是喜欢了。但在我快要死掉的时候,才发现,我希望听到的不是那些大道理;我希望能陪在我身边的,也不是什么温柔的人。反而,我想见的是一个能跳起来跟我吵架的,会莫名其妙地对我好的,有时候很自作主张又是个自大狂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让我觉得,有他在的地方,好像什么都不用怕。我仔细想了想,若真有一天我得从悬崖上跳下去,我希望那个牵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跳的人……”

    “是?”

    “反正不是四殿下。”玉宝收了口,不肯再多说。

    “我也不承认自己是什么自作主张的自大狂。”巽铭淡淡一笑,重新又拿起了手中的紫笛。吹的仍是那一首温柔的曲子,只是这一次的曲调,分明比之前要欢快了许多。

    哼,他总有一天会承认的。玉宝撇了撇嘴。

    他却忽然收了笛子,低头轻轻笑了:“傻瓜。”

    “你才是傻瓜。”她莫名其妙。

    “你还记不记得,先前你说我在华月阁的那夜以身相护着谁?”

    巽铭的眼睛在黑夜之中熠熠生光,“这世上值得我以性命去保护的人只有一个。就是……”

    “是谁?”不是柳小小吗?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是个傻瓜。”他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