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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巧言善辩

    御驾下楼,宫人将前三甲的奖赏呈上前,依次是:龙衔珠、黄金缠枝嵌宝喜鹊杯、一对和田玉如意。

    魏帝拿过龙衔珠和喜鹊杯交到南毓、韦顺手中,二人跪拜谢恩。

    靖安王从魏帝手中接过和田玉如意时,轻声道:“儿臣辜负父皇期望,名列第三,实在惭愧。”

    魏帝将他扶起,拍了拍他胳膊,“皇儿能列前三甲,已是骁勇,朕心甚悦。”又吩咐左右,进入第三轮比赛的前九名依次各有赏赐。

    众人谢恩毕,圣驾回宫。靖安王以衣服留在楼上为借口,没有陪伴圣驾回去,他站在阁上,看着煊赫的队伍沿着西苑平坦的大路渐行渐远,夕阳的霞光照着帝都高低起伏的宫宇,一切的繁华喧闹终于归于沉寂。

    黄阙拿着大氅站在身后问:“殿下,咱们回府么?”

    “回去吧。”

    ……

    日近西山,披香殿中红烛高燃,照的整个殿宇金碧辉煌。两边宫人垂手侍立,人人敛声屏气。

    杜贵妃端坐其上,满头珠翠时不时发出刺眼光芒,她冷冷道:“本指望审言能大展风采,在陛下面前露个脸,他倒好,连前三甲都没进去,倒是让李承轩这个贱婢之子出尽了风头。”

    琅琊王坐在下首,随声附和道:“可不是,中午用膳,父皇还牵着他的手一起进了云岩宫,对儿臣和太子扫都没有扫一眼,诸位大臣更是对他赞赏有加,更可气的是在飞云阁上他竟然对儿臣出言不逊,以下犯上。”

    杜贵妃没好气的道:“那是你无用!他云淡风轻三两句就激你的在陛下面前差点失仪,你平日的伶俐口齿都到哪儿去了?”

    琅琊王脸上一红,轻声嘀咕,“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儿臣纵然口才好,遇到他这样粗鄙庸俗之人也是没法,他又进了前三甲,父皇御手揽他,他自然得意洋洋,不把儿臣放在眼中。”

    杜贵妃脸色十分难看,“以前倒忽视了这个贱婢之子,想着他出身低,皇上素不宠幸,倒让他一不小心握了兵权。”

    琅琊王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区区五万士兵而已,叫什么有兵权?”

    杜贵妃白了他一眼,“区区五万士兵?你有么?脱离了陛下的宠幸,你连一兵一卒都没有!”

    琅琊王脸上一红,沉吟不语。

    杜贵妃长叹口气:“罢了,李承轩虽然今日出尽风头,但到底没拿魁首,不过是个第三,只是那南毓,小小一个兵部职方郎中,却能一骑绝尘,耀人眼目,着人去查他是不是东宫那边的人。”

    “是,儿臣一会儿派人去查。”

    “韦顺、沈舒已经是太子的人了,要是再来个南毓,这次我们在陛下面前是输了个彻彻底底,幸亏李承轩凭一己之力将风头往他那边扳了许多,否则太子还不知该得意成什么样子。”

    琅琊王,“……”

    杜贵妃一双漂亮的眼珠转了几转,想出一个主意,“一会儿本宫去陪皇上用膳,你稍晚点去向皇上请罪……

    琅琊王奇道:“向皇上请罪?”

    “你连第三轮的参赛资格都没得到,皇上虽知你素来好文,但难免也会失望,你自行去请罪,就说平日钻研学问,荒废了武艺,本宫到时在旁边帮你说说话,哄得皇上开心。”

    琅琊王心中不太乐意,但还是遵从母命,施了一礼。

    杜贵妃收拾一番,带领一众宫人去了含风殿,近侍太监回禀皇上正在御榻上小憩,杜贵妃屏退左右,自己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殿中燃着宁神香,安安静静,不闻一丝声响。

    她走至榻前,脱去绣履,坐在魏帝身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玉捶,帮魏帝轻轻捶打后背。

    魏帝醒了过来,回头一看道:“贵妃来了。”

    杜贵妃柔声细语,“陛下忙碌了一天,定然是累了,您休息一会儿,让臣妾给您捶捶背。”

    魏帝嗯了一声,重又闭上了眼睛。

    杜贵妃一边轻轻捶打一边笑道:“今日虽然劳累,但臣妾替陛下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皇上得了三员大将,卫国公的孙儿骑射技艺好那是必然的,难得那位青衣小将和沈大人之子也这般厉害,日后陛下要是派他们去打北蛮,保管打的敌人逃之夭夭。”

    魏帝呵呵笑了起来,“你呀,妇人家的,就是这么容易满足,今日参赛二三百人,能进入第三轮的却只有八九人,可见京中男儿多的是养尊处优、不思进取的。”

    “陛下所言极是,但都说千金易得、良将难求,咱们不同于北蛮,若遍地都是骑射高手,那就不金贵了。”

    魏帝没好气道:“你以为是挑选首饰呀,还不金贵了,这是找人才,人才懂么?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杜贵妃笑嗔,“嫔妾不懂,嫔妾一介女流,哪能有陛下您日理万机懂得多?只知道陛下今日辛苦了,嫔妾命御厨做了几样清淡吃食,待会儿陪您用膳。”

    二人正说间,宫人进来回禀,“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请您去凤鸾宫用晚膳。”

    魏帝道:“告诉皇后,朕累了,今日就不过去了。”

    那名宫人答应着,退下了。

    杜贵妃笑道:“陛下,您还躺着,让嫔妾给您捶捶腿。”

    魏帝便又躺下了,被杜贵妃轻轻锤了一通,身子舒服了许多,想起一事问,“你那胞弟叫,叫什么来着?”

    “禀陛下,叫杜审言。”

    “嗯,你一直在朕面前说他骑射技艺不错,如今看来虽然未进前三甲,倒也还行。”

    “那是,不是嫔妾自夸,几百人中能名列第五,已经是优异者了,总不能让他和承轩相比,承轩可是陛下您的皇子。”

    魏帝眉头微皱,“承轩这孩子,朕以为他能夺魁,哪知到了最后却得了个第三。”

    “这也不能怪承轩,嫔妾虽不懂骑射,但瞧着最后一局也是难得很。”

    魏帝哼了一声,“再难,不也有夺魁的?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射杀敌人比这难的多了去了,若不好好修炼骑术,怎能上战场杀敌?”

    杜贵妃笑道:“陛下说的也是,想来这几年边境安宁,承轩他们没了危机感,武艺也就退步了些。”

    魏帝眉头一皱,神色不愉。

    杜贵妃察言观色,又道:“好在咱们大魏多的是良将奇才,那南毓如此骁勇,连承轩都不是其敌手,这样的人才陛下自然不会让其湮没。”

    魏帝还未答话,宫人又进来回禀琅琊王求见。

    琅琊王进了殿中,跪拜行礼,道:“儿臣今日骑射失利,辜负父皇圣恩,特来向父皇请罪。”

    魏帝叹了口气,“你平时厌习武,今日有此成绩,朕也是料到的,罢了,起来吧。”

    杜贵妃道:“陛下,生为皇子就该文武皆通,承睿武艺不行,可不能惯着,得请师父好好教导。”

    魏帝看了她一眼,“那你说请谁教导呀?”

    杜贵妃陪笑,“嫔妾不敢奢望太过,韦顺乃是卫国公家世子,哪里能让他随侍承睿?南毓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魁首,教导承睿只怕屈才,唯有审言乃嫔妾胞弟,又是承睿长辈,若能得他悉心教导,承睿的武艺自然能有所提高。”她还未待魏帝答言,又继续道:“审言如今您是看到的,几百人中名列第五,虽不是佼佼者,但却是最合适的人选,嫔妾如陛下一般惜才爱才,总是希望承睿能有一番作为,成为一个贤明的王爷。”

    魏帝叹了口气,“难得爱妃有这番苦心,替承睿想的周全,那就准杜审言自由出入琅琊王府,随侍在承睿身畔吧。”

    杜贵妃急忙下榻,“谢陛下隆恩。”她缓了片刻,见魏帝不再言,又说,“陛下虽准许他自由出入,但若不赐予一个小小官职,只怕名不正言不顺。”

    魏帝淡淡道:“那贵妃想让朕赐个什么官职给他?”

    “嫔妾不懂,大约末流小官就行,承睿调皮胡闹,但素来尊师重道,给审言哪怕一个末流小官,也属陛下臣子,承睿自然敬重,学习时候也能用点心。”

    魏帝点了点头,觉得有些道理,“那就封杜审言正七品郎官吧,没有特定职务,只教习承睿骑射技艺。”

    杜贵妃和琅琊王一齐谢恩,琅琊王又道:“儿臣今日表现失利,回思起来,惭愧汗言,唯有日益勤勉学习来弥补自身短缺,因此儿臣想在王府东院设一鸿教馆,广慕贤师,收集天下典籍,著书立说,以充盈内在学识。”

    魏帝微微动容,“皇儿怎地忽然有此想法?”看向杜贵妃,“是你让他这么办的么?”

    杜贵妃忙道:“不是嫔妾让的,嫔妾也不知这孩子怎会忽然这样说。”

    琅琊王解释道:“没有人教儿臣,只是今日见五弟弓马娴熟,儿臣心中惭愧,料想或许怎么赶也赶不上五弟了,不若以长补短,发奋读书,做一个学富五车的文人也不错。”

    魏帝面露微笑,龙心甚慰,“甚好,你能有此想法,可见谦虚好学、勤勉自持,朕准了,明日下诏工部,扩建你府上东院,修建一座鸿教馆。”

    琅琊王大喜,跪拜叩首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