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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口舌之争

    靖安王施礼退下,走出含风殿,谢道衍问道:“怎么进去那么久?陛下说什么了?”

    靖安王微微冷笑,“没什么,就是说杜审言那事,父皇宽慰了我一下。”

    谢道衍哦了一声,信以为真,二人一起去到了太后寝宫,却未料凤颐殿内热闹非常,皇后、杜贵妃、董贤妃以及两三位高阶妃嫔都在。

    卫国公儿媳李氏听闻太后贵体抱恙,也携女儿前来请安。大殿两旁站满了随侍宫人。

    太后高坐其上,银发魄然,神色颇为憔悴。

    二人在众人注视之下入内叩头请安,太后见了,十分喜悦,招手叫道:“承轩、小衍,你二人到哀家跟前来。”

    二人便走上去,一左一右在太后面前站定。

    李氏忙携女儿素手走上前施礼道:“卫国公家李氏与小女秋芷参见靖安王殿下。”

    靖安王微微笑道:“夫人请起,不须多礼。”目光转动间,落在韦秋芷脸上,韦秋芷也正抬头看向他,二人目光相触,韦秋芷脸颊一红,把头低下,与母亲退到了一旁。

    郑淑妃见靖安王衣冠袍带,只垂手立在一旁,便风采神俊、仪表不凡,忍不住叹道:“时光流逝,一年快似一年,记得早几年承轩还稚气未脱,个子也没这么高,如今却已长身玉立、器宇轩昂了。”

    何德妃幽幽感叹,“要不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呢,孩子们眼不错就长大了,陆续都去了封地,嫔妾就羡慕贤妃妹妹,每年过年承轩还能陪在身边。”

    董贤妃赔笑道:“承轩一年到头驻守金雍城,也只有过年才能在京中待几天,嫔妾还羡慕姐姐呢,胶东王清闲自在,想见您请旨就能回京。”

    何德妃笑了起来:“承轩一年到头在外面吃了许多苦,这回回京了,就好好待上一段时间,多陪陪你母妃。”

    靖安王施礼道:“是,儿臣遵命。”

    杜贵妃皮笑肉不笑道:“这几年边关太平,承轩他们在那边清闲着呢,哪里吃苦了?”

    何德妃一愣,还未答言。

    皇后已冷冷反驳,“你怎知清闲?即便边关无战事,承轩他们也要训练士兵,时时防备着敌人。”

    杜贵妃美目流转,望向皇后,“嫔妾自然是不知的,但看着承轩面容白净、衣冠济楚,也知道他在那边没怎么吃苦。”

    皇后哼笑,“承轩好模样,在众皇子中最为出众,那都是天生的,和吃不吃苦没关系,承睿倒是刻苦读书,又是修建什么鸿教馆,又是著书立说的,怎么没见他瘦下来?”

    杜贵妃缓了缓道:“承睿那是勤奋好学,即便吃苦,心里头也是乐意的,又不像是太子,被逼着闭门不出、强行读书,时间久了,自然人是要憔悴的。”

    皇后嘴角溢出丝丝冷笑,“太子心实,又是储君,陛下让读书自然刻苦勤奋,不像承睿一个庶出的皇子,读不读书都不重要,只要表面功夫做足,自然能讨皇上欢心。”

    杜贵妃端起面前茶杯,好整以暇的品了一口,嘴上却丝毫不落下风,“文武之道,做学问也像骑射一样,哪里是能作假的?承睿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沽名钓誉哄陛下开心,陛下圣明,心中自然有数。”

    皇后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太后,“母后身子不适,本宫和众姐妹是来看望母后的,你这般大吵大嚷,扰了她老人家宁静,当真不孝,还不给本宫退下。”

    杜贵妃胸口起伏,怒气上涌,她虽得宠,但到底是妃子,不敢违抗皇后旨令,只得起身施礼,“太后万安,嫔妾这便告辞了,只是若说大吵大嚷,方才说话的也不只嫔妾一人吧。”她转身退出殿中,走了两步却又回身看向靖安王,一双狭细的凤目中充满了憎恶之意。

    靖安王感受到她目光,垂下眉睫,不去看她,脸上闪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之色。

    杜贵妃走后,一时间大殿上寂无人声,谢道衍听她二人唇枪舌战,心里早不耐烦的想离开,恰值无人说话,忙道:“外孙已见过外祖母了,如若无事,也便告辞了。”

    太后拉着他手,轻轻拍了拍,“好孩子,你若无事,就常来宫中陪陪哀家,今日吵闹,哀家就不留你了。”

    谢道衍忙跪拜道:“外孙遵旨,明日无事,外孙还会来给外祖母请安。”他抬头看向靖安王:“皇表兄,你走么?”

    靖安王点了点头,和谢道衍退到大殿正中,施礼后走了出去。

    谢道衍一出殿门,顿时长吁了口气,“都说皇后娘娘和杜贵妃不合,今日我是真见识到了,她二人你来我往口舌交战,彼此不让分毫,吓得别的娘娘都敛声屏气,不敢发一言,这哪里是来看外祖母,简直是来气外祖母的。”

    靖安王有些担忧,“太后身子抱恙,我见她气色很不好,前些天来给她老人家请安时,她还没这么憔悴。”

    谢道衍叹了口气,仰头望向皇宫某处高耸入云的飞檐,“母亲说皇上为此也甚是忧心,命太医每日轮流值班看护,昨日又命抱佛寺高僧为太后诵经祈福,我母亲这两日也一直侍奉在太后身侧。”

    靖安王嗯了一声,“想是天气寒冷,老人家身子难熬,等开春了,皇祖母的病也就好了。”

    谢道衍笑了笑,“但愿如此……对了,你刚才看到那韦小姐了么?”

    “见到了,和李氏一起的不就是她么?”

    “是她,你看她如今早到了成婚年龄,据说韦小侯爷、李氏都着急给她说亲事,但她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说是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才肯出嫁,果然将门之风,连他家姑娘都很有个性。”

    靖安王轻笑,“她一个闺阁女子,又不轻易出去见人,哪里能找到自己喜欢的?”

    “可不是,而且她家门第甚高,等闲的也高攀不上,如今京中权贵子弟,才貌双全者寥寥无几,她再这样挑剔,过了两年就要变成大姑娘了。”

    靖安王道:“卫国公家的孙女,即便成了大姑娘,也有的是人争前恐后的想娶。”

    二人边走边聊,忽然银翘从后叫道:“殿下!”二人一齐回头,银翘气喘吁吁的追上来,“殿下,您要出宫么?娘娘想留您在宫中用午膳。”

    靖安王朝谢道衍看去,谢道衍笑道:“按规定我是不能进董娘娘寝宫的,皇表兄你就留下来吧,我自己出宫去。”

    靖安王微觉歉意,将他送至宫门前方才转身去清华宫。

    董贤妃已从太后凤颐殿回来了,见到他道:“刚才你一离开,本宫就急着想回来,以为你定会在宫中等着我,哪知你却要出宫,外头有什么事情么?”

    靖安王淡淡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小侯爷和我一道来的,撇下他一人出宫不太好。”

    董贤妃从宫人手中端过茶放在他面前,“小侯爷素来与你交好,哪里会在意这点小事?怎么本宫听说前几天你受了委屈,被杜贵妃的胞弟给欺负了?”

    “没有,杜贵妃再得得宠,她胞弟也不敢欺负儿臣,只是在儿臣面前举止无状罢了。”靖安王当即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董贤妃皱眉沉思道:“这次皇后却很帮助我们,难得能为你在陛下面前出头。”

    靖安王冷笑:“她哪里是为了儿臣,骑射大赛,太子受训斥,琅琊王却偏偏大受褒奖,连杜审言都被封官,她自然心中不忿,如今抓到杜贵妃他们错处,岂能轻易放过。”

    董贤妃点了点头,随即长叹口气,“骑射大赛皇儿位列三甲之中,比太子、琅琊王优秀太多,可如今风头却完全被琅琊王抢去了,都说他修建鸿教馆,虚心好学,陛下很是高兴,私下里赏赐了许多东西。”

    靖安王品了口香茶,“所以他能抢去风头,还是父皇有意为之,自来都是如此。”

    董贤妃见他神情冷淡,心里也自伤感,“你我母子在这皇宫中势单力薄,不过是夹缝中求生存,只能谨慎小心,能忍则忍,好在他们两宫之间争斗不断,寻常也不会把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身上。”

    靖安王看着窗外一株枯败的植物,怔怔出神道:“杜审言被降罪逐出京城,虽是皇后告的状,但只怕杜贵妃一样会憎恨儿臣,儿臣在外,也不怕她什么手段,只是母妃你在宫中……”

    董贤妃笑道:“皇儿放心,杜贵妃的那些招数,本宫早已了然于胸,她再过分,我也是宫中贤妃,你又已成年,她也不敢把我怎样。”

    靖安王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方道:“儿臣不能时时陪伴在母妃身边,若是,若是有事离开,只怕杜贵妃会兴风作浪,如今太后身子抱恙,父皇又最信佛,母妃可时常入太后寝宫侍奉,闲暇时去皇家寺院为太后祈祈福,不要给杜贵妃为难你的时机。”

    董贤妃甚是欣慰,“你这孩子就是心细,考虑的也多,如今马上过年了,诸事繁忙,杜贵妃不会有闲心来为难本宫的。”

    靖安王幽幽道:“如此最好,大家能相安无事的过个太平年……”他思绪缠绕,望着母妃慈善的面容,后面的话停留在喉咙里便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