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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后宫争斗

    太后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到了晚上,忽然又恍惚起来,先时睁开眼睛呆滞的看着诸人,问话不答,到了二更又开始说胡话,伴随惊恐梦魇之怔,继而双手乱抓,如中邪祟,皇后等人大惊,左右御医无策,急忙又着人去通知魏帝。

    魏帝来了后,握太后之手,耐心呼唤,直唤了许久,太后才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清明,方慢慢昏睡过去。

    两夜如此,魏帝忧心疲倦,黎明时才在杜贵妃陪伴下回至寝宫,杜贵妃服侍魏帝在御榻上歇下,轻声道:“陛下,太后娘娘这病久不见好,如今又两夜梦魇,御医既然无法,明日何不去报恩寺给太后上香祈福?”

    魏帝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朕正有此想法,那明日一早你陪朕同去,早朝推后。”

    杜贵妃喜道:“若是太后能玉体康宁,让嫔妾日日吃素都行,今日积雪甚深,一大早天寒地冻的,贤妃妹妹就去给太后祈福了,可见妹妹多么有心。”

    魏帝睁开眼睛,笑看杜贵妃,“静涵温婉贤淑,一向孝顺,不过你能这样说,可见也是有心的。”

    杜贵妃娇媚一笑,“陛下,快四更了,睡吧。”

    魏帝疲累,头粘枕头就沉沉睡去,第二日辰时才起床,众宫人服侍用过早膳,又去匆匆看了太后一眼,才带着杜贵妃去到抱佛寺。

    全寺僧人及太监都在普济大师带领下在阶下相迎,魏帝自来十分孝顺,因太后的病情,连日忧心,今日虔诚沐浴,方敢来参拜佛祖,手执高香在蒲团上跪下,口中默念祈福之语,众僧人跪伏在侧,大气也不敢出,大殿中鸦雀无声。

    魏帝进香完毕,在普济搀扶下站起身来,众僧人也才敢起身,魏帝眉梢微皱,满脸忧色,问普济道:“太后久病不愈,这两日夜间又惊悸不宁,口吐胡话,如同中邪,众御医束手无策,大师可有何良策?”

    普济合十行礼,沉吟道:“惊悸梦魇,多是血脉损伤、气血不足,从而导致邪气所乘之故,此病或许针灸药石难以医治。”

    魏帝道:“那该如何是好?”

    普济道:“敢问陛下,太后惊悸之怔是这两日才发作的么?”

    魏帝点了点头,“这两日可有何不同?”

    “这两日天降寒雪,阴气最重,邪祟污浊之物于夜间出没,太后她老人家本就贵体有痒,容易被邪祟侵袭,因而贫僧揣测才会有此症。”

    魏帝若有所思,问道:“那可有驱邪之法。”

    普济目视左右,面露犹疑之色。

    魏帝横了他一眼,神色不悦道:“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普济又弯腰施了一礼,“启禀陛下,贫僧是有一法,或可解太后梦魇之怔,但却不能保证一定奏效。”

    杜贵妃道:“太后贵体要紧,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大师就说来听听吧。”

    “是,贫僧遵命。”普济轻吸了口气,缓缓道:“邪祟出没,需着人扫除邪祟,皇宫之中,往往冷宫怨气最深,可命人于夜间拿一扫帚清扫冷宫路上积雪,让邪祟无可遁形,贫僧再于庙中命三千弟子诵经超度,让其烟消云散……”

    杜贵妃道:“此法这么简单,陛下何不命人试试?”

    普济道:“只是中间有一难处……”

    魏帝道:“什么难处?”

    “清扫积雪之人不能是身份卑微的宫女或太监,最好是由诞育过皇子的后宫娘娘亲自执帚,由黄昏时候开始扫起,至二更而罢,中间几个时辰,有些辛苦……”

    杜贵妃皱眉,“为何非要诞育过皇子的后宫娘娘?”

    “娘娘们身份贵重,能震慑邪祟,清扫之时,它们才会惊起飘散。”

    杜贵妃笑道:“即便如此,也无甚难处,本宫就可以,只要太后她老人家能身子康健,小小辛苦又算什么。”

    普济淡淡一笑,“娘娘至孝,只是选中之人需一个月内未曾侍过寝,身子爽洁,娘娘得陛下宠爱,身上沾有帝王之气,邪祟见了娘娘不但不出现,反而要隐藏更深了。”

    “这样么?”杜贵妃皱了皱眉,看向魏帝,“嫔妾既不合适,那该选谁好呢?”

    普济又道:“扫雪之时需要虔心至诚,不能心含怨气,所以要平时真心孝顺太后的娘娘才行,到时可着两名宫女太监陪同,切不可人多,只要能将邪祟激出,贫僧便有法子对付它们。”

    杜贵妃侧头想了一下,“皇上,您觉得董妹妹合适么?她昨日一早便来给太后祈福,心中自然是十分孝顺的。”

    魏帝沉吟道:“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普济慈眉善目,微微而笑,“陛下恕罪,贫僧能想到的,目前只有此法,中不中用,还要天意而定,但太后她老人家万金之躯、福泽深厚,必会身子安康的。”

    杜贵妃看向魏帝,“陛下,您有何犹疑?”

    魏帝叹了口气,“便一试吧,山穷水复之时,有一线希望也要争取,今晚朕便命人去冷宫路上扫雪,大师也及早让寺僧做准备。”

    普济施礼道:“贫僧遵命。”

    “只是……”魏帝皱眉沉吟,“晚上道路结冰,朕爱妃手无缚鸡之力,恐难以将积雪扫尽。”

    普济笑了起来,“陛下宽心,扫雪只是仪式,而非真的清理路面,到时候娘娘不须多么用力,行动到了就行。”

    魏帝点了点头,心意已定,回去的时候,和杜贵妃携手坐于暖轿之中,周围帘幕遮挡,寒气不能进丝毫,只听抬轿宫人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

    “陛下,董妹妹仁孝,为太后扫雪祛邪,想来她定是愿意的,只是嫔妾想,下旨之前能否先问一下她的想法?”杜贵妃说道。

    魏帝伸手轻轻抚摸着杜贵妃玉手,“这是自然,方才普济也说了,扫雪之人不能心含怨气。”

    杜贵妃悠然一笑,将头枕在魏帝肩头,幽幽叹道:“冷宫幽寂,又是夜间,董妹妹只怕会害怕,到时候嫔妾想多派两名宫人守在她身旁。”

    魏帝伸手揽住她肩膀,“爱妃慈悯,想的周到,但方才普济已说了,陪行宫人不能太多,等扫雪事罢,朕好好奖赏贤妃就是,承轩回京,本应陪在她身畔过年的,可如今又去剿匪了,也实在难为她了。”

    杜贵妃神色微变,勉强笑道:“那等承轩回来,陛下您重重赏赐他们母子吧。”

    回去后,魏帝便招见了董贤妃,将此事说了,董贤妃心里咯噔一跳,天寒地冻,且不说扫雪几个时辰有多么疲累,单是冷宫偏僻阴森,思之就令人害怕,她自然是不愿意的,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忍气吞声,只能说为太后祛除邪祟是应尽之责,责无旁贷。

    魏帝甚是喜悦,着四名宫女、两名太监与她同去,至黄昏时候,董贤妃手执扫帚,沿着通向冷宫的绵长道路扫了起来。

    冬日夜长,黄昏一过,夜幕降临,天地间越发寒冷,两名太监手持灯笼在前照路,四周死一般的幽寂,整个皇宫除了他们几人仿佛再无旁人一样,小宫女们跟在董贤妃身旁,都冷得搓手动足。

    高耸的墙壁,像无法穿越的天堑,将几人牢牢困在其中。

    只扫了半个多时辰,董贤妃的鞋袜都已湿了,银翘见主子气息渐渐急促,忍不住道:“娘娘,您休息一会儿吧。”

    董贤妃手拄着扫帚,停下来歇息,看向前方昏暗凄迷的道路,路的尽头便是通向冷宫的大门,那里前朝今夕,不知幽禁了多少触犯过宫规的妃嫔,怨气深重、冤魂难散,便是常日里走在这个地方,也觉冷森森的,何况夜里。

    就在她呆呆出神之时,忽然一缕歌声游丝般的响起,如泣如慕,哀怨凄恻,歌声本来不大,但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却是特别刺耳,两名小宫女吓得惊叫了一声,一人颤声道:“什么声音?”

    “有人在唱歌么?”

    “胡说!谁人夜里唱歌?还能透过厚厚的宫墙传出来!”

    一名宫女颤声道:“听闻前朝的吴淑妃歌声绝艳,后孝成皇帝驾崩,上官太后将她挖眼断足、囚禁此处,她便夜夜哀嚎高歌,这,这会不会是她……”

    几人听闻此语,顿时毛骨悚然。

    银翘喝道:“胡言乱语!冷宫里的疯女人唱歌,也值得你妖言惑众!”扶住董贤妃,柔声安慰,“娘娘,这个地方,夜里有人唱歌不足为怪。”又呵斥身旁太监,“举好灯笼,为娘娘照路。”

    两名太监连声答应。

    董贤妃又低头继续,竹枝编的扫帚在冰雪上刷刷响动,但丝毫不能掩盖游丝凄厉的歌声,模模糊糊的也听不清唱的是什么,忽然一阵阴风刮过,董贤妃仿若感受到前面有什么东西飘过,凝目去望,幽深黑暗中,一个人的轮廓隐隐约约站在远处,似有似无,瞧不真切,董贤妃顿时起了一层冷汗,以为是看花了眼,努力睁大眼睛再去看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映入眼帘。

    恐惧哗然而至,如一双手狠狠扼制住了董贤妃心脏,她惊叫一声,往后便倒,身子重重摔在了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