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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秀外慧中

    公元前197年那次朝廷之上的针锋相对只能算是一次牛刀小试,虽说最后在周昌的据理力争下,刘盈保住了自己的太子位置,但那也只是暂时的,马上,刘盈和吕后就要面临更大的危机了。

    一年后的高祖十一年(前196),当年七月,淮南王英布举兵造反,本来呢,英布造反和太子刘盈压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因为按照惯例,英布造了刘盈他爹的反,自然而然的,理由刘盈他爹去解决,可问题却是,刘盈他爹压根就不想去。

    这一年刘邦六十一岁了,以古人的年纪来看,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只脚跨进棺材的年纪了。

    自公元前209年陈胜吴广起义开始,一直到英布造乱的公元前196,快二十年了,永远打不完的仗,永远平不完的叛,刘邦累了,真的累了。如果放在现代社会,刘邦的形象大致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穿着老头衫的老头,抱着孙子,躺在摇椅上乘凉,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和孙子讲述老子当年如何如何。

    然而事实却是,这个花甲老人又要披上战甲,拿起马鞭去平叛了,而且据史料记载,自从在和项羽的鸿沟对峙中被射了一箭以后,刘邦这些年的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反反复复的箭伤加上年事已高,得,剿灭英布的重任,落到了未成年人刘盈身上。

    当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吕后表现的异常亢奋,总算啊,刘邦这个死鬼还算有点良心,到底还是想起了咱们母子俩,英布造反,多大的事啊,只要刘盈平叛成功,这太子之位便无可撼动了,到了那个时候,哪怕戚夫人再会哭,也无济于事了。

    头发长,见识短的吕后

    就在吕后乐呵呵的时候,有四个人找到了吕后的哥哥吕释之,并且告诉了他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假如太子带兵出征,那么不论是输是赢,太子终将与他的太子之位失之交臂!”

    说话的这四个老头便是之前吕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出来的商山四皓。

    “此话怎讲?”

    “太子若是赢了,可以获得比太子更高的权位吗,如若太子输了,这东宫之主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老头的一句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吕释之当场就懵了,的确,商山四皓说的有道理,但是吕释之一转头,便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只要自己的宝贝外甥把英布拿下不就好了吗?

    吕释之可能是这会脑子有点不够用,转不过来弯,按理说,他也是从刘邦沛县起兵开始一路打过来的老革命了,不应该不知道英布的本事啊,让刘盈这么一个未成年人去和英布打仗,这简直是送货上门啊。

    并且经过我缜密的猜测,那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台未成年人保护法,而且根据英布的做人处事原则,我想就算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估计也是不会执行的。

    就在吕释之迷迷糊糊的时候,商山四皓再次发话,他质问吕释之,太子可有英布勇猛善战,答案自然是没有。

    “同太子一起出征的将领皆是跟随了陛下多年的名将,他们能征善战的就如同一群野狼一样,现在陛下让柔弱的羊去带领这群野狼打仗,阁下认为太子能够驾驭的了他们吗?”

    吕释之想了想,摇了摇头,还是觉得不能。

    “况且一旦让英布知道了御驾出征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的话,英布必然不会把太子放在眼里,倘若英布一路凯歌打进长安,到了那个时候......诶,吕将军,你跑什么?”

    “我的妹妹啊,出大事了!”

    商山四皓的水平的确不一般,再一次证明了“人才才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四皓发现了问题所在,此战打赢了,太子还是太子,总不可能刘邦一高兴,直接退位让贤吧,可万一打输了,那可就不是太子不太子的事情了,搞不好汉朝就不一定叫汉朝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吕释之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了这里面的奥妙,尽管此时已经是半夜了,但是他还是连夜进宫,找到了妹妹吕雉,跟她说明了这里面的头头道道,总之就是一句话,绝对不能让太子刘盈领兵出征,一旦太子不争气,他们老刘家还在不在,我不好说,但是咱们老吕家肯定是没了。

    听完兄长的解释,吕雉也傻了,虽然吕雉已经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但自己毕竟只是个弱女子(有待商榷),既不能代替刘盈出征,平叛讨逆,也无法说服英布放弃造反,弃暗投明,怎么办呢?怎么办?

    “要不,妹妹现在去求求陛下?”

    “行,也只能这么着了。”

    吹风机

    “哎呦,咱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你就忍心把他送上前线送死?”

    “英布那么厉害的人,咱儿子年纪又小,人又老实,哪里是他的对手啊!”

    “咱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娘俩儿,别让儿子去了,要不还是你去,我看行!”

    “你倒是说话呀!”

    “好了,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就知道这个小东西不顶用,到头来,还是得靠老子!”

    唉,谁能想到,汉高祖一生顶天立地,能伸能缩,是天不怕,是地不怕,可唯独就怕一件事,那就是怕吕雉哭,只要吕雉往自己身边那么一坐,接着那么一哭,刘邦这头啊,就大,不仅大,还疼。

    也许疼老婆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通病吧,在吕雉的力挽狂澜(哭)下,眼看就要被拉下水的刘盈再一次被救了回来。

    公元前196年,刘邦再度御驾亲征,讨伐英布,留太子刘盈监国,任命张良辅佐,共同镇守关中。

    英布谋反一案,我们日后会细说,现在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在此次平叛的过程中,刘邦不幸再次被暗箭击中,这也就导致了接下来的两件事情发生。

    一是加速了刘邦的死亡,二是加速了刘邦换太子的决心。

    公元前195年,刘邦带着致命的箭伤凯旋而归,此时,距离刘邦走到生命的终点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最后的岁月里,刘邦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次哪怕是把大臣,老婆以及那个自己压根不放在眼里的祖训都得罪了,说什么也得把太子给换了,并且是不惜任何代价!

    自己之所以那么拼命地打天下,守江山,可不是要把这江山留给刘盈的,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刘如意,慈父刘邦最后的进攻开始了。

    越挫越勇

    刘邦一回到长安便召集了满朝的文武,再次商量更换太子的事宜。

    面对刘邦这次蓄谋已久的犯罪行为,文武大臣们心里可是门清,你刘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家还不清楚吗。

    可惜啊,刘邦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压根就不把大臣放在眼里,就算今天文武大臣们把天说破了也无济于事,老子今天一定要把太子换了。

    大臣们没辙了,换人吧,二号选手,张良登场。

    张良是个正统观念很强的人,从他倾家荡产也要刺杀秦始皇,为国报仇这一点就足以看出来,在张良的眼里,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立嫡长子为继承人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怎么能因为女人两句枕边风,就把太子给说换就换了呢?

    “不行!”

    出乎张子房意料,每次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刘邦竟然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这下可把张良气的不轻,当场就表示自己身体不好,需要回家养病,刘邦也懒得啰嗦,直接就批准了张良的病假条,从此以后,张良再也不理朝政,回家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完喽,这回刘邦看来是玩真的了,也许今天上午,刘盈就要从他的东宫办搬走,因为等到下午,新任太子刘如意就要搬进来了,宫女们啊,太监们啊,要赶紧把东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顺便把该扔的垃圾统统扔掉。

    至于上任太子搬到哪里,住到哪里,是死还是活,这就很无所谓了,因为根据历史的经验来看,大部分人是记不住也不太关心上任太子的。

    另外,把上面一段文字中的东宫改成后宫,太子改成皇后,刘盈改吕雉,刘如意改成戚夫人,其实也同样读的通,而且还很通顺。

    这就是皇储争夺,同样需要以性命相拼。

    刘邦终于笑了,大臣无言,张良告病,如今的形势看起来是一片大好啊,快,马上去通知刘盈,让他准备准备,下午就搬家!

    “陛下啊!晋献公因宠爱骊姬而立骊姬的儿子奚齐为太子,至齐国大乱,故使天下人耻笑,陛下,您忘了吗?”

    老人之言

    晋献公这个故事发生在春秋时期,我为大家简单说下。

    说起晋献公大家可能不认识,但是“借道灭虢”这个耳熟能详的故事,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故事中借道和灭虢的人都是这个晋献公。

    晋献公是晋国一个非常有作为的国君,在他为政的时间里,晋国的国力不断增强,版图也是不停扩大。

    除此之外,翻开晋献公的家谱,那可是地地道道的一门英烈,像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是他的儿子,五霸中的另外两位,秦穆公是他的女婿,齐桓公是他的亲家,因为晋文公的夫人便是齐桓公之女,这么看来,真可谓是豪华阵容啊。

    可是就在晋国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晋献公却因为爱妾骊姬的关系,逼死了太子申生,改立骊姬的儿子奚齐为太子,致使原本强大的晋国陷入了长达十几年的内乱之中。

    说这话的人是叔孙通,言下之意,废嫡立幼,天下必然大乱,而汉家也终将不复存在。

    叔孙通这个人,咱们之前在定汉礼的时候介绍过他,他这个人的特点是换老板比咱们换衣服还勤快,所以要说叔孙通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大家伙可能不太相信,可事实却是,此人确确实实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有人曾经说过,活着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情,而有意义的事就是好好活着。

    叔孙通就是这么一个人,数次易主,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况且叔孙通是一个读书人,而且是饱读诗书的智学之士,这样的一个人,不可能不在乎古礼,而古礼中的第一条就是立嫡以长。

    “陛下,您还记不记得秦始皇,扶苏,胡亥,赵高的事情吗?”

    “陛下,您是否还记得陪您粗茶淡饭,患难与共的吕后呢?”

    “如果陛下您今天一定要废长立幼,那么请让我把一腔热血撒到地上,然后陛下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这才是真正的气节,大义凛然却不拘小节,义先存于心而后行,不知道那些嘲笑叔孙通的人,有没有胆量说出这些话。

    刘邦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这个油嘴滑舌的儒生只会油嘴滑舌,却没想到他竟然也有以死相拼的胆气,刘邦犹豫了,不是因为满朝的反对,而是因为他想起了叔孙通的话。

    是啊,自己之所以能坐上这皇帝的位置,不正是因为秦始皇未立长子扶苏的缘故,才让赵高和胡亥钻了空子吗,刘邦动摇了,动摇的时间大概有一秒钟那么长。

    “孙爱卿,您别激动,我刚刚就是开玩笑而已(戏耳),各位,别当真。”

    听刘邦这么说,叔孙通更生气了,还有拿换太子开玩笑的?这又不是换衣服!

    “太子乃一国之本,是天下的根基,根基一旦动摇,天下也会动荡,陛下怎么能用这种事来开玩笑呢?”

    叔孙通眼瞅皇帝陛下不再说话,这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心想咱们陛下可比胡亥水平高多了,毕竟是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真是一点就通,这下好了,陛下不会再动太子了,此时此刻,叔孙通已经在心中准备刘盈登基当日的大典礼仪了。

    哼,天真。

    嗨呀,叔孙通哪里会知道,这是刘邦的缓兵之计,什么晋献公,什么秦始皇,什么明白人,这会刘邦的脑子里只有两个人,戚夫人和刘如意。

    刘邦听的叔孙通说的头头是道的,心里却不置可否,只是叔孙通言尽于此,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眼看自己一天天老去,刘邦决定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刘邦决定请大臣们吃饭,不仅是大臣,什么戚夫人,吕后,刘盈也在刘邦的邀请范围内,刘邦准备摊牌了。

    大局已定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们吃了我的饭,喝了我的酒,总不好再说什么了吧,可刘邦没想到,就是因为这顿饭坏了自己的大事,在这次饭局以后,刘盈的太子之位将再无一人可以撼动,哪怕是戚夫人也不行!

    原因是在这次酒席上,刘邦看到了刘盈身后的四个人,这四个人之所以可以入刘邦的法眼,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四个人的相貌和穿着,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

    刘邦此时已经是六十几岁的老朽了,然而这四位大爷可倒好,加起来估计得有三百多岁,不仅年纪大,四人的相貌也是十分惊奇,鹤发白眉,穿衣打扮也甚是壮伟。

    这一幕给刘邦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强了,他决定上前问个明白:“四位老先生,你们是何人啊?”

    我叫东园公。

    我叫角里先生。

    我叫绮里季。

    我叫夏黄公。

    商山四皓!

    刘邦震惊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商山四皓竟然愿意追随太子,震惊之余,刘邦询问四皓追随太子的原因。

    “陛下待人无礼,轻慢,太子待人真诚,谦恭,所以我们不愿受陛下之辱,但是却愿意为太子拼死效力的。”

    四老说完,便举起酒杯向刘邦敬酒。

    刘邦看了看四老,看了看满朝的文武,看了看太子刘盈,最后看了看手中商山四皓敬的酒,刘邦沉默了,随后,刘邦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淡淡地说到:“那就烦劳诸位好好的保护太子吧!”

    目送着四老离开,刘邦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唤来了戚夫人,指着那四个人的背影给戚夫人看,其中寓意是不言而喻的。

    “陛下,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在做些什么......”

    “跳一支舞吧,我有一首歌要送给你。”

    天鹅高飞,振翅千里。

    羽翼已成,翱翔四海。

    翱翔四海,当可奈何!

    虽有短箭,何处施用!

    唱罢,刘邦不顾身边抽泣流泪的戚夫人,径直起身离去,礼仪官高声大喊:宴散!

    一切都结束了。

    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十二年,随着戚夫人的起舞和刘邦的高歌,太子易位一事落下了帷幕,最终在除了戚夫人以外的所有人努力下,未来的汉惠帝刘盈得以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而吕后也保住了自己太后的位置。

    以上,我们了解了刘邦一朝大名鼎鼎的易储事件始末,请大家注意,此次事件影响之深,范围之广可能是超出所有人想象的,甚至于直接改写了汉朝近二十年(其实说四百年也可以)的历史。

    对刘邦来说,太子羽翼已丰,更换太子已经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吧,刘邦开始研究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心头肉,戚夫人和刘如意。

    先前刘如意被刘邦封为赵王,但是因为刘邦准备更换太子的原因,所以一直没有让刘如意前往赵国,而是一直把他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能冥冥之中有什么预感吧,刘邦下令,立马安排刘如意前往封国,并且安排了一位非常特殊的大臣担任赵相,以保护自己的爱子。

    “周昌啊,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出任赵相,保护好赵王!”

    肯定会有人十分疑惑,周昌,是那个说话结巴的御史大夫,周昌吗?

    没错,就是他。

    请大家不要困惑,我可以很肯定的说,周昌绝不是太子一党,也绝不是吕后的亲信,他之所以拒绝更换太子,并不是要保护太子,而是要保护正统。

    这样一个连皇帝都不怕的人,又岂会把皇后放在眼里,所以普天之下没有比周昌更合适的人选了,我们以后还会再次说到此人。

    看着周昌远去的背影,刘邦笑了,他认为周昌一定可以在自己百年以后,保护好自己的刘如意,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刘如意会长成一个结实,帅气的小伙子,然后在自己的忌日那天,揣着母亲的手,来看看自己,没准还能陪自己喝上两杯。

    想到这里,刘邦开心而满足的笑了。

    对太子刘盈和赵王刘如意而言,这次易储风波并没有打击到这哥俩的感情,他们还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在长安城里玩耍,尽管刘盈依靠他的母后捞到了足够多的政治资本,但刘盈并不在乎,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哪里懂这么多大人世界里的是是非非呢?

    对戚夫人而言,自己如今在吕雉面前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母)鸡,虽趁兴登场,却败兴而归,但她是幸运的,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她仍然可以独享刘邦的恩宠,同时戚夫人也是不幸运的,因为她只剩下这最后几个月了。

    马上,一出人间悲剧将在戚夫人的身上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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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见

    其实戚夫人的惨剧是早就可以预见的,戚夫人手里有什么牌?

    一个怕老婆的刘邦,一个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刘如意,再加上一个能歌善舞的弱女子。

    她的对手吕雉手里有什么呢?

    满朝的文武(包括张良这种超重量级人物),当朝太子,商山四皓,娘家人,祖训,舆论压力,最后还有一个野心勃勃且手段毒辣到两千年里无人能出其右的当朝皇后。

    戚夫人拿什么赢。

    并且根据我这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我奉劝各位男同胞们,绝对不要惹一个女人。

    项羽虽然凶残,但是只要你愿意诚恳的磕头认错,项羽可能会饶你一命,相信我,如果你把吕雉惹怒了,你的下场很有可能是被砍去双手,剁掉双脚,挖去眼睛,割掉耳朵,毒哑喉咙,您先别高兴,吕雉不会杀你,她会大发慈悲的找一个上好的医生把你治好,之后再把你扔到厕所里,再安排一个佣人伺候你的吃喝,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