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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

    “老夫常年征战沙场,到老也是粗鄙之人一个,对这朝堂之事实在是头疼得紧,今日还望先生能指点一二!”孟轻鸿说着,朝我深深作了一揖。

    我知他对我改口作“先生”,是出于请教者的尊敬,便点点头道:“既然李忠要权,将军不妨顺着他,他让人上书,将军也让人上书,到时朝中之声一片倒,树大招风,将军再偶尔施以小计,让其飘飘然而不自知,圣上自会出手。”

    “可是若是他拿到了虎符,再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该如何?”

    我笑着摇了摇头,答道:“此时,就要看孟夫人,也就是乐阳长公主在圣上跟前吹耳旁风的功夫了。吹将军忠心爱国也好,吹李忠忤上犯下也罢,只要能让将军与李忠的形象在圣上眼中是两极,再加上将军同长公主的关系,虎符自然是不会落于李忠之手。”

    “妙极,妙极!”孟轻鸿听完我的一番话,忍不住拍手称是,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若由老夫推荐贤侄去朝廷任个一官半职,以贤侄的才能,若是泯然于江湖,实是可惜!”

    我苦笑一番摇了摇头,回道:“将军便饶过小可吧!小可只愿在江湖中潇潇洒洒过一生。”

    孟轻鸿听后哈哈一笑,道:“贤侄既没这番打算,老夫自不会强求。今番解了心结,老夫也要尽快回去处理才是,贤侄既然就在忻州摆摊算卦,不若便就在这孟府住下吧。”

    “帮孟将军解决了烦忧,小可也该向孟将军辞行了,便不劳将军费心。”

    “贤侄接下来有何打算?”

    “想去京城豫州看看。”早就听闻豫州有着“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美称,所以下山后便一路向东,一路上虽走走停停耽搁了不少时日,但总归目的地是没变的。

    孟轻鸿听后点点头,又从袖口中掏了一封书信递与我,对我说道:“这是三年前清茗道长走时,留与老夫的,说若是贤侄替我解了惑,便交与你,看来清茗道长并没有算错。”

    我激动地接过那一封书信,那上面的“徒儿亲启”四字,是那样的熟悉,一时间眼眶竟湿润了,我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向孟轻鸿道了声谢,便退出书房回到了房间。

    我本想立马拆开看看师父他老人家到底给我写了什么,可几次想把其中的信笺抽出,最后却都放弃了。其实这两年我一直觉得师父的离世仿若一场梦,待梦醒后,我便还在那西溟山上,由师父教导着功夫。现下这一封可以说是遗物的东西摆在眼前,却又让我回到了现实,我怕我一拆开,师父便真真正正离我远去了。

    我叹了口气,将信封收好,随着孟方行到正厅去用晚膳,许是我在房间有所耽搁,待我进了正厅,孟轻鸿父女早已上座。

    我向他们致了声歉,便也入了座。我才刚动筷子,就听孟逐妍对我道:“兄长,明日我们再去西市的勾栏听曲儿吧!逐妍觉得那唱戏人极有意思呢!”

    我还未作答,就听孟轻鸿道:“明日你吴溟兄长便要走了。”

    “什么?”孟轻鸿的话音还未落下,孟逐妍便已惊诧出声,她眼珠一转,随即说道,“好兄长,你便再陪我几日,可好?”

    她一双含着烟波的眼睛看着我,听着她带着祈求的话语,我浑身酥软,正要应下来,却听孟轻鸿道:“胡闹!明日我便也要返回军中,你出门久了你母亲也甚是挂念,明日你便启程回将军府去!”

    “爹!”孟逐妍撇着嘴抗议了一声,但见孟轻鸿一脸愠色,也不敢再多言,只是静静地吃着菜,脸上却再没了往日里的那番光彩。

    待吃过饭退了席,我的衣角却被孟逐妍给扯住了,我疑惑地看着她,只听她轻声说道:“今夜酉时,我在咱们练剑的地方等你。”她说完后,还未等我应答,便转身离去了。

    我叹了口气,回到房中开始收拾起行囊来,但手里拿着那玉笛,思绪却怎样都平静不下来。浓浓的不舍之情充斥于我的心间,此番与孟逐妍作别,我却要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我在房中拿着那支玉笛呆坐到将近酉时,便起身朝后庭草地走去。绕过假山,正见一佳人伫立在月光之下,她的身躯在这一草一木一湖的映衬下,显得那样柔弱。

    她许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便回过了头来,似埋怨地道:“你这淫贼,竟叫我如此好等!”她说着与那夜大差不差的话来,脸上却是娇羞无限,她见我拿着玉笛,又接着道,“你是不是,想要将这笛儿还于我?”

    我急忙摆手道:“我哪敢啊!”

    “你这淫贼有什么不敢的!那日你不也……”她说着低下头去,不再看我,也没了后文。

    我晃了晃手中的玉笛,柔声道:“我写了首曲儿,想吹给你听听看。”说着,牵着她到凉亭处坐下,便将玉笛横放在嘴边,开始吹奏起来。

    这曲儿是之前在看孟逐妍练剑时写下来的,本想找个机会吹与她听,却总寻不到时间,这次倒是终于吹了出来。一曲吹罢,我见她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的曲调,便笑着说道:“这曲儿我取了个好听的名字。”

    她望向我眨了眨眼睛,等待着我的下文,只听我接着道:“这曲儿叫《孟逐妍》,你看,是不是极好?”

    她一听竟是她自己的名字,便没好气地道:“你这人,恁地惫懒,哪有用人名做曲名的?”

    我笑嘻嘻地回答着:“古有屈平作《湘夫人》,今有吴溟作《孟逐妍》,岂不正正好?”

    她听着我这扯皮的话,攥起拳头柔柔地在我胸前一砸,嗔道:“《湘夫人》可是千古流芳的楚辞佳作,你却上哪去正正好?”

    “那还是叫《水芙蓉》吧,也是正正好。”这正正好,自然是指的那日我为她所采的莲花。我打了个响指,笑着看向她。

    孟逐妍总算是承认了这首笛曲的名字,只听她轻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道:“你且闭上双眼。”

    我应声阖上了眼睛,心却跳得厉害极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双柔软的手臂环抱住了我的腰,然后一对温热的唇瓣贴了上来,轻柔地啄着我的嘴唇,然后随即那整个身子也都贴了上来。

    那一瞬间,我竟觉得天旋地转,世上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我缓缓睁开眼,那一张绝美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她轻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不时抖动着,面颊上还带着羞怯的红晕,我伸出手反手将她抱住,见她已将脸移开深深埋在我的胸口,忍不住道:“好逐妍,快让我再亲亲。”

    她伸出食指抵住我的双唇,轻声道:“别贪心呢。”她那小巧的鼻子耸了耸,接着道,“你说我们的婚事会在三年内定下来,我便等你三年,若是到时候你算的卦没有兑现,你在哪里摆摊我便跟在哪里,逢人便说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我急忙说好,轻搂着她的柳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笑着道:“我自是不能让你坏了我的生意的。”

    她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头,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这淫贼,却只想着你的卦摊生意!”她说着,挣脱开我的怀抱,飞也似地往阁楼逃去了。

    我抬手摸了摸鼻子,看着那道此时正立在阁楼外往回望的倩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妮子,分明知晓我话中的意思,却老爱反其道而行之。想着前些时日我与她的斗嘴,心情忽又低沉了下来,我叹了口气,朝仍兀自立在那的身影挥了挥手,转身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