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吕宋最近迷上了《街头篮球》，在游戏里你可以像科比一样扣篮，像艾佛森一样运球。这样的游戏登陆之初就在学生之间炸开了花，在这之前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篮球游戏。“昨天你最后那个米勒时刻的绝杀太帅了啊！”李前扭头跟蓝毛聊起了昨晚打游戏的精彩画面。李前坐在吕宋前桌，吕宋觉得他长得很有喜剧色彩，李前说起话来喜欢挤眉弄眼，让人看到有想笑那种喜感。蓝毛和李前是同桌，和李前比起来，蓝毛就显得柔弱又无聊。蓝毛看起来比女孩子还瘦，手指可以用纤细形容，让人感觉病怏怏的，文弱书生的样子。最主要的是吕宋发现跟蓝毛维持一段对话很难，因为蓝毛大部分时间都是回话者，你很少看到蓝毛开启某段对话，对话经常总终结在他那里。这种感觉让吕宋有点莫名其妙，好像蓝毛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意见，吕宋没有听到蓝毛提出过反对意见。一直快到三十岁时，吕宋都觉得蓝毛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是啊，我也没想到！”蓝毛回答到，彷佛那记绝杀就在刚才。“今晚继续啊！咱俩的挡拆简直无敌了！”李前兴致勃勃提出建议，顺手做了一个跳投的动作配合游戏台词“MillerTime!”“行啊，我看看吧。”蓝毛点了点头。吕宋想加入对话，他最近刚好也在玩这个游戏，但是给米拉的纸条这个课间是一定要送过去的。否则就要等到下午才能见到她了，每个可以见面的课间都弥足珍贵，这让吕宋加快了写字的速度。从第一次骑车送米拉回家之后的每一天，吕宋都尽量放学前跟米拉通过小纸条约定放学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吕宋会骑车送米拉回家，然后吕宋再骑回自己家。他为了尽量缩短米拉家到自己家的时间，他把自己家，米拉家和学校标在地图上。三个点连接起来以后呈现一个只在课本里出现过用来解释勾股定理的标准直角三角形。米拉家到学校的距离如果是三的话，吕宋家到学校就是四，那么吕宋家到米拉家就是那个最长的斜边五。吕宋又演算了两遍，发现最短的路程也足够远了，已经没办法更快了。这让吕宋有点泄气，因为柯南和他算的答案一样，他也没有找到两点之间更短的直线。从初一到初中毕业，吕宋基本每天晚上都送米拉回家，甚至有时他会四点起床，先在米拉家楼下等着，然后一起骑向学校。在毕业之后，吕宋常拿这件事来鼓励自己，自己也曾风雨无阻披星戴月。毕竟更多的时候，没有人像吕宋那么敏感，他完全只是感动了自己。

    自从和米拉在一起之后，吕宋自然而然失去了接着去找其他女生试错的权利。他随之把精力转移到了继续宣泄他的感情上，只是目标变成了特定的一个人。吕宋送去的小纸条经常被双方班主任半路拦截，以至于谷老师亲自打来电话问吕宋的妈妈，询问这些纸条的来历，是否有人代笔。打电话的时候吕宋是在边上的，他不敢相信妈妈挂了电话竟然只字未提这件事，接着拿起上次因为吕宋提前逃课被发现后，呈上来的2000字的检讨。热恋的情侣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除了课间传纸条之外，晚上在家的时候两人要用家长的手机联系。这很考验两家六个人的默契和运气，比如米拉就比较幸运，她可以一晚上都拿着妈妈的备用手机，但是吕宋家爸妈只是一人一台手机，发信息的难度陡增。一毛钱一条信息的年代，吕宋拿着妈妈手机借口玩游戏之时每天多用掉一百多元的话费。连吕宋自己都觉得在胡闹，他和米拉在一起之前两个人甚至都不认识。但是就这么鬼使神差的来到初二的下半季，初中还剩下一年，大家又要各奔东西了。

    自从柯南介绍吕宋来到这个位于学校边上的居民楼顶的天台之后，这里很快就成了大家秘密约会的地点。其实这里人人都知道，但是大家来的时间不同，而且这里最让人着迷的地方是这个楼顶的平台有很多个进出口，很多门洞。所以如果没有提前约定，经常大家都是在楼下才能互相碰到，心照不宣的互相点头微笑之后走出大院融入人流之中。吕宋那一大套都是从柯南那学来的，比如把心仪女生的学生号，名字缩写甚至互相起的昵称用各种方式记在本子上，文具上，课桌上，顶楼天台的墙壁上。喷漆这种东西只有五金店才有，吕宋佩服柯南涉猎广泛。在柯南发现这里之后，陆陆续续得，在他们约会的天台上，目光可及的墙面上被喷漆喷满了涂鸦。这些涂鸦在吕宋看来毫无美感，包括他刚刚的“杰作”，黄色的大字，歪七扭八写着：米拉，ML，包括米拉的学号数字22，加上自己的名字，缩写，学号。基本到初三的时候这里已经找不到灰白底色的墙面了，所以如果不仔细来找，大概没人能看懂都画的是什么东西。吕宋很喜欢来这里，如果米拉有事不能来，他会自己在这里矫情一会儿。吕宋很讨厌这个时候的自己，从这里往下看就是学校的大操场，所以不用担心迟到。有的时候米拉不能来的，吕宋就会暗自感伤，往下看楼下的篮球场上每天都熙熙攘攘，一个个男孩子不知疲倦的挥汗如雨。即使体育课已经可以能跟同学组队打，也把科比和姚明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吕宋仍然不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这对于一个在度过青春期男孩子来说很关键，如果吕宋是一棵树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该像哪个方向生发。在树林里，树叶多的那一面总是向阳的，而且要足够高才可以分享阳光。十四岁的吕宋看着篮球场出神：哪里有阳光呢？

    吕宋的偶像，篮球明星科比～布莱恩特曾经四点起来练球，所以吕宋也一早四点爬起来奔向未来花园。吕宋从第一天就开始心怀内疚了，他对米拉算不上喜欢。在加深了了解之后吕宋发现米拉还是个药罐子，每天从早到晚，胃药都要随饭服下，饭可以不吃，但是药不能停。这更加倍了吕宋的内疚之情，内疚之余后悔不已。所以与其说每天吕宋都送米拉回家，到后来接她上学再送她回家。在米拉的家未来花园门口，吕宋依依惜别的更是年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