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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阿呆》第八章

    时日匆匆而逝,在阿呆智力完全清零一年后,他的智力似乎又慢慢恢复到他原本有的三岁智商了,二婶暗地里观察了几次,更加确信了这一点,她把这个发现悄悄告诉了大山,大山说:“这都是妈的功劳,你对他比对春生还好,白面馒头白米饭由着他放开肚子吃,营养跟上了,他就胖了,也长高了,智力也回来了。”

    二婶说:“妈就盼着他智商能继续高一些,将来给他娶个媳妇成个家。”

    大山叹气说:“给他娶媳妇就不要奢求了,就盼着他没病没灾健健康康活着,也算没有辜负爷爷临终的嘱托。”

    温馨的家虽然让阿呆智力重新又恢复到了三岁智商,但他依然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就是知道,他也不愿意说出来。他的头脑里除了快乐还是快乐,二婶没有让村子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们看到笑话,她不但没有虐待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这个名誉上的儿子,还做到了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甚至比对亲儿子春生还要好。

    二婶对阿呆的好一直是春生的一块心病,尽管因为铁蛋溺亡这事春生心里对阿呆一直怀着深深的愧疚感,再也不偷着打阿呆了,也愿意和他盖一条被子了,可对二婶的偏心依然耿耿于怀。但二婶并不知道春生的心病,不论什么事都更偏心永远是一颗童心的阿呆,在她心里,阿呆不是谁的累赘,他是家里贡献最大的人,她要不对他好,就白给菩萨上香了。

    阿呆不明白春生对他的嫉妒,依然在心里很怕春生,依然很听他的话。他总是抢着干活,从来不挨饿的他就像吃饱了肚子撒欢的的羊一样,田野的风吹裂了他的手背,毒日头晒黑了他的脸面,他依然舍不得戴上二婶给他买来的新草帽,草帽做工精细,颜色金黄白亮,帽檐上印有一颗鲜红的五角星,每天放羊回来,阿呆就把草帽高高挂在炕头墙上,那帽檐上的红五星,成了他心里最亮的星星,在睡梦中闪耀在遥远的天边,他总是在睡梦中露出甜甜的笑。

    在阿呆一切好转以后,二婶在心里卸下了一个重担,又挑起了另一个重担,一转眼大山都成了大龄青年了。自从大山跟着新爹在黄河里开始羊皮筏子这个生意后,家里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二婶把该省的钱都省了下来,再加上阿呆放羊的收入,给大山娶一个媳妇的彩礼钱攒得差不多了。二婶张罗着把她的一个远房表侄女介绍给大山,双方见过面后,女方对大山本人没什么可说的,可一听家里不但穷,还是一个有三个儿子的组合家庭,就提出了苛刻的条件,彩礼不但要比别人多,还有一个死条件,必须盖一院房子分开单另过日子。

    二婶把这个死条件想也没想一口应承下来,回来后说了,老镢头破口大骂:“狗日的还没过门就想好了单另过,也不怕别人笑话?”

    二婶说:“谁让你是后爹呢,人家想得长远,现在不提单另过日子,娶进来哭都来不及了。”

    “我们是那种人家吗?大山从小跟你过来,我连骂都没骂过他一句,什么好吃的不留给他?在我心里,他和春生一样亲,都是我的儿子。”

    “你是这样想,可人家不这样想。”

    老镢头说:“就凭女方家提的这个条件,也不是一门好亲事,不成也罢。”

    二婶说:“你好大的口气,好亲事能落到我们头上?人家姑娘答应嫁给大山就算菩萨显灵了。”

    老镢头说:“我不反对你张罗给大山娶媳妇,可也不能把我们家全搭进去,又要娶媳妇又要盖房子,钱从哪里来?难道去偷去抢?”

    二婶说:“眼看大山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我这是急呀。”

    二婶哭了,她一哭,老镢头就没脾气了,叹一口气说:“既然答应了人家,我们就把家里的羊全部卖了,还有阿呆的小黑驴也卖了吧,碎毛擀毡多少能凑一些,再借些债,好歹给大山盖一院房子,迟早也是个盖。”

    二婶破涕为笑说:“我知道你不是黑心肠后爹。”

    老镢头说:“不管亲爹后爹,摊上了就是我的命,再说了,等我们过世了,春生也就他这一个大哥连心了。”

    二婶说:“把羊全部卖了,阿呆一定会伤心的,就把小黑驴留下吧,他对小黑驴比对亲爹还亲。”

    老镢头说:“那就留下吧,打场犁边边角角的地也有用着它的地方。”

    第二天,老镢头把家里大小二十多只羊连群让羊贩子赶走了,阿呆舍不得他的羊,哭着要跟羊群一起走,大山把他赶回来,警告说:“再哭,就把小黑驴也卖了。”

    阿呆连忙用衣袖抹去泪花说:“我不哭了。”

    二婶说:“阿呆啊,羊卖完了不用愁你没活干,等家里给你大哥办完喜事,就让你大哥和新嫂子去过他们的小日子,你还是妈的儿子,妈白天领着你去地里干活,晚上回来顿顿给你做好吃的,等把家里所有账还清了,你也就长大了,妈就给你张罗着娶媳妇。”

    阿呆说:“我不要媳妇,我要小黑驴。”

    老镢头笑着说:“阿呆你真傻。”

    在二婶明是明暗是暗的张罗下,大山按新媳妇嫁过来的不二条件,提前在米粮川最外围的一块没人要的空地上盖好了房子,地皮自然是李长庚村长顶着压力批的,顺带还给大山划拨了三亩别人遗弃不要的荒地,他一脸正气拒绝了老镢头行贿送来的烟酒,自嘲说,一生的美德,总不能坏在你这一条烟一瓶酒上吧?李长庚村长对那些反对随便乱批地皮的村民说,不能因为自己的小算盘,就丢了我们的善心,这个地皮名誉上是批给大山的,其实是为了阿呆有个家,我们米粮川的人谁不欠阿呆的?一句简单的质问,就没人敢反对了。

    房子地理位置很差,因为靠近河边,是一块本不该建房的漏沙地,又很低凹,谁知道哪一天发洪水黄河上涨,那可就人和房子一起漂到黄河里去了。可是,也顾不上以后了,先有个家再说吧。

    大山安慰二婶说:“连年干旱再加上到处截流灌溉和建工厂,用不着担心黄河上涨,反而要担心黄河水越来越少。”

    有了房子,这让从来不把大山放在眼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有几家有女儿却把来提亲的大山拒之门外的村民更是后悔不迭,当初把这个后生看走眼了。贫穷是可以改变的,可人品是改变不了的,这个大道理谁都知道,可具体到自己头上,却不是这么回事,这都是祖祖辈辈穷怕了,以至于人们宁可看重家庭条件,也不管你是好人坏人。这种心态自然错失了好多好姻缘,也造就了好多不幸的家庭。

    大山新娶来的媳妇叫兰英,虽说婚前百般刁难,嫁过来却成了另一个人,一心扑在这个家,又贤惠又勤劳,还暗藏了一笔嫁妆钱,慷慨拿出来贴补家用。大山自然明白这钱是包括在聘礼里面的她的衣服钱,看她连个多余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大山对她的一肚子怨气全没了,反倒认为自己跌倒捡了一个金元宝,这辈子过日子不用愁了。

    新媳妇兰英是个好强又贤惠的女人,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是个歹毒的嫂子,她坚决不同意把阿呆算成婆婆家的人,她说,她不害怕阿呆饭量大,每顿饭都做一大锅,她偏要当个好嫂子让全村人看,二婶听了这话,逢人就说,把阿呆交给兰英这个嫂子,我没愁心事了。

    自从大山按兰英的条件单另出来盖了房子,虽说房子赶不上别人家阔气,但兰英心里是满意的,看着大山勤劳,阿呆听话,她在这个家里说话算数,就暗自欢喜。一家三口没吃闲饭的,兰英和大山一个想法,不愁日子过不到前面去。

    结婚后,大山哪也不去,天天和兰英厮守在一起,不久兰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这可把大山高兴坏了。从那天起,他死活不让兰英下地了,也不让兰英给他洗脚了,反过来他每天晚上端来热水给兰英洗。两人如此恩爱,羡煞一村人,就连阿呆也跟着享福了,个头直往上窜,比大山还高,人也壮实了好多。

    可是俗话说好人命不长,兰英在生头胎的时候大出血,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只保住了孩子。

    二婶和大山大哭一场,想不通老天怎么不长眼,让这么好的人说死就死了,到最后把这天大的不幸归于命。

    处理了兰英的后事,大山犯难了:“这么小的孩子,让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

    二婶说:“是个男孩,妈不给你抓养谁给你抓养?难道送人?”

    大山说:“妈又是家里又是地里,哪有闲工夫照料孩子,新爹也不会同意的。”

    二婶说:“我那个家,我说了算。”

    大山红着眼睛说:“我以为娶了媳妇就再也不拖累妈了,可老天爷总是和我过不去。”

    二婶安慰说:“天下哪个当妈的不是为了儿女活着,以后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以后不这样说了。”

    “等过两年有合适的,你再娶一个,日子不是一个人过的。”

    大山说:“以后的事以后说,妈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二婶说:“妈知道什么,还是你自己起吧。”

    大山想了想说:“那就叫家兴吧,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就指望这个孩子了。”

    在家兴一周岁生日刚过,春生以全乡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的‘宏志班’,这个宏志班可不简单,是一个叫李行健的台湾富商资助的,李行健控股的‘大唐影视集团’拥有的资产高达几十亿美金,李行健祖籍就是米粮川。宏志班集中了全县前二十名的应届高中生,不但高中三年学费全免,每月还发二十块钱的生活费,这让全村人羡慕不已,全家人都为春生高兴,最高兴的自然是老镢头,走在巷道里的步子都不一样了。

    韩巧儿虽然也考上了高中,却没有考进到宏志班,一想到再也不能和春生一个教室上课,心里很失落。自从铁蛋溺水后,她在心里一直恨着春生,可现在看到春生越来越优秀,被她刻意埋在心底的爱意又复苏了,爱情的萌芽破土而出,最终心里的爱战胜了恨,她更加狂热地爱上了春生,可春生就像一个高傲又孤独的王子,对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他们总是冤家路窄,不是在食堂里面对面相撞,就是在校园里不期而遇,每次巧儿都是有意无意向春生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春生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总是故意把眼睛瞟向别的地方。

    时间的流逝渐渐让巧儿内心坦然了很多,春生的漠视让她很尴尬,受不了这种‘不明不白’关系的折磨,有一天巧儿鼓足勇气给春生写了一个纸条,约他星期天公园见面,说有重要话对他说。

    约会那天,巧儿因为没有一条漂亮的裙子而默默流泪,把头一天洗好的干净衣服穿上,头发上插了一个淡蓝色的塑料蝴蝶结,在镜子前照了又照,总觉得打扮得不够漂亮,可也只有这样了。她提前半个小时去了公园,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来春生。一阵急雨夹着冷风而来,她淋了雨,抹着泪跑回学校宿舍,半夜发烧,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春生没去赴约,内心的痛苦不比巧儿少,第二天在食堂吃饭,他第一个进了食堂到最后一个离开食堂,也没有看到巧儿露面,他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但他又不愿意付诸行动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不知道巧儿约他见面要对他说什么话,但他感觉到了她对自己又爱又恨的那种复杂感情,他害怕和她单独相处,却又期盼着能天天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