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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阿呆》第十九章

    清明时节,沥沥细雨下个不停,谁都说‘春雨贵如油’。到中午过了,云层里闪出一个太阳,整个河湾一片新绿,扑鼻的草香让人顿觉清爽无比。远远望去,几辆小车在山间忽隐忽现,在新铺的旅游公路上缓缓向米粮川村驶来,传说多年的台湾富商李行健老人终于来寻根了。

    村里提前几天就接到乡上通知,做好了迎接准备。这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大事,李行健老人年已古稀,为人低调,坚决不同意搞形式主义,没办法,地方政府不再坚持官方接待,只把此行看成一次普通的寻根之旅,让李长庚村长代表李氏家族来接待。

    等到车队开到村口,路边黑压压站满了人,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彻河湾,早已准备好的锣鼓敲起来了,穿着红衣绿裤的年轻小媳妇们扭起了秧歌,头裹白毛巾的年轻小伙们舞起了狮子。

    车队缓缓停在了大唐影视城新修的综合办公大楼的广场上,李行健老人从车里钻出来,李长庚村长迎上前去,两双手紧握在一起,客人颤抖着声音说:“我终于回来了。”

    李长庚说:“我们盼您回来都盼了好几年了。”

    老人擦着泪花说:“惭愧!惭愧!来迟了。”

    李长庚说:“不迟,不迟,回来就好,欢迎您老人家经常回来看看。”

    老人让助手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打开说:“我是看了这篇文章才下决心在这片魂绕梦牵的血脉故土投资建大唐影视城的。”

    大家围过来一看,原来老人手里拿的是一张《人民日报》,上面醒目地登着一篇文章《米粮川,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老人指着作者的名字问:“这个李春生可是你们村里人?”

    老村长连声说:“是我们村的人,大房家李仁贵的儿子,他在打工业余时间,写了这篇文章,大着胆子投给《人民日报》,没想到居然发表了,你想想《人民日报》是什么报?它的传播力太大了,米粮川的名声一下全国尽知。”

    “后生可畏啊。”老人竖着大拇指说道。

    有人叹息说:“他可是我们米粮川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可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被学校开除了。”

    老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见老人打破砂锅问到底,李长庚悄声说:“这事说来话长,今天是你寻根的大喜日子,就先不提他了。”

    老人不便多问,也就转移了话题,问现在政策好不好,村民们都不挨饿了吧,也不搞阶级斗争了吧,人们抢着说,自从改革开放后,日子越来越好了,谁还有闲工夫搞阶级斗争?老人说,内地这些年发展太快啊,这次回来,恍若隔世。有人自豪地说,现在政策好,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放眼眺望,黄河似一条飘动的丝带,远处山峦还覆盖着皑皑白雪,近处绝壁如刀劈,田地、树木、羊群、古老的村庄,淳朴的笑脸,陌生的乡音,这一切仿佛是梦,又像是梦醒后的惊喜。

    老人喃喃说:“万万没想到米粮川如此宁静美丽,世外桃源的名声不假啊。”

    老村长自豪地说:“这都是因为有了黄河这条母亲河,米粮川才如此美丽,青山绿水,空气新鲜,民风淳朴,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要是不愁发家致富的事,那我们过的可真是神仙日子。”

    老人说:“这你说对了,我忽然觉得应该来此安度晚年,在黄河边盖一院农家房舍,种几分菜园,养几只土鸡土鸭,天天看着村里人笑呵呵的脸,闲时下下棋,钓钓鱼,这样终老,才是真正的福气。”

    李长庚说:“您老来吧,到时我就不当这个村长了,天天陪您喝茶唠嗑,下棋钓鱼,拉一阵二胡,吼一嗓子秦腔,想着心里都美。”

    老人叹气说:“也就是嘴里念叨念叨,俗事缠身,什么也放不下,来了又如何?人静心不静。”

    “说的也是,您老事业做的大,手底下要养活那么多人,哪能像我们无事一身轻,只管自己一家的小日子。”

    谢绝了休息,李行健老人在老村长陪同下参观了大唐影视城新修的‘盛唐一条街’、‘敦煌莫高窟’,最宏伟的建筑就是‘长城’,仿真效果堪比真正的长城。

    游完了影视城里已经完工的所有人文景观,一行人分坐几辆毛驴车顺着峡谷进去,但见群峰林立,造型千奇百怪,气势磅礴,大自然以万古之力和变幻之功,赋予了群峰超凡之气,犹如雕塑大师的梦幻杰作,置身其中,不由让人叹服自然之妙和造化之奇。

    李行健老人显然被这些从没见过的自然景观震惊了,索性下了驴车,步履悠闲,随性而走,不时发出惊叹,老村长李长庚指着两座独立却又互相依偎的山峰说:“你看,像不像‘月下情侣’。”

    抬眼望去,所有人都笑了,李行健老人连声说:“真像,真像。”

    有人提议道:“给董事长在‘月下情侣’前拍一张留影。”

    李长庚连忙把老人搀扶过去,老人拉住他说:“一起合影。”

    有人笑着打趣道:“你们爷孙俩不说性别就是一对‘月下情侣’。”

    所有人都笑了,有人连忙举起手中的相机,随着‘咔嚓’一声,两人定格为了一段历史佳话。

    有人又喊道:“看,那是‘猎鹰回首’。”

    “看北边,那是‘千帆竞发’。”

    “那是‘大象吸水’。”

    一路走,一路指点,每个人心中都诗意盎然,那些黝黑、风吹日晒的笑脸,皱纹纵横,刻在额头,深如峡谷。他们放肆地笑着,笑声久久回荡在山间。

    这些屹立几万万年的山峰,被时间和风雨雕刻成了自然奇观,是人类无法创造的杰作,它们如笋、如帆、如鹰、如豹、如人、如佛、如火炬、如灯塔、如相依的情侣、如飞驰的战马,如打坐的菩萨,如慈祥的母亲,如布满皱纹的老人。

    车辕上旌旗飘荡,随着吆喝,驴蹄扬起尘沙,车轮转动,山风渐起,不知是谁起头吼出古老的秦腔,细细听,原来是铡美案里包公的唱词,唱腔高亢激昂,回荡在峡谷,犹如置身于一个正义的刑场。

    大半天时间不知觉过去了,夕阳被群峰阻挡,暗色越来越重,老人游兴不减,但脸上已经露出很重的倦意,李长庚说:“今天就到这里,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老人执意要去黄河边体验一下乘坐羊皮筏子漂流黄河的感觉,大队人马来到黄河边,穿好救生衣,坐上毫无遮拦的羊皮筏子,老人又害怕又兴奋,发出感叹说:“美丽的村庄、美丽的黄河、美丽的大漠险峰,三者巧妙而自然地融为一体,真是一幅独一无二的世间美景。”

    回到村里,在村委会休息片刻,李行健老人按贵宾来访惯例留下笔墨提辞,便起身前去老镢头李仁贵家查看李氏总谱。据米粮川李氏家谱记载,在将近三百多年的时间里,他们总共分离出去了十多个分支,总谱在大方老镢头家里,他们这一支是‘大房支’。

    接到贵客要来访的通知,老镢头让二婶提前几天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炕上铺了新床单,自己也修整了头发胡须,洗了个热水澡,穿上最好的衣服,尽量隐藏了日子的沧桑,买来上等茶叶,从箱底抱出家谱,重新换一块崭新红布包好,郑重置于八仙桌李氏神楼下面,并在家谱前面摆放好擦洗如新的香炉,点三根好闻的藏香,静等远方游子前来祭拜。

    一行人到来,李长庚介绍老镢头和贵客互通了姓名,并握了手,两人知道早已乱了辈分,也就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只是一起下跪对着家谱上香磕头,礼仪完毕,把客人让到炕上主位盘腿座定,炕桌上早已摆好冒着热气的盖碗茶,还有二婶半夜起来蒸好的的‘千层饼’,新鲜的时令大棚香瓜、樱桃、草莓是乡政府提前从县城超市买来的,这些都不能吸引贵客,老人称赞老镢头养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催促赶快取来家谱,从第一页翻读,再不说话。

    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老人翻阅到清朝同治年代就不读了,兴奋地说:“我查到了,我们断了续的这个先人就叫李积德。”

    老镢头赞同说:“我判断就是这一支。”他是提前做足了功课,早已弄清楚了他们这一支是在清朝同治年间逃荒走了才断了续的一支,他们逃荒走了的祖先便是李积德,家谱在李积德之后再无记叙。

    李行健老人说:“这次来能续上谱,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可是了了一桩心事啊。”

    老镢头感叹说:“没想到你们逃荒走了断了续这一支,反而成了最显赫的一支,到了您这一辈,是富可敌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