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当他们年轻时（2）

    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升入高三之前的那个暑假基本上可以算作不存在，虽然时间已经来到六月的末尾，但是对于齐泽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今天是暑假前的最后一天，但从明天开始，就是开始暑期补课的日子，齐泽想了想，大热天补课甚至不如平时上课，至少平时还能没事踢踢球。

    第四节课下课，齐泽拿着饭卡，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向食堂。齐泽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吃饭，除非有人来找他一起吃饭。齐泽走下楼去，抬头看着教学楼的最上面两层，那些高三的教室里面空荡荡的，齐泽总觉得还是有些不习惯，虽然距离月初高考的那几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

    齐泽走进食堂的二楼，现在的食堂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拥挤，大家也不用拼命挤来挤去就为了抢一口好吃的。清江五中的食堂有三层楼，一楼是教职工食堂，上面两层是学生食堂，齐泽一般只去二楼。和往常一样，齐泽打好几个菜和米饭，再拿上一碗汤。齐泽的个子在男生中不算高，也就勉强够一米七，看上去也并不胖，光看外表没有人会相信齐泽的饭量是如此的惊人，至少是一般其他男生的两倍之多。至少学校里的很多同学在见证过齐泽不同凡人的饭量之后，都对齐泽刮目相看，并且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地请齐泽吃饭。

    齐泽把饭卡揣进兜里，端着餐盘和汤碗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就在齐泽穿过那些食堂长桌之间的时候，有人在长桌旁站起身来，大声喊着齐泽的名字。

    齐泽转过头去，看向食堂正中的一张长桌，那餐桌两侧都可以做人，一边六个，一共可以坐十二个人。何载玮正坐在那餐桌边，伸着手在招呼着他，郑欣，袁森翔也坐在那里，正朝自己笑着，还有其他几个人，一共十一个，其中还有个女生，他们都是曾经高三的学长学姐，看来今天是回学校看望老师来了。齐泽和其他那几个人并不算太熟，但也都见过，大概知道他们都是谁，倒也不算太尴尬。

    齐泽和大家打过招呼，便坐在老何身边剩下的那个空位上。那十一个人都已经吃完了，坐在餐桌边聊着些什么。

    “你们回来看老师啊？”齐泽一边吃，一边问道。

    “是啊，”何载玮答应道。“你小子吃的越来越多了啊。”何载玮指着齐泽的餐盘，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齐泽喝了口汤，摆了摆手。“嗨，这都不一定够呢。”

    “好，好，多吃点。”老何看起来很开心，他拍了拍齐泽的肩膀。“你还得长身体呢。”大家又都笑了起来。齐泽也很开心，他们已经有些时间没有见面了，现在重聚在一起开着这些玩笑，突然就有一种回到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说起来，他们这些人认识倒也不算久，到现在也还不到一年，不过确实是实打实的朋友们。他们最初能够互相认识，只是因为大家在同样的时间上体育课，这才机缘巧合一起踢球，慢慢地自然也就熟络了起来。

    何载玮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不少东西。何载玮把那张纸递给齐泽，齐泽还以为那又是什么来自学长们的祝福，之前小高考的时候，他们就送了一份超大的手写贺卡给齐泽，作为对他的祝福，那事情让齐泽很受感动，一直都记得，那贺卡齐泽也一直带着，放在书包里最安全的夹层里。

    但是这张不是，齐泽拿过那张纸来，放在餐桌上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上面写着许多词，还画着许多不同的图案。

    “这啥啊？”齐泽看得一头雾水，对着何载玮问道。

    何载玮指着那张纸，“这些是我们想的队名，下面这些是我们画的队徽，你有什么想法？”

    齐泽看着那张纸，那上面写了不少名字，海盗、矿工这一类名字现实中的球队就有这种名字或者绰号，拿来用也不错，还有其他一些名字，像清江FC或者是国际清江这种，听起来就太过中二了，实在是不像一群年轻人搞的业余队应该有的名字，还有人用那些游戏里的词来给球队命名，听上去好像还蛮新奇的，但是实在是有些幼稚了。齐泽觉得，这名字至少听上去就该像一支能赢球的队伍，只是他还没什么具体的想法。

    总之，齐泽对此还是十分意外，准确来说是喜出望外。他甚至没想到今天老何和这帮人回来竟然还会和自己讨论组建球队的事情，不过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要组建一支球队，齐泽还是很高兴，他终于可以成为一支球队中的一员，虽然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大概都只是一支半吊子的业余队。

    大家在食堂里商量了很多事，包括队名、队徽还有球衣的款式，但直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好在这并不是一件要紧的事情。唯一的可以确认的事情，就是他们这12个人，十一个球员，而那个女生，则被大家推举为“球队经理”。大家还建起了一个qq群，作为球队的“基地”。齐泽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十分开心地吹着牛逼，他知道这支球队就是让大家在一起玩玩的，但踢球不也就是为了开心吗？对于他们这些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职业足球的普通学生来说，足球，似乎也没有那么崇高的意义可言。

    时间过得快得出乎齐泽的意料，大概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好像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皇家马德里就已经接连夺下了两个欧冠冠军，而好像昨天才刚刚捧起大力神杯的德国队，已然距离那一届巴西世界杯过去了三年的时光。

    有时齐泽也会觉得奇怪，现如今自己已然是一个几乎可以用狂热来形容的球迷，但在升入高中之前，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别人口说的球盲，那时的自己还不知道俱乐部和国家队的区别，只知道皇马巴萨和曼联，只知道梅西和c罗。齐泽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踢球时的尴尬景象，那是自己还是个只会用脚尖捅球的傻小子，只会在场上漫无目的地追着别人跑，停球的时候想要用脚底踩住皮球却坐了球车，在一大帮女生面前在球场上摔了个跟头。

    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情，齐泽也会觉得很有意思，他倒不是怀念高中的三年时光，只是觉得感慨，只是不是带有悲伤情绪的感慨，更像是一种释怀。终于，齐泽也经历了高考，在高考结束之后，他也终于拥有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暑假。

    那些高中时在学校里所设想的关于球队的一切，最终也得以实现，在这支球队中最小的齐泽也从高中毕业之后，大家又一次齐聚在球场边，讨论着关于一场球赛的事情。

    大学的暑假同样悠闲，这实在是踢球的好机会，正巧清江市足协在本地开展暑期业余联赛，分年龄段和人数安排比赛，球队的众人几乎没有关于这事进行讨论，大家都无比强烈地想要参加这比赛。

    只是大家的足球水平貌似都没有得到什么进步，齐泽高三这一年一共也没踢过多少次球，整支球队中只有何载玮一直在进行着相对来说高水平的足球对抗，他读的清江市林业大学中有着相对完善的院际足球联赛，何载玮也一直在学校的球队中担任主力中锋，那是他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位置。齐泽也希望自己上了大学也能有这样的球踢，也不知道能否如愿。

    大家重聚在一起，真是件开心的事情，在各奔东西一年之后，大家终于穿上了当初那套费心设计的球衣。“狩猎者”，这是球队的名称，虽然听起来十分威猛，但这名字其实是出自一款钢笔，蓝色和紫色相间的球衣好像也算不上亮眼，还有一个像极了金山毒霸logo的队徽，也许大家当初的设计思路来得多少还是有些仓促。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老何带领着众人已经在清江市的足协注册过了，现在他们都是登记在册的业余球员了，七月份业余联赛开打，他们也会参与其中。但对于在标准球场上的对抗，球队中并没有人熟悉，只有老何踢过，以前的野球甚至是校队比赛都只是在标准球场一半大的球场上进行。齐泽也是一样，他第一次站上标准球场，站在后卫线上遥望着对面的球门，甚至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很显然，“狩猎者”需要训练，但对于这么一支业余得不能再业余的球队来说，他们甚至在11人制的比赛中没有哪怕一个替补可以换，训练，听起来像是只有职业球员才拥有的东西，距离他们似乎太过遥远了。

    清江市航空航天大学体育场暑期业余足球联赛第一轮

    双方的球员都已经入场，在各自的半场进行着热身。齐泽站在靠近中线的位置上，和大家一起慢跑，拉伸，传球。齐泽时不时地回过头去看着对手那些球员，那些人都是踢球踢了起码十几年的老油条，光是气势上就完全压倒了他们。齐泽在尽可能地观察他们，这是他一直以来踢球的习惯，无论是在比赛前还是比赛中，任何时候齐泽都会观察他的对手，观察一个球员的动作，尤其是下意识的动作，将会十分有利于了解那个球员的动作习惯，对于在比赛中的应对，也许就可以做出正确的预判。

    场边倒是没有什么观众，大学的体育场边没有什么可以遮蔽阳光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在这个炎热的下午观看一场这个水平的业余足球比赛。场边就孤零零地立着清江市足协举办业余联赛的宣传牌，一向抠门的足协这次居然拿出了一万块的“巨额奖金”作为冠军的奖励，也确实是一件罕见的事情。在宣传牌下，对手的替补球员们也正坐在那里，这让齐泽感到压力山大，对于他们这些几乎从没踢过大场地的菜鸟来说，体能是否可以支持他们在这种鬼天气下踢完整场比赛，完全是个未知数，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无人可换，因为他们整支球队就只有11个人。

    万里无云的淡蓝色天空下，炙热的烈日正注视着场上的球员。裁判叫过双方的球员，互相握手致意。齐泽已然浑身湿透，在比赛开始之前的热身活动就已经让他流了够多的汗了，好在那只是水分而已，齐泽心想。齐泽把发带戴在头上，他有些日子没有剪头发了，倒不是为了留长头发装酷，只是单纯的懒，现在齐泽有些后悔，因为汗水顺着头发正不断地滴落下来，齐泽只能找老何要了发带，系在脑袋上，自己此刻的样子估计是有些滑稽，齐泽心想。不过现在也许不该想这些，齐泽双手叉腰，注视着对手的球员们，他们都说说笑笑，似乎根本没有把狩猎者放在眼里。这是他们的第一场比赛，齐泽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在并不算太远的以前，每当齐泽站在球场上感到紧张的时候，就会觉得肚子疼，只想赶紧跑去厕所找个坑位，但只要比赛哨声响起，齐泽就会全神贯注地投入比赛，这种感觉自然也就消失不见了。此时此刻也是一样的情况，齐泽微微弯下腰，低下头去，好掩盖自己因为心理作用而导致的肚子疼显露在脸上的痛苦表情，齐泽心里想，比赛赶紧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