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机缘巧合

    高考成绩出来了，对于齐泽来说，倒不是一件很能够震撼他的事情。他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在中游，对于高中生涯这最后一次考试也是一样，齐泽的发挥依旧很稳定，他的分数差不多也够上一个普通的大学，去学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专业，然后毕业出来找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和齐泽的父母设想的一样，接着去度过再普通不过的一生。齐泽倒是想过，想着有什么方法可以去避免这普通的一生，或者用他的话来说，这平庸的一生，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绝大多数人就只能拥有一个普通，甚至是平庸的一生，只能怀抱着羡慕的心态和遥不可及的理想，仰望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

    齐泽手里拿着一杯不加糖的茶，靠在学校教室外的瓷砖墙上，看着班上的同学和他们的家长们走进教室，和班主任寒暄，再离开。齐泽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倒不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只是一向如此，齐泽和同班的同学关系都不怎么好，倒是和别的班的同学打成一片，同班同学都说齐泽有点怪怪的。他来学校拿志愿手册，自己一个人，没让家里人跟着一起来，又是一个三年眨眼之间就过去了，他也该独立一回了。

    身边站着闫飞，他可以说是齐泽在班上唯一的朋友，在足球氛围一直不怎么浓厚的17班，只有闫飞愿意和齐泽一起踢球。闫飞考砸了，或者说，他也只是稳定地发挥出了他一贯的水准。闫飞和齐泽说，他打算出国留学，齐泽没有细问，但这估计是闫飞家里人的意思，闫飞家里条件不错，足以供闫飞出国念书，拿一个不错的文凭。班上有不少人都要出国念书，去美国的，去英国的，还有去西班牙和爱尔兰的，打算去西班牙留学的那个哥们还特意找到齐泽，向他请教关于西班牙足球文化的知识。

    很快，这层楼就只剩下了齐泽和闫飞，他们两个依旧站在教室外面，看着教学楼对面的操场上，空无一人的球场。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闫飞的老爹来接他回家，齐泽挥挥手向他告别，想说些什么，却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就只是挥挥手，看着闫飞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那头。

    齐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在这以前，他是如此渴望着这个暑假的到来，可当他真的置身于其中之后，却只觉得无聊透顶。他曾经想着高考结束后在电脑前玩上一整天，现在却只是坐在电脑前，看着实况足球的启动画面，拿着手柄不知道该玩哪个模式，最终也只是关掉电脑，躺在空调房的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结束一个又一个这样无比相似的一天。

    唯一能让齐泽打起兴趣的，就是上场踢球。狩猎者终于增添了两个成员，也是老何原先的同学，虽然水平不怎么样，但球队终于是拥有了替补，齐泽颇费了些口舌也拉了闫飞入队，终于算是凑满了一场的三个换人名额。齐泽真是没想到，家里颇为阔绰的闫飞居然会为了购置队服的那一百块大洋而纠结半天，看来闫飞的老爹虽然不管他的学习，但对于金钱方面管得倒还挺严。

    在这个夏天里，狩猎者一共踢了九场比赛，和九只不同的球队一较高下。对于狩猎者来说，这九支球队有着一个巨大的共同点，那就是狩猎者们谁都踢不过。这个夏天就和一场场惨败的球赛一样，过得飞快，他们一共在这九场业余联赛里丢了47个球，包括4个自家人送上的乌龙大礼，而球队只取得了7个进球，场均还不到一个。

    最后一场比赛结束之后，大家在球场上合照留念，对于一支球队来说，这是一个无比糟糕的“赛季”，但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没有人会为了这些而责怪队友，也没有因为队友各种离奇的失误而对其恶语相向。齐泽第一次觉得自己居然可以如此顺利地融入一个团体，和队友一起踢着这么开心的足球，哪怕他们够不到哪怕一场比赛的胜利，甚至他们在这里踢球不是为了胜利而去的，但这也足够了。齐泽在拍那张合照时笑得很开心，他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流露出了如此久违的表情。

    大家又一次各赴西东，去开始或是继续自己的学业。齐泽去往清江市郊外的开发区的一所大学念书，虽然离家不远可以走读，但他还是选择住校。那里有个标准的足球场，虽然人工草皮坑坑洼洼，但也勉强可以踢球，学校里只有院级比赛，而且是杯赛制，一年一度的比赛只不过几场而已。唯一值得齐泽打起兴趣的是和学校里的留学生们一起踢球，那些来自非洲、中亚、东南亚的留学生们，要么身体健壮，要么速度飞快，要么脚下灵活，虽然语言各不相通，但齐泽觉得只有和比自己强的人相对抗，才能获得成长。

    齐泽跑得比原来快了不少，在夏天又一次快要到来的时候，齐泽才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变化，虽然腿上添了几道细微的伤疤，但自己的腿部肌肉也要比原来结实多了，自己的停球比原来要稳当了，自己的长传也比原来要精准了，在顶高空球的时候也不再会出现冒顶的情况了。齐泽对自己很惊喜，正如他对于沙尔克04的成绩同样感到惊喜一般，沙尔克大胆聘用了只在德乙有过带队保级成功经验的少帅特德斯科，却没想到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帅居然带领着球队一路披荆斩棘，提前一轮比赛锁定了德甲亚军，追平了队史上德甲的最佳战绩，也时隔两年之后重回欧冠赛场，在联赛的征程之中，不乏客场逼平拜仁慕尼黑，作客威斯特法伦四球落后却最终顽强绝平死敌多特蒙德的经典战役。

    齐泽沉浸在惊喜之中，他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沙尔克04俱乐部居然向他发出了官方邀请函，邀请他作为幸运球迷前去主场观看本赛季的最后一场的德甲联赛，主场对阵法兰克福的比赛，并参加一系列俱乐部主办的活动。这是沙尔克04俱乐部在中国拓展商业市场的行动之一，也算是俱乐部对于那些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支持球队的幸运球迷的奖励。齐泽简直欣喜若狂，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简直好到爆棚，甚至在得知这消息的当晚一直未能入眠，躺在床上兴奋地睁着眼直到天亮。对于一名忠实的球迷来说，能够前往主队的球场观赛被赋予了“朝圣”的神圣名号，而齐泽终于可以实现这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愿望，更不用说俱乐部会承担这次旅程的全部费用。

    出乎齐泽的意料，学校完全没有给他设置任何障碍，非常顺利地给他批下来了长达一周的假期，足以让他前去德国进行这五天的旅程，还给齐泽准备了证明文件。俱乐部驻中国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也很快帮齐泽办好了签证，买好了机票。

    直到走出杜塞尔多夫国际机场之前，齐泽都仿佛做梦一般。国内直飞德国的机票有些紧张，齐泽只能在莫斯科转机，算上等待转机的时间，这段前往德国的旅程一共花费了18个小时，齐泽一直没有睡觉，因为兴奋，也因为俄航的老飞机彪悍的引擎声。到达杜塞尔多夫的时候，正是德国的中午，但齐泽没有丝毫的疲惫，他甚至没想着吃午饭，直接跟着来迎接自己的俱乐部人员坐车前往盖尔森基辛，沙尔克04俱乐部主场所在的城市。

    若是以国内的视角来看，这决不能算作是一座城市，也正如沙尔克04球迷给与这座城市的情切昵称那样：“盖村”，这座城市的规模就像是乡村一样，唯一宏伟的建筑便是在城区之外的费尔廷斯竞技场，沙尔克04的主场，齐泽还是更喜欢它原本没有卖出冠名之前的那个老名字：傲赴沙尔克。

    齐泽对于这座欧洲五星级球场早已十分了解，关于它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比如开合式顶棚和可以整体移动至球场外的草坪等等，可当齐泽真的站在球场内部的历史博物馆内，透过玻璃窗看着这球场内部的全景之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呼。

    这与国内的球场完全不同，完全不同。齐泽心里想到，齐泽在国内没怎么去过现场看球，仅有的几次中还有一次是差不多一年以前，前去外地观看沙尔克04和国际米兰在中国举办的一场商业友谊赛。但无论如何，那种感觉完全不同，齐泽现在面对着的还是一座观众席上空无一人的球场，但耳边好像已经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仿佛几万名狂热的球迷已然挤满了球场，在高唱着队歌。要知道，沙尔克04的球迷一向以热情著称，这里也是欧洲球场最高欢呼声记录的保持地。

    齐泽仔细地观察着球场上上下下的一切，每一个细节，齐泽拿着手机恨不得把这些都拍下来。因为是俱乐部的官方邀请，所以齐泽可以去到球场中许多一般以游客身份无法涉足的区域，更衣室、理疗室等等，甚至还可以沿着球员通道进入球场，站在巨大的场地边欣赏着这座宏伟的建筑的内部构造。

    齐泽曾经在梦中见过这样的场景，在那里，他身穿着沙尔克04的蓝色队服，右臂上带着队长袖标，站在球员通道的最前端，身后跟随着自己的是那些早已名满天下的沙尔克众将，他们一起穿过球员通道，踏上球场的草坪，他们的眼前，那座有着两个巨大耳朵的金属奖杯正静静屹立在平台上，在周围明亮的火花映衬下显得格外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