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试训
齐泽坐在飞机上，几乎是一直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等待着起飞。齐泽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他这一次前往德国的真实目的，即使是最好的朋友和家人也是一样。因为有俱乐部的正式公文，再加上这是第二次前去德国，所以齐泽自己就差不多可以搞定签证的全部流程，而不必依赖家里人的帮助。所有人都认为他这是第二次去德国旅游，甚至连齐泽的老爹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有齐泽自己知道，自己护照上的那个签证是商务签证而并非旅游签证，他这次前往德国，是为了接受沙尔克04足球俱乐部一次两周的球员试训。
齐泽很想在飞机上睡上一觉，但闭上眼睛怎么也没法休息。齐泽只能感到紧张，甚至还有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恐惧，他感觉到自己额角边的汗正流下来，右手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齐泽紧紧地抓着系在腰间的安全带，此刻的脸色大概是一片煞白，不知道的人估计以为他是一个严重的恐飞症患者。
为什么会害怕？齐泽转过头去，看着机窗外终于开始缓缓滑行的机场跑道，看着机翼上的襟翼慢慢收起，看着窗外的一切最终都被云层所遮盖，这才感到好受了一些。齐泽要了一杯加了很多冰块的水，把那纸杯来回贴在两边的脸颊上，然后才勉强靠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休息下来。
齐泽本以为自己会兴奋无比，毕竟他真的有机会去到一只职业球队，一家足球俱乐部去，但自己真的有机会去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吗？齐泽心想，自己也许就是在害怕这个，害怕梦想破灭，梦想破灭要远比从未拥有过梦想要更令人沮丧，令人痛苦。齐泽清楚自己现在的水平，和几年前的那个自己虽然不一样了，但仍然和职业球员有着巨大的差距，仅仅两周的试训时间，就可以抹除这种巨大的差距吗？齐泽心里没有底。
但他决定一试，虽然他知道自己要和许多天赋异禀的年轻球员竞争。所以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齐泽早已决定，如果他的试训最终没有成功，那么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还会接着回国读完他的最后一年大学课程，然后去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而关于这一切的故事，就当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齐泽走出机场，在打车的地方等了很久，才终于坐上了车，今天机场的旅客流量很大，连一向悠闲的出租车服务都有些告急。齐泽收起雨伞，把上面的雨水抖了抖，坐进这辆奔驰出租车的后座，费了些力气才让开车的德国老哥明白，他要去的是盖尔森基兴的球场，不是波鸿的球场。
几乎没什么变化，齐泽看着窗户外被雨水模糊的景象，心里想到。两年之前他差不多也是沿着这条高速城际公路，从杜塞尔多夫的机场前往盖尔森基兴，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虽然今天路面有些积水，但是司机的车速丝毫不减，甚至比上次还要快。只是两年之前的那个五月份，正逢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恰似当时齐泽的心情一样，而今天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幕布一样盖在头顶上，齐泽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司机把齐泽送到球场边的公共停车场，那里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孤零零地几个写满了德语的告示牌站立在那里。齐泽知道，现在是夏休期，俱乐部没什么人很正常，只是远远地望去，那座由纯白和纯蓝色线条构筑而成的球场笼罩在薄雾之中，满是萧条破败的感觉。
齐泽把车费递给司机，赶忙撑起伞，走向球场的大门。沃尔夫冈之前给齐泽发过了电邮，告诉他会有人在那里等他，然后给他办理手续，安排好后续的一切。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齐泽已经迟了十几分钟，他知道德国人一向以严谨著称，在时间方面的严苛更是一般人难以接受。齐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球场赶去，他可不想第一面就给对方留下个不好的影响。
球场大门处的顶棚之下，一个穿着蓝色训练服的人已经站在那里了，正拿着手机在看着什么，看起来是已经等了自己不少时候了。齐泽提前收起伞，赶忙跑过去，雨水沾湿了齐泽的眼镜，让他看不清对面那人的模样，齐泽来不及擦去眼镜上的水，先朝着那模糊的蓝色身影伸出右手，用很明显不标准的德语说了句中午好。
片刻之后，那人才伸出了手，和齐泽握了握手。齐泽低了低头，把自己的眼镜往下稍稍拉了拉，对面那人满脑袋黄灿灿的头发便映入眼帘，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却带着迟疑的声音。
“是你？”
对面那人用略微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齐泽愣了愣，他摘下眼镜，这么近的距离也足够他的近视眼看清对面那人的脸了，一个的确十分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齐泽眼前。齐泽想了好几秒钟，终于从脑海中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里翻出那些已经有些陈旧的记忆，终于想起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到底在哪里见过。齐泽不由得有些兴奋，下意识地用汉语说道。
“是你？”
“上次见你是两年之前吧？”
齐泽跟着那黄头发的球员走进球场内部的电梯，那球员摸着下巴，仰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齐泽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放在自己鼻子前面，告诉他那的确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的时光可以过得飞快，甚至可以让人感觉两年前的某个瞬间就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齐泽仔细回想着两年前的那个下午，自己和这家伙的第一次见面，还有那在训练场上的交锋。还不错，齐泽心里想，居然还可以清晰地记得那家伙是怎么过掉的他，他又是怎么样才断下来那家伙脚下的球。
“我们现在去干什么？”齐泽问道，刚刚他们去过了一个办公室，像是某个行政部门，他们办理了一些手续，齐泽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那办公室里坐在电脑显示屏之后的老哥敲了敲键盘，替他填了一份表格。
“去体检。”那球员淡淡地说道。
“哦。”齐泽答应道。“今天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齐泽觉得有些好奇，他本来以为会是像以往那样由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来接他。
“没人有空，俱乐部人手够紧张的了。”那球员叹了口气，向齐泽解释道，也顺便在抱怨着。
前去医疗中心的路上，齐泽又和那球员聊了不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在异国他乡遇见一个熟人更能让人放送并且打开话匣子的了。齐泽都觉得自己有些话痨了，可还是忍不住继续抛出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好在那球员也乐于吹一会儿牛逼，也就和齐泽接着聊下去。齐泽临行前特意恶补了英语，虽然不总是能用口语表达出自己原本的意思，但好歹是大概能听懂德国人的英语了，这哥们儿的英语多少带些德国口音，好在不影响大致的理解。德国人的英语水平一向很好，尤其是在原本的西德地区。
走进宽敞的医疗中心，齐泽这才想起来，两年多过去了，自己还一直都不知道那球员的名字。
“怎么称呼啊，老哥？”齐泽一边打量着医疗中心的布置，一边问道。
那球员指着自己训练服胸口旁边的两个英文字母，对齐泽说道：“弗林斯，丹尼尔·弗林斯。”
齐泽对于球员体检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过往看到的那些转会新闻上，偶尔带过的几张照片，球员们身上贴着黑色的小圆片和监测身体机能的仪器相连接，但那都是顶级俱乐部的一线队球员，自己现在只是来试训的，或许没必要接受这么复杂的体检。
不过齐泽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自己接受的体检并不比见过的那些照片中所描述的要简单，事实上反而更加复杂，不知道这是不是要归功于德国人的严谨精神。
医疗中心里只有两个值班的队医，他们也只是负责替齐泽记录数据，要上手的活儿都是弗林斯来干，齐泽还什么都不懂，但还是觉得太麻烦弗林斯了。现在是夏休期，球员们也都还在假期之中，距离下个赛季初的集训还有大概六周的时间，弗林斯家就住盖尔森基兴的主城区，对于这个假期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也不用像有的队友一样要跨越大半个德国甚至是欧洲才能回到家中陪伴家人，所以弗林斯干脆留在俱乐部，帮俱乐部处理些事务。他现在已经是U21梯队的队长了，U21以下的梯队都已经解散了，正等待着下赛季的重新规划，所有留下的适龄球员都被编入了U21梯队，即便如此，整个梯队里的球员数量仍旧不算太多，而且原先的教练组成员大部分也都离开了俱乐部，管理层面的重建也要花些时间，这些都是棘手的问题。
“呼吸要平稳一些，别太急促了。”
弗林斯在一旁提醒道，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生怕齐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齐泽正在一旁的跑步机上慢跑着，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那些黑色的缆线连接在仪器上，又或是戴在脸上的那个呼吸面罩的原因，齐泽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脚下的步伐总是在不由自主地变快。
齐泽听到弗林斯在提醒自己，便朝着他伸出大拇指，弗林斯也笑了笑。这只是体检的复杂流程中比较简单的步骤，血液、肌肉、心肺、韧带，医疗中心的体检几乎可以覆盖到身体的每一处细节，这与世界上最顶尖的那些球员所接受的体检并没有什么区别。
齐泽在机器的监测和弗林斯的指导之下，做完了有些漫长的一系列运动，然后是常规的身体检查，最后是差不多全身的核磁共振。这一切差不多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齐泽来说多少还是有些难熬，体检结束之后，齐泽和弗林斯坐在医疗中心的休息室里，体检的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两人又开始接着侃起大山来，聊起了日常的东西。齐泽觉得有些饿了，飞机上提供的飞机餐从来就没有管饱过，弗林斯便说一会儿带他去俱乐部工作人员的食堂吃点东西。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光景，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份看上去十分正式的文件走了出来，把那份文件递给齐泽。齐泽看了看，文件上用的全是德语，只好把文件递给弗林斯，让他替自己翻译翻译。
弗林斯拿着那份文件仔细瞧了瞧，半天没说话。齐泽刚想发问，弗林斯把体检报告放下，脸色一黑，扭过头来看着齐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齐泽的肚子。
“体重超标。”弗林斯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一般。
“啊？”齐泽愣住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弗林斯。齐泽觉得自己一直坚持踢球的好习惯已经保持了很久了，其他的锻炼也都有在坚持，现在的自己确实身材比原先好多了，不至于还有体重超标的问题吧。还没等齐泽发出自己的疑问，弗林斯又接着念到这份体检报告上所指出的问题，诸如体脂过高等等。
齐泽张了嘴巴，用惊讶的表情看着弗林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对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逗自己，但很明显不是。弗林斯收起报告，把那份文件拍在齐泽的腿上，却突然又笑了起来。
“放轻松点，小子，还好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齐泽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医疗中心的时候，弗林斯突然拦住他。
“你的右膝是受过什么伤吗？”
弗林斯指了指齐泽的右边膝盖，一边比划一边问道。
齐泽有些一头雾水，自己踢球也有些时间了，好像也没有受过什么大伤。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在高中的时候，右膝在一次起跳争高空球落地的时候扭伤过，之后的一段时间右膝的确有些疼痛，可歇了段日子没踢球，之后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应该不能算作什么受伤吧，齐泽心想。
齐泽想告诉弗林斯，很久之前有过一次轻微的扭伤，可齐泽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怎么用英语来说“扭伤”这个词，只好告诉弗林斯之前有过一次很小的伤。
弗林斯抬起头略有所思，沉吟半晌之后也没说什么，齐泽也就没再问。两个人离开了医疗中心，前去员工食堂，齐泽的肚子都饿得叫出声来了，几乎就是一路跑着去食堂。
“体重超标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吗？”
齐泽端着餐盘，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美食，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可他又想起了刚刚弗林斯和自己说过的体检问题，便特地再问一遍，好给自己接下来的大快朵颐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没什么的，队里以前也有个跟你差不多的，看上去比你还要胖的。”弗林斯刚刚吃过午饭，此刻并不饿，就只是在自助台上拿了罐脱脂牛奶喝了起来，站在齐泽身侧盯着他手里的餐盘。
“那人现在在哪里踢球啊？”齐泽拿起金属的夹子，满怀期待地把夹子伸向装满了德式炸猪排的大盆。就在手里的夹子即将触碰到那块正不断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金黄色炸猪排时，另一个金属的夹子从侧方伸过来，在齐泽的架子上用力地敲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齐泽转过头去，原来是弗林斯，他正喝着牛奶，手里还拿着个夹子，正用冷冰冰的眼光注视着自己，齐泽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想得美，小子。”弗林斯走到另一个玻璃餐柜之前，夹了几根清炖的芦笋，放进了齐泽手里的餐盘。“那人现在在德累斯顿的餐厅里当大厨呢。”
齐泽很想在飞机上睡上一觉，但闭上眼睛怎么也没法休息。齐泽只能感到紧张，甚至还有内心深处散发出的恐惧，他感觉到自己额角边的汗正流下来，右手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齐泽紧紧地抓着系在腰间的安全带，此刻的脸色大概是一片煞白，不知道的人估计以为他是一个严重的恐飞症患者。
为什么会害怕？齐泽转过头去，看着机窗外终于开始缓缓滑行的机场跑道，看着机翼上的襟翼慢慢收起，看着窗外的一切最终都被云层所遮盖，这才感到好受了一些。齐泽要了一杯加了很多冰块的水，把那纸杯来回贴在两边的脸颊上，然后才勉强靠在座位靠背上，闭上眼睛休息下来。
齐泽本以为自己会兴奋无比，毕竟他真的有机会去到一只职业球队，一家足球俱乐部去，但自己真的有机会去成为一名职业球员吗？齐泽心想，自己也许就是在害怕这个，害怕梦想破灭，梦想破灭要远比从未拥有过梦想要更令人沮丧，令人痛苦。齐泽清楚自己现在的水平，和几年前的那个自己虽然不一样了，但仍然和职业球员有着巨大的差距，仅仅两周的试训时间，就可以抹除这种巨大的差距吗？齐泽心里没有底。
但他决定一试，虽然他知道自己要和许多天赋异禀的年轻球员竞争。所以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任何人，齐泽早已决定，如果他的试训最终没有成功，那么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还会接着回国读完他的最后一年大学课程，然后去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而关于这一切的故事，就当做是一个永远的秘密。
齐泽走出机场，在打车的地方等了很久，才终于坐上了车，今天机场的旅客流量很大，连一向悠闲的出租车服务都有些告急。齐泽收起雨伞，把上面的雨水抖了抖，坐进这辆奔驰出租车的后座，费了些力气才让开车的德国老哥明白，他要去的是盖尔森基兴的球场，不是波鸿的球场。
几乎没什么变化，齐泽看着窗户外被雨水模糊的景象，心里想到。两年之前他差不多也是沿着这条高速城际公路，从杜塞尔多夫的机场前往盖尔森基兴，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虽然今天路面有些积水，但是司机的车速丝毫不减，甚至比上次还要快。只是两年之前的那个五月份，正逢一个阳光灿烂的晴天，恰似当时齐泽的心情一样，而今天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幕布一样盖在头顶上，齐泽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司机把齐泽送到球场边的公共停车场，那里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孤零零地几个写满了德语的告示牌站立在那里。齐泽知道，现在是夏休期，俱乐部没什么人很正常，只是远远地望去，那座由纯白和纯蓝色线条构筑而成的球场笼罩在薄雾之中，满是萧条破败的感觉。
齐泽把车费递给司机，赶忙撑起伞，走向球场的大门。沃尔夫冈之前给齐泽发过了电邮，告诉他会有人在那里等他，然后给他办理手续，安排好后续的一切。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齐泽已经迟了十几分钟，他知道德国人一向以严谨著称，在时间方面的严苛更是一般人难以接受。齐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往球场赶去，他可不想第一面就给对方留下个不好的影响。
球场大门处的顶棚之下，一个穿着蓝色训练服的人已经站在那里了，正拿着手机在看着什么，看起来是已经等了自己不少时候了。齐泽提前收起伞，赶忙跑过去，雨水沾湿了齐泽的眼镜，让他看不清对面那人的模样，齐泽来不及擦去眼镜上的水，先朝着那模糊的蓝色身影伸出右手，用很明显不标准的德语说了句中午好。
片刻之后，那人才伸出了手，和齐泽握了握手。齐泽低了低头，把自己的眼镜往下稍稍拉了拉，对面那人满脑袋黄灿灿的头发便映入眼帘，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却带着迟疑的声音。
“是你？”
对面那人用略微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齐泽愣了愣，他摘下眼镜，这么近的距离也足够他的近视眼看清对面那人的脸了，一个的确十分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齐泽眼前。齐泽想了好几秒钟，终于从脑海中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里翻出那些已经有些陈旧的记忆，终于想起了这张熟悉的面孔到底在哪里见过。齐泽不由得有些兴奋，下意识地用汉语说道。
“是你？”
“上次见你是两年之前吧？”
齐泽跟着那黄头发的球员走进球场内部的电梯，那球员摸着下巴，仰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
齐泽伸出右手的两根手指，放在自己鼻子前面，告诉他那的确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的时光可以过得飞快，甚至可以让人感觉两年前的某个瞬间就如同发生在昨日一般，齐泽仔细回想着两年前的那个下午，自己和这家伙的第一次见面，还有那在训练场上的交锋。还不错，齐泽心里想，居然还可以清晰地记得那家伙是怎么过掉的他，他又是怎么样才断下来那家伙脚下的球。
“我们现在去干什么？”齐泽问道，刚刚他们去过了一个办公室，像是某个行政部门，他们办理了一些手续，齐泽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那办公室里坐在电脑显示屏之后的老哥敲了敲键盘，替他填了一份表格。
“去体检。”那球员淡淡地说道。
“哦。”齐泽答应道。“今天为什么是你来接我？”
齐泽觉得有些好奇，他本来以为会是像以往那样由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来接他。
“没人有空，俱乐部人手够紧张的了。”那球员叹了口气，向齐泽解释道，也顺便在抱怨着。
前去医疗中心的路上，齐泽又和那球员聊了不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在异国他乡遇见一个熟人更能让人放送并且打开话匣子的了。齐泽都觉得自己有些话痨了，可还是忍不住继续抛出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好在那球员也乐于吹一会儿牛逼，也就和齐泽接着聊下去。齐泽临行前特意恶补了英语，虽然不总是能用口语表达出自己原本的意思，但好歹是大概能听懂德国人的英语了，这哥们儿的英语多少带些德国口音，好在不影响大致的理解。德国人的英语水平一向很好，尤其是在原本的西德地区。
走进宽敞的医疗中心，齐泽这才想起来，两年多过去了，自己还一直都不知道那球员的名字。
“怎么称呼啊，老哥？”齐泽一边打量着医疗中心的布置，一边问道。
那球员指着自己训练服胸口旁边的两个英文字母，对齐泽说道：“弗林斯，丹尼尔·弗林斯。”
齐泽对于球员体检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过往看到的那些转会新闻上，偶尔带过的几张照片，球员们身上贴着黑色的小圆片和监测身体机能的仪器相连接，但那都是顶级俱乐部的一线队球员，自己现在只是来试训的，或许没必要接受这么复杂的体检。
不过齐泽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自己接受的体检并不比见过的那些照片中所描述的要简单，事实上反而更加复杂，不知道这是不是要归功于德国人的严谨精神。
医疗中心里只有两个值班的队医，他们也只是负责替齐泽记录数据，要上手的活儿都是弗林斯来干，齐泽还什么都不懂，但还是觉得太麻烦弗林斯了。现在是夏休期，球员们也都还在假期之中，距离下个赛季初的集训还有大概六周的时间，弗林斯家就住盖尔森基兴的主城区，对于这个假期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也不用像有的队友一样要跨越大半个德国甚至是欧洲才能回到家中陪伴家人，所以弗林斯干脆留在俱乐部，帮俱乐部处理些事务。他现在已经是U21梯队的队长了，U21以下的梯队都已经解散了，正等待着下赛季的重新规划，所有留下的适龄球员都被编入了U21梯队，即便如此，整个梯队里的球员数量仍旧不算太多，而且原先的教练组成员大部分也都离开了俱乐部，管理层面的重建也要花些时间，这些都是棘手的问题。
“呼吸要平稳一些，别太急促了。”
弗林斯在一旁提醒道，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生怕齐泽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齐泽正在一旁的跑步机上慢跑着，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那些黑色的缆线连接在仪器上，又或是戴在脸上的那个呼吸面罩的原因，齐泽觉得自己太过于紧张了，脚下的步伐总是在不由自主地变快。
齐泽听到弗林斯在提醒自己，便朝着他伸出大拇指，弗林斯也笑了笑。这只是体检的复杂流程中比较简单的步骤，血液、肌肉、心肺、韧带，医疗中心的体检几乎可以覆盖到身体的每一处细节，这与世界上最顶尖的那些球员所接受的体检并没有什么区别。
齐泽在机器的监测和弗林斯的指导之下，做完了有些漫长的一系列运动，然后是常规的身体检查，最后是差不多全身的核磁共振。这一切差不多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齐泽来说多少还是有些难熬，体检结束之后，齐泽和弗林斯坐在医疗中心的休息室里，体检的结果很快就能出来。两人又开始接着侃起大山来，聊起了日常的东西。齐泽觉得有些饿了，飞机上提供的飞机餐从来就没有管饱过，弗林斯便说一会儿带他去俱乐部工作人员的食堂吃点东西。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光景，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份看上去十分正式的文件走了出来，把那份文件递给齐泽。齐泽看了看，文件上用的全是德语，只好把文件递给弗林斯，让他替自己翻译翻译。
弗林斯拿着那份文件仔细瞧了瞧，半天没说话。齐泽刚想发问，弗林斯把体检报告放下，脸色一黑，扭过头来看着齐泽，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齐泽的肚子。
“体重超标。”弗林斯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有人在偷听他们的对话一般。
“啊？”齐泽愣住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看着弗林斯。齐泽觉得自己一直坚持踢球的好习惯已经保持了很久了，其他的锻炼也都有在坚持，现在的自己确实身材比原先好多了，不至于还有体重超标的问题吧。还没等齐泽发出自己的疑问，弗林斯又接着念到这份体检报告上所指出的问题，诸如体脂过高等等。
齐泽张了嘴巴，用惊讶的表情看着弗林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对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在逗自己，但很明显不是。弗林斯收起报告，把那份文件拍在齐泽的腿上，却突然又笑了起来。
“放轻松点，小子，还好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齐泽花了几秒钟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气，正当他准备起身离开医疗中心的时候，弗林斯突然拦住他。
“你的右膝是受过什么伤吗？”
弗林斯指了指齐泽的右边膝盖，一边比划一边问道。
齐泽有些一头雾水，自己踢球也有些时间了，好像也没有受过什么大伤。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在高中的时候，右膝在一次起跳争高空球落地的时候扭伤过，之后的一段时间右膝的确有些疼痛，可歇了段日子没踢球，之后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这应该不能算作什么受伤吧，齐泽心想。
齐泽想告诉弗林斯，很久之前有过一次轻微的扭伤，可齐泽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要怎么用英语来说“扭伤”这个词，只好告诉弗林斯之前有过一次很小的伤。
弗林斯抬起头略有所思，沉吟半晌之后也没说什么，齐泽也就没再问。两个人离开了医疗中心，前去员工食堂，齐泽的肚子都饿得叫出声来了，几乎就是一路跑着去食堂。
“体重超标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吗？”
齐泽端着餐盘，看着琳琅满目的各种美食，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可他又想起了刚刚弗林斯和自己说过的体检问题，便特地再问一遍，好给自己接下来的大快朵颐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没什么的，队里以前也有个跟你差不多的，看上去比你还要胖的。”弗林斯刚刚吃过午饭，此刻并不饿，就只是在自助台上拿了罐脱脂牛奶喝了起来，站在齐泽身侧盯着他手里的餐盘。
“那人现在在哪里踢球啊？”齐泽拿起金属的夹子，满怀期待地把夹子伸向装满了德式炸猪排的大盆。就在手里的夹子即将触碰到那块正不断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金黄色炸猪排时，另一个金属的夹子从侧方伸过来，在齐泽的架子上用力地敲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齐泽转过头去，原来是弗林斯，他正喝着牛奶，手里还拿着个夹子，正用冷冰冰的眼光注视着自己，齐泽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想得美，小子。”弗林斯走到另一个玻璃餐柜之前，夹了几根清炖的芦笋，放进了齐泽手里的餐盘。“那人现在在德累斯顿的餐厅里当大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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