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旨意
卯正前后，旨意和万永良一同到的魏王别业。
清海军本就挨着驿站，这几日，魏王早早吩咐了万永良，留意驿站。
进了书房，王爷和长史俱在。见他进来，谢宏道立刻起身相迎。二人见过礼，万永良又同王爷施了礼。
甫一坐定，谢宏道心急想开口，又忍住，看向魏王。
郑以驰将他的焦急都看在眼里，微笑着问万永良：“万指挥这一身的爽利，可见事情都顺利？”
这么一说，谢宏道才留意到万永良进来时神采飞扬。哎，他不仅养气的功夫略差，连察颜观色都还有待修炼。
万永良见屋内无闲人，更加精神抖擞：“都在计划中。海上那里，四条海船全部歼灭。谢梓坚谢指挥使带的三条船，损了一条。高辛那头，带的两条船，全身而退。”
“谢指挥使安好？”
听见魏王问，谢宏道感激地望了眼王爷。
“背上挨了一刀，不要紧，已经找郎中瞧过了。”万永良心里明白，这个谢指挥使，到底是长史的族中子弟。
“还多亏了高辛。谢指挥使那船，火刚起来，他们便扔了绳索从另一侧拽过去，再放了数只小船。谢长史不知道，这海上瞬息万变，又是黑夜，若落水便是没命了。”
后一句，万永良看着谢宏道说。
郑以驰轻轻眯了眯眼，万永良这话，既安慰了谢长史，又赞了高辛。这高辛，是动了心思想归入船舫军？
谢宏道见魏王没说话，便开口道：“多谢万指挥使。”
转头看向王爷：“那道旨意，明发下来的。王爷看，是不是让万指挥使遣人去？”
万永良知道这是指市舶司王弥远上了折子，参章知州瘟疫药吃坏人。广南路远，这么快有旨意下来，那是事情刚一发生便递了折子。
这时间，掐得正正好。
万永良看到旨意的时候，也觉十分棘手。药死了人，上头定要追责，这都是能想到的。只是，此事由王弥远上折，官家却让魏王这个市舶司副提举去处置。
其中的曲折因果，实在看不透。
一早得了旨意，郑以驰已经与谢宏道议过了。户部一直在大哥手里打理，自从王弥远来了广南路市舶司，明州市舶司也换上了贵妃的人。
面上似乎还在大哥手里，可市舶司的抽解博买所得甚是可观。如此丰厚的钱银流量，若握在他人手中，这户部，也似被人捏住了要害。
官家让忠国公府的章柏流来任这个知州，调动帝国近一半的税钱，不失为平衡之举。
想及此，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广南路的税银简直就是一笔烂帐。他这个章皇后指给他的舅舅遇刺，与他，与大哥，都脱不了关系。昨夜遣人来报烧退了，也不知今日如何。
收回思绪，顺着谢宏道的话望向万永良：“万指挥使，如今的清海军，可能做到言出法随？”
这一问，问得万永良浑身透着松快：“不瞒王爷，我这个军都指挥使，也就这些日子知道什么叫‘指挥’使。”
说得郑以驰和谢宏道都笑了。
“梁家那头，今早让谁去的？”
“潘指挥使潘智谦，”万永良略躬了躬身回话：“他自荆湖路调至广南，为人可靠。”
“军副都指挥使温安旭如何？”
“回王爷，”万永良思量着说：“温安旭广南本地人，为人本分却不古板，灵活机变的同时，不逾矩。过往种种……”
万永良停住，不知如何形容。旁边谢宏道便接话：
“万指挥使与我将清海军将领一个个都掰开捏碎说过，我觉着，这个温安旭，与市舶司的徐既明颇有相似之处。世事如此，世情如此。”
万永良听了点点头：“昨夜军械仓全灭，几不费一兵一卒，多亏了他。”
郑以驰听了，思索片刻道：“章府那边，让他去。”
这个魏王，年少却心机深沉。万永良不敢抬头，起身应了。
温安旭这一趟差事，若好，方算是投名状；若不好，不仅性命堪忧，且两边的路都已彻底断绝。
郑以驰扫了眼书桌边放着的纸张，那些数字，章蔓清为何会知，他极想知道。可如今，还是得把面前的危机解除。
“这封禁，多久为宜？”万永良思量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郑以驰看向谢宏道，谢宏道便答：“我替王爷约一旬前上的折子，最快，也还需十多日方能有回应。只是，”
谢宏道再看了眼魏王，见他并不阻止，便继续道：“只是，广南路市舶司的事，王爷一直有密折上奏。”
万永良听了，也接着说：“自上次见过王爷和镇国公的郭少爷郭清，广南路清海军里的事，我已挑重点知会了庞枢密。”
郑以驰点头。这就是他要的浪成微澜之间。
他的望舶巡检司，不仅要从市舶司取财，还要从市舶司和清海军分权。这如同杀人父母的差事，怎么步步为营都不为过。
而万永良心里想的却是，章府若封一两日，倒还说得过去。若封十余日，其实就是护十余日。之后若有新旨意倒还好，若没有，那便真的成了袒护。
温安旭的差事不易，可他去正正合适。据说魏王出了名的护短，他们自己的人，折了谁都不行。再想深一层，这些日子若紧盯温安旭，或可剑指背后之人？
想及此，抬头看向魏王，正巧碰上王爷的目光。
“万指挥使可是明白该如何布局了？”
万永良听罢，福至心灵，笑着点头，退出去安排诸事。
谢宏道见进来的是风泉，便也起身告辞，跟着万永良一同出去商议细节。
不多时，秀娘也跟着进来，规规矩矩立在一边。郑以驰挑起眉毛，这秀娘又办砸事了？
待风泉禀完事，秀娘也没开口。郑以驰也不理她。眼看风泉都快退出门外了，秀娘到底憋不住：
“王爷，”秀娘利落无比地一揖，跟一张弓弯了又弹起一般。
“王爷，昨日让我去章府姑娘那儿听差，中途被郭少爷办了个差事。您看，我这差事完了，是不是还去章姑娘那听差？”
郑以驰正拿着那张章蔓清写写算算的纸看，半响，才放下，抬头乜斜着眼瞧她：“你想去？”
秀娘被看得有些心虚：“算不上想吧，她一个姑娘家，差事简单……”
说到此，秀娘瞧见郑以驰嘴角扯出的讥笑，差点咬舌头。差事简单是简单，这里递句话那里传句话，可一句话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就是吧，她那吧，姑娘家家的，这两日家里又艰难，我好歹护她周全。”
秀娘简直要为自己鼓掌了，这借口可太好了！
可在郑以驰眼里，这理由太光明正大了。他依然抿着唇，不说话。这个章府二姑娘，使了什么手段，让秀娘这么快愿意跟着她？
秀娘不是个能藏住事的，见王爷不吭声，心下一横：“她那规矩也少。”
说完低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郑以驰听见，先是一愣，随后释然。
这个秀娘，江湖出身自在惯了，他王府里，即便是远在广南路的别业，规矩，自然是比那小姑娘那里重得多了。
这理由倒像是真的。他那皇姐，永平公主郑琼英，烦透了建兴城各种规矩，干脆自个儿挑了远在陇右的夫君。
“你先让风泉带你去见山色，他那有卷宗让你带去章府。再去见一见万指挥使。章府封了，”
听见郑以驰这么说，秀娘愕然抬起头。
“让万指挥使跟你说吧，看怎么送你进去。”
秀娘见郑以驰不准备解释，低下头自己盘算。
“不准跳墙！”
郑以驰赶紧加了一句。这个秀娘，无法无天惯了，抄几日书，哪儿能把性子改了！唉，他又想起偷偷跑荷花池里凫水的皇姐了。
清海军本就挨着驿站，这几日，魏王早早吩咐了万永良，留意驿站。
进了书房，王爷和长史俱在。见他进来，谢宏道立刻起身相迎。二人见过礼，万永良又同王爷施了礼。
甫一坐定，谢宏道心急想开口，又忍住，看向魏王。
郑以驰将他的焦急都看在眼里，微笑着问万永良：“万指挥这一身的爽利，可见事情都顺利？”
这么一说，谢宏道才留意到万永良进来时神采飞扬。哎，他不仅养气的功夫略差，连察颜观色都还有待修炼。
万永良见屋内无闲人，更加精神抖擞：“都在计划中。海上那里，四条海船全部歼灭。谢梓坚谢指挥使带的三条船，损了一条。高辛那头，带的两条船，全身而退。”
“谢指挥使安好？”
听见魏王问，谢宏道感激地望了眼王爷。
“背上挨了一刀，不要紧，已经找郎中瞧过了。”万永良心里明白，这个谢指挥使，到底是长史的族中子弟。
“还多亏了高辛。谢指挥使那船，火刚起来，他们便扔了绳索从另一侧拽过去，再放了数只小船。谢长史不知道，这海上瞬息万变，又是黑夜，若落水便是没命了。”
后一句，万永良看着谢宏道说。
郑以驰轻轻眯了眯眼，万永良这话，既安慰了谢长史，又赞了高辛。这高辛，是动了心思想归入船舫军？
谢宏道见魏王没说话，便开口道：“多谢万指挥使。”
转头看向王爷：“那道旨意，明发下来的。王爷看，是不是让万指挥使遣人去？”
万永良知道这是指市舶司王弥远上了折子，参章知州瘟疫药吃坏人。广南路远，这么快有旨意下来，那是事情刚一发生便递了折子。
这时间，掐得正正好。
万永良看到旨意的时候，也觉十分棘手。药死了人，上头定要追责，这都是能想到的。只是，此事由王弥远上折，官家却让魏王这个市舶司副提举去处置。
其中的曲折因果，实在看不透。
一早得了旨意，郑以驰已经与谢宏道议过了。户部一直在大哥手里打理，自从王弥远来了广南路市舶司，明州市舶司也换上了贵妃的人。
面上似乎还在大哥手里，可市舶司的抽解博买所得甚是可观。如此丰厚的钱银流量，若握在他人手中，这户部，也似被人捏住了要害。
官家让忠国公府的章柏流来任这个知州，调动帝国近一半的税钱，不失为平衡之举。
想及此，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广南路的税银简直就是一笔烂帐。他这个章皇后指给他的舅舅遇刺，与他，与大哥，都脱不了关系。昨夜遣人来报烧退了，也不知今日如何。
收回思绪，顺着谢宏道的话望向万永良：“万指挥使，如今的清海军，可能做到言出法随？”
这一问，问得万永良浑身透着松快：“不瞒王爷，我这个军都指挥使，也就这些日子知道什么叫‘指挥’使。”
说得郑以驰和谢宏道都笑了。
“梁家那头，今早让谁去的？”
“潘指挥使潘智谦，”万永良略躬了躬身回话：“他自荆湖路调至广南，为人可靠。”
“军副都指挥使温安旭如何？”
“回王爷，”万永良思量着说：“温安旭广南本地人，为人本分却不古板，灵活机变的同时，不逾矩。过往种种……”
万永良停住，不知如何形容。旁边谢宏道便接话：
“万指挥使与我将清海军将领一个个都掰开捏碎说过，我觉着，这个温安旭，与市舶司的徐既明颇有相似之处。世事如此，世情如此。”
万永良听了点点头：“昨夜军械仓全灭，几不费一兵一卒，多亏了他。”
郑以驰听了，思索片刻道：“章府那边，让他去。”
这个魏王，年少却心机深沉。万永良不敢抬头，起身应了。
温安旭这一趟差事，若好，方算是投名状；若不好，不仅性命堪忧，且两边的路都已彻底断绝。
郑以驰扫了眼书桌边放着的纸张，那些数字，章蔓清为何会知，他极想知道。可如今，还是得把面前的危机解除。
“这封禁，多久为宜？”万永良思量再三，还是问了出来。
郑以驰看向谢宏道，谢宏道便答：“我替王爷约一旬前上的折子，最快，也还需十多日方能有回应。只是，”
谢宏道再看了眼魏王，见他并不阻止，便继续道：“只是，广南路市舶司的事，王爷一直有密折上奏。”
万永良听了，也接着说：“自上次见过王爷和镇国公的郭少爷郭清，广南路清海军里的事，我已挑重点知会了庞枢密。”
郑以驰点头。这就是他要的浪成微澜之间。
他的望舶巡检司，不仅要从市舶司取财，还要从市舶司和清海军分权。这如同杀人父母的差事，怎么步步为营都不为过。
而万永良心里想的却是，章府若封一两日，倒还说得过去。若封十余日，其实就是护十余日。之后若有新旨意倒还好，若没有，那便真的成了袒护。
温安旭的差事不易，可他去正正合适。据说魏王出了名的护短，他们自己的人，折了谁都不行。再想深一层，这些日子若紧盯温安旭，或可剑指背后之人？
想及此，抬头看向魏王，正巧碰上王爷的目光。
“万指挥使可是明白该如何布局了？”
万永良听罢，福至心灵，笑着点头，退出去安排诸事。
谢宏道见进来的是风泉，便也起身告辞，跟着万永良一同出去商议细节。
不多时，秀娘也跟着进来，规规矩矩立在一边。郑以驰挑起眉毛，这秀娘又办砸事了？
待风泉禀完事，秀娘也没开口。郑以驰也不理她。眼看风泉都快退出门外了，秀娘到底憋不住：
“王爷，”秀娘利落无比地一揖，跟一张弓弯了又弹起一般。
“王爷，昨日让我去章府姑娘那儿听差，中途被郭少爷办了个差事。您看，我这差事完了，是不是还去章姑娘那听差？”
郑以驰正拿着那张章蔓清写写算算的纸看，半响，才放下，抬头乜斜着眼瞧她：“你想去？”
秀娘被看得有些心虚：“算不上想吧，她一个姑娘家，差事简单……”
说到此，秀娘瞧见郑以驰嘴角扯出的讥笑，差点咬舌头。差事简单是简单，这里递句话那里传句话，可一句话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就是吧，她那吧，姑娘家家的，这两日家里又艰难，我好歹护她周全。”
秀娘简直要为自己鼓掌了，这借口可太好了！
可在郑以驰眼里，这理由太光明正大了。他依然抿着唇，不说话。这个章府二姑娘，使了什么手段，让秀娘这么快愿意跟着她？
秀娘不是个能藏住事的，见王爷不吭声，心下一横：“她那规矩也少。”
说完低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郑以驰听见，先是一愣，随后释然。
这个秀娘，江湖出身自在惯了，他王府里，即便是远在广南路的别业，规矩，自然是比那小姑娘那里重得多了。
这理由倒像是真的。他那皇姐，永平公主郑琼英，烦透了建兴城各种规矩，干脆自个儿挑了远在陇右的夫君。
“你先让风泉带你去见山色，他那有卷宗让你带去章府。再去见一见万指挥使。章府封了，”
听见郑以驰这么说，秀娘愕然抬起头。
“让万指挥使跟你说吧，看怎么送你进去。”
秀娘见郑以驰不准备解释，低下头自己盘算。
“不准跳墙！”
郑以驰赶紧加了一句。这个秀娘，无法无天惯了，抄几日书，哪儿能把性子改了！唉，他又想起偷偷跑荷花池里凫水的皇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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