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靖安侯嫡女 » 第八十七章.正月(一)

第八十七章.正月(一)

    陈钥犹豫了会儿,说:“这也是,要是母亲接受不了就不好了。”

    乃吩咐蒹葭:“先让父亲有个准备,再在合适的时候给母亲递个信儿,就只说大哥病了,旁的什么也不要讲。”

    “如果让拿帖子去请太医,那就去请,不过可要找准了‘好’太医,宁可多给些银子,也要慢慢医治,切记不可以动用那见效快,然而对人体有极大伤害的虎狼之方。”

    还不待蒹葭应下,陈思原便说:“我有些好奇,不知妹妹怎知道旁的药不影响‘极乐散’功效的?万一有影响,或是有解药方子,那不是前功尽弃么?”

    陈钥笑了笑:“若是如此,方才二哥就应该拦着我。”

    她前世也听说过这个方子,虽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一旦服满了七日,便无药可解,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

    再说,二哥这样严谨的人,做事能落下这么大的漏洞吗?

    “好了,明儿就是除夕,我这里还有事,就不多坐了,哥哥请自便吧。”说着,陈钥便携蒹葭起身,“提醒哥哥一句,该备的年礼都预备好了么?莫到了明儿晚上突然想起来有什么东西没有置办...那可就来不及了。”

    也是这段时间真的看到二哥成天就在外头跑,什么东西都没预备。

    她也是有些担心二哥因这个缘故而挨批落。

    陈思原双手一拍,笑道:“这个妹妹无需担心,我自有途径。妹妹莫不是忘了府里还有下人?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我这个主子亲力亲为吧。”

    “要是这样,那还要下人们做什么?”

    这也是。

    似乎自己有多管闲事之嫌疑,但陈钥绝不会承认是她多此一举了。

    “二哥有主意我便放心了。”她话锋一转,道:“二哥别忘了年礼可得给我备一份最好的,不然我可不依。”

    ......

    次日一大早,整个靖安侯府就有了一种气氛。

    靖安侯夫人和靖安侯两个人进宫分别向皇后和皇帝请安,要到晌午赐宴用过后方能回。

    陈思原在接待送节礼来的众亲戚和其余人客往来。陈钥也不得闲,因为宫里说婚期眼看着就要到了,就是再宠爱她,该有的规矩教导也该提上章程。

    这不,派了两个教养嬷嬷来,可把她弄得苦闷,偏偏这种苦闷还是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过年都过不好,怎不叫人郁闷?

    因此她心里也有些埋怨哥哥,怎么不拦着些,放这些人进来,可真是难为她了。

    蔡妈妈偶然路过她的房间,只听得教养嬷嬷的训斥声传出,刚想要进去说上两句,蒹葭便出来说:“奴婢远远地瞧见了妈妈,可这会子奴婢不能让妈妈进去,还望妈妈体谅则个。”

    “平素我都是一样进,怎今日分外不同些?”蔡妈妈道,“蒹葭姑娘还是让开吧,我不放心姑娘。”

    蒹葭道:“妈妈只管放心,有宫里来的嬷嬷们在,出不了什么事儿。”

    “小姐出嫁的时间就要近了,正经儿学学规矩是要紧的事儿,妈妈应该明白的。”

    “妈妈可能不知道,夫人走之前已说了话,府里与小姐有关的事儿,都得听嬷嬷们的。”

    这回蔡妈妈张了张嘴,还是忍下了接下来要脱口而出的话儿。

    没办法,都搬出夫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虽然因资历老而在府里很有些体面,但也不能越过夫人去。

    等靖安侯夫人回到府里,蔡妈妈便将这个插曲儿说给了夫人听。

    靖安侯夫人两手一拍,笑道:“好!如此,这规矩才没白学!”

    “咱们这样的人家,小姐的贴身侍女等同于副小姐,自然是要一处教养学习的。”

    “蒹葭规矩学得好,钥儿的规矩定也不会有多差。看来那宫里来的几个老妈子,也是有真本事儿,回头都给我重重地赏!”

    蔡妈妈点了点头,靖安侯夫人随后又说:“这样儿的好事儿,也很该让侯爷知道,待会子若得闲,你去侯爷那里一趟吧,也和侯爷说说...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她突然想起来,今儿晚上一家人还有一顿年夜饭要用,反正晚上要见到的,也不急这一时。

    然而下一刻她就想到了被关压着的大儿子,犹豫了片刻,对蔡妈妈说:“还是烦你待会子抽空儿去侯爷那里问问,看今儿晚上的年夜饭,能不能允许宇儿回来...”

    蔡妈妈叹了一声:“夫人,不要想这样的事儿了,大约是不可能的。”

    至于不可能的原因,想来也不用她过多解释。

    靖安侯夫人心知肚明。

    侯爷的心,可以说是最温柔,也可以说是最狠毒。

    他对你好的时候,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厌弃你的时候,则是真真恨不得你去死。

    这会子正是看陈思宇这里那里都不顺眼的时候,这个人又怎会因自己一句话就将一切都揭过去呢?

    可是,即便是知道,她还是想试一试,因说:“你懂我心思的,即便是知道事不可为,我还是想试一试,说不准侯爷今儿心情好,就同意了呢?”

    蔡妈妈无法拒绝这样的夫人,因拉着夫人的手说:“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尽全力劝说侯爷。”

    “不用。”靖安侯夫人摇摇头,“不用那样费力,只问一问侯爷的意思。若他有那个意思,我再去说。若他没得那个意思,则也不必费这个心思,一则是省得麻烦,二则是省得钥儿和原儿不乐意。”

    说着,又另外吩咐一个嬷嬷:“快去看看侯爷在哪里。”

    不一时,那婆子走进来说:“侯爷此刻正在前院训话,想来不一会应该便可以结束了。”

    靖安侯夫人便对蔡妈妈说:“可以去等候了,记着早些回来。”

    且说蔡妈妈见了靖安侯,把夫人交代的话通通都交代了,又说了好多话,然后说:“侯爷,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这吃团圆饭嘛,就是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靖安侯沉默了一小会,道:“罢了,这也不妥。”

    “你转告夫人,宇儿离得远,来回也不方便,还是不要叫他回来了。”

    “回头从晚间的菜式上拣一两样做了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开玩笑!

    这会子陈思宇是个什么情况它还不知道吗?若是让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只怕天都能给翻了起来!

    所以他的态度异常坚决。

    拒绝了自个儿夫人后,靖安侯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抬腿去找了陈思原。

    他决定去把一些事情都挑明了,不然和儿子之间都有隐藏瞒着对方也不利于交流。

    所以他开口就是:“原儿,你大哥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不必担心,今儿你母亲想要他出现在晚间的年夜饭上,被我给拦下了。”

    陈思原目瞪口呆:“什么?您再说一遍!”他还以为他的动作很隐秘,也掩饰得很好呢,原来一切尽在父亲的掌握中?

    靖安侯笑着说:“我说,大哥的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不必担心,今儿你母亲想要他出现在晚间的年夜饭上,被我给拦下了。”

    “父亲,那个...”陈思原试探着问,“您确定您知道大哥服用的药和功效么?”

    从他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开始,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都回不到过去那般了。

    因为如果知道,陈思原多少会有些心寒。如果不知道,靖安侯多少会对陈思原失望。

    如果再严重一点,即便是父子两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靖安侯皱了皱眉头:“不就是一副‘极乐散’么,有什么要紧的?陈思宇废了也就废了,只要还有你在,咱们府上就还有希望。”

    陈思原心里却“咯噔”一下,父亲今儿能够舍弃大哥,明儿就可以舍弃他。这是一样的道理,兔死狐悲之感谁都会有。

    诚然,他可以选择不以为意,但是将来若有事情发生,难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他嘴上说着:“父亲谬赞了,我也不过是仗着前人的方子。再说...将这样的方子用在大哥的身上,我这心里多少有些过不去...”

    “过不去也得过得去。”靖安侯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你这是妇人之仁,大丈夫当断则断,不可犹犹豫豫的,否则定受其害。”

    “记住我一句话:别说是兄弟,就算是更加亲密的血脉至亲,该舍的时候还是得舍。”

    闻言,陈思原是真的觉得自己的父亲变了,变得让人看不透,变得冷漠了。

    至少以前的时候,不会说出这种让人心寒的话儿。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了,所以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也不一样了?

    可是父亲想干什么?他自认为自己在勋贵人家年轻一辈的人里,也算是佼佼者,不至于在父亲眼里是要打回去重造的那种吧?

    他脸上表情的变化肉眼可见,靖安侯却也没理会,继续说:“今儿晚上你母亲必定会再说事儿,到时候我也不便多说话,你仔细些答话,应该也无妨的。”

    “至于你妹妹...你妹妹我是放心的,近来她的表现很让我满意。”

    他不是他夫人,而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战略家。站在一个战略家的角度来讲,所作的事情没有对错,只有成功失败。

    因为他知道对于靖安侯府而言,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战略家,甚至是阴谋家,但绝不可能会是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

    如果让那样的人来执掌靖安侯府,那么整个侯府只会面临被吞并得干干净净的结局。

    到那时候,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下场?

    不,他绝不要这样!

    靖安侯府不能亡,至少不能亡在他在世的时候。

    对于这样的言论,陈思原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他所能做的,就是为父亲鼓掌:您说得对,您说得都对,我没有异见。

    果然,在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靖安侯夫人几次有意无意说起陈思宇,而后又直言对陈思原说:“你大哥他虽然有些过错,但毕竟现在在看守着祖宗,你也答应过我,生活上要给予你哥哥优渥厚待...我知道你素来周全,定然什么都备了他一份,但是...今儿这样的场合,他本该在的啊!”

    这话说得...

    陈思原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话不就是明摆着说:以前都是你哥哥坐你现在的位子,现在虽然你哥哥不在,但我还是觉得应该他来坐这个位子,你不配!

    当然,他知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但就是心里头感觉有些不舒服。

    母亲这样说,置他于何地?

    不能让这话继续发酵下去!

    陈钥接收到自家二哥的眼神,瞬间会意,对靖安侯夫人说:“大哥是应该在这里,若不是他自己搞事情,他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这与二哥有什么干系?母亲要说就我好了。”

    靖安侯夫人眼皮子瞬间抬起。

    好家伙,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

    这样的话事情可就难办了,她可以顶着儿子和丈夫的压力,却不能够无视女儿的意见。

    一则是女儿是她千宠万宠的,舍不得让女儿伤心,二则是女儿如今已算作是半个皇家人,她不考虑谁也不可能不考虑皇家人的意思。

    “钥儿,你说什么呢?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当不得真儿的。”靖安侯夫人突然发现靖安侯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忙说:“好了,今儿是大好的日子,我扰了大家伙的好兴致,就...罚三杯如何?”

    “三杯可不够!”靖安侯道,“至少要饮一钟,然后从即刻起都这个年过完,都不许再提那逆子的事儿。”

    “这...”靖安侯夫人有些犹豫,但还是咬咬牙道:“好,我答应侯爷便是!”说着,已从桌上取了一钟豪饮。

    没办法,谁叫这是自己的夫君呢。

    见她牛饮完一钟好酒,众人也都揭过此事儿。都吃了几杯酒,又行了几个酒令,直到时至半夜,方才将将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