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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消失的第三人格

    “他是个勇敢的小伙子,为了破案选择牺牲自己,虽然最后没有抓到凶手,但他是我们的英雄,这一点毫无疑问。”杰森举起酒杯,安慰着丹尼尔,也安慰着自己。

    对于塔克的死,丹尼尔一直十分自责,他认为是由于自己的疏忽,才会让塔克做出那种冒险的行为,虽然并不是他指使的,但作为组长,他有着义不容辞的管理属下的责任,更令他惭愧的是,那七名凶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怎样搜寻都抓不到。他们显然识破了塔克的警察身份,否则也不会一人捅他一刀,将他杀死,而自从塔克暴露之后,那七个人就不再作案,所以警方很难找到新的线索。也就是说,塔克的牺牲是白费的。

    时间一转眼已过去半年,这半年来,丹尼尔时常到酒吧买醉。他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杰森只好陪着他。

    “他和你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敢冒险,也敢拼命,只是他不走运。”杰森说道。

    丹尼尔苦笑了一声,说:“也许我老了,是时候脱下这身警服了。”

    “你疯了?”杰森瞪大了眼睛,仿佛难以置信,“还远远没到退休的时候,更何况没有你那些棘手的案子该交给谁来解决?”

    丹尼尔摇了摇头,“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太无能了?已经不适合再干这一行。”

    杰森皱起了眉头,“喂,伙计,别这么灰心丧气,你应该知道,有很多案件本就难破,但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轻言放弃,而是应该竭尽所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这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丹尼尔沉默了,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

    杰森倒了一杯酒,又拍了拍丹尼尔的肩膀,说道:“振作起来,就算为了死去的塔克,我们也要战斗到底,来吧伙计,这一杯,敬塔克。”说完,他举杯一饮而尽。

    丹尼尔看着他,也举起了酒杯。喝完这杯酒,他就和杰森一起走出了酒吧。他决心振作。

    在他沉迷酒精的这段时间里,每天依旧有案子发生,世界并不太平,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还是警察,就要好好办案。

    说起来,最近两个月有一起案件令大家颇为头疼,准确来说,其实是两起案件,但在丹尼尔看来,这两起案件有许多相同之处,所以他倾向于将它们归结为一起案件来研究。在这两起案件中,死者都是被人用乱刀刺死,身上的伤口足有上百条之多,死亡时间都是在下着大雨的深夜,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呈现出同一种姿势,跪在地上,双手握着一把匕首,从咽喉往胸口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自杀一样。

    但显而易见,他们绝非自杀,否则身上不可能有上百条刀伤。丹尼尔判断,他们身上毫无规律的被乱刀刺出来的上百条伤口才是真正的致命伤,而他们那看起来像是自杀的姿态,则是在死后被凶手刻意摆弄出来的。他好奇的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姿势又象征着什么?

    为了找到答案,丹尼尔对比了两名死者的信息,有一点令他十分注意:第一名死者是个无药可救的瘾君子,毒瘾发作的时候,为了钱不择手段,甚至几度将年迈的父母打成重伤,第二名死者是个身染疾病的风尘女子,在明知自己有病的情况下,屡次和男人约会,致使许多人感染,所以,他们的死不仅没有引起周围人的同情,反而大快人心。

    于是丹尼尔推测,凶手之所以将死者摆成自杀的姿势,是出于一种主观的判断——凶手认为,他们该死,准确地说,他认为他们应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他之所以能够得出这种判断,必然对两名死者有所了解。

    经过调查,丹尼尔发现两名死者互不相识,没有任何交集,而在他们的圈子里,存在杀人动机的嫌疑人也都很快排除,换句话说,杀死他们的很可能是陌生人。

    既是陌生人,又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他们,不得不说,这两点互相矛盾。但丹尼尔相信自己的推测。

    第二起凶杀案发生的当天,局长就向丹尼尔和杰森施压。对此,丹尼尔早已习惯,如果局长不向他们施压,那就不是局长了,他明白,局长是害怕半年前那样的连环杀人案再次上演。半年前的那起连环凶杀案早已成为整个警局的耻辱,令局长颇为蒙羞。当然,丹尼尔和杰森也一样。

    因此,丹尼尔决心这次非破案不可,否则他每晚都会失眠。最近几天,他就算回到家里,心中还是想着案子,甚至连和蒂娜行房的心思都没有,每次都草草结束,敷衍了事,可惜的是,案子仍旧一点头绪都没有。

    第二天,丹尼尔早早来到警局,照常工作着,到了下午的时候,警局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声称有线索想要提供,但并不是关于那两起奇怪的杀人案,所以丹尼尔没有在意。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死者的照片,苦苦思索,有一点令他费解的是,凶手如果只是觉得他们该死,杀了他们便可,为何要在他们身上刺一百多刀?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难道说,凶手痛恨他们,所以才以此泄愤?可是,凶手痛恨他们的理由又是什么?

    半个月过去,丹尼尔还是没有想通,案情毫无进展。这时,杰森建议道:“我们不妨问问杰克的看法。”

    杰克,也就是半个月以前来警局提供线索的陌生人,现在已是警局里的名人,因为,他经常向警方提供自己对案件的看法,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协助警方破了三起案件,而且不要求任何报酬。据他自己所说,他是一名侦探小说爱好者,对于分析案件有着特别的热情和经验。因此,警局里许多人喜欢向他询问对案件的看法,而他也往往能够提供有用的思路,甚至有时能轻松地将看似复杂的问题变得极其简单。

    抱着尝试的心态,丹尼尔请来杰克,将案情一一向他描述。听完之后,杰克微微一笑,说道:“这两名死者互不相识,没有任何关联,但其中一定存在着某种因素,将死者与凶手联系起来。”

    丹尼尔点了点头:“问题在于,是哪种因素?”

    杰克道:“那还得从两名死者的身上下手,看看他们之间的相同之处,譬如,去过同一间酒吧,或者同一家医院,或者别的,总之,一定是个为公众服务的地方。”

    丹尼尔恍然大悟,经过一番调查,他发现两名死者生前都去过同一家医院。那是当地一家福利医院,名叫玛丽医院,主要为社会底层人士服务。细想之下,一个人并不认识另一个人,却能对他有所了解,医院里的医生岂不正符合么?他们每天接待数不清的病人和患者,对每个人的档案和信息都可谓了如指掌。丹尼尔怀疑,凶手很可能就是一名医生,潜藏在这家医院里。

    他与杰森和杰克一起来到了玛丽医院,去找一个名叫艾佛森的医生,也就是曾经接待过那两名死者的医生。他们来到艾佛森的办公室,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艾佛森并不在这里。

    杰克走到艾佛森的办公桌前,忽然间,整个人像是僵硬了一般,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古怪的变化,幸好丹尼尔和杰森没有注意。过了片刻,丹尼尔发现杰克的头上仿佛渗出了汗珠,不由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杰克摇了摇头,板着脸说道:“没事,可能是这里面太闷了吧。”他面对着丹尼尔和杰森,背后的双手悄悄将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塞进了抽屉里。

    “看样子我们只能改天再来了。”杰森耸了耸肩,率先走了出去。

    第二天,丹尼尔和杰森再次来到玛丽医院的时候,艾佛森的办公室已经搬空了。

    “他辞职了。”院长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丹尼尔吃惊道。

    “昨夜。”院长回答。

    丹尼尔和杰森怔住了,难道艾佛森已经发现警方怀疑到他身上,所以连夜逃跑了?

    拿着院长给的地址,两人赶到了艾佛森的住处。

    艾佛森刚起床不久,实际上,昨晚他睡得不好。他已经辞掉了医院的工作,虽然此刻回忆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既然已经辞职,就没有再回去的理由,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也未尝不可。他走到阳台上,朝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很快就看见了楼下匆匆赶来的丹尼尔和杰森。

    “杰克,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问话的是杰森。杰森站在阳台下,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惊讶。

    丹尼尔脸上也同样是惊讶和不解的神情,紧紧凝视着他。

    艾佛森皱了皱眉头,不解地看着二人,“你们是?”

    看他的样子,竟好像不认识自己,杰森笑了笑,说道:“杰克,咱们警局的英雄人物,才短短一天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们了?”

    艾佛森一脸严肃,板着脸道:“我不明白阁下在说什么,我也并不认识你们。”

    杰森又怔了怔,与丹尼尔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丹尼尔问道:“那么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艾佛森,有何指教?”

    “你是玛丽医院的医生?”

    “本来是,现在不是了。”艾佛森说道,“因为我已经辞职了。”

    “为什么?”丹尼尔问道,“你为什么要辞职?”

    艾佛森淡淡道:“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似乎没有必要向二位解释?”

    “你说得对。”杰森冷冷一笑,“但现在我们怀疑你是杀人凶手,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丹尼尔和杰森冲进屋子,将艾佛森拷了起来。在桌子上,两人发现一份档案,里面记载着许多病人的资料,其中就包括那两名死者。

    “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杰森瞪着艾佛森质问道。

    艾佛森皱眉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明白,快放了我,我没有杀人!”

    杰森冷笑道:“你还想狡辩?”

    艾佛森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对于两人的犯罪指控,始终不肯承认。

    两人只好先将他带回警局。无论怎么审问,他都表现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这使得案件陷入困境。因为警方并没有证据表明艾佛森就是杀人凶手,而他家中那本资料册,也根本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在这种时候,杰森想到了杰克。如果有杰克帮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然而,杰克就好像一阵烟一样,飘散无踪。

    事实上,杰克就是艾佛森,艾佛森就是杰克,尽管艾佛森不肯承认,但杰森是不会认错人的。而自从那天杰克和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玛丽医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杰克。杰克当然不会再出现。

    丹尼尔说:“如果艾佛森就是杰克……”

    杰森打断道:“如果?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难道你认不出来么?”

    “当然,但是你先听我说。”丹尼尔沉思着,“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杰克最近帮我们破了不少案子,他显然是个很聪明、侦查能力也极强的人,如果他和艾佛森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想隐瞒杀人的事实就不是难事,可问题是,他之前为什么要帮助我们,这不是引火烧身么?”

    闻言,杰森的脸色沉了下去。诚然,没有杰克的引导,他们就不能这么快查到艾佛森头上,考虑到这一点,将杰克和艾佛森看作是同一个人,无论怎样也不合情理。但杰克和艾佛森偏偏又长得一模一样。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糊涂了。”杰森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越想越混乱。

    “也许他有个孪生哥哥,或者弟弟。”丹尼尔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需要好好调查一下,有关这位神秘的艾佛森医生的一切信息。”

    在艾佛森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丹尼尔的注意。那是一张全家福,上面除了艾佛森,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据调查,她们都已死了。艾佛森的妻子死于七年前,而他的女儿则是两个多月前刚死的。

    如果联系到之前两名死者的被害时间,就会发现他们都死于艾佛森的女儿死亡之后。而艾佛森的女儿,也同样死于谋杀。准确而言,那是一起报复社会性质的杀人案——一个对社会强烈不满的疯子冲进学校随机杀人,刚好艾佛森的女儿不幸成为受害者之一。

    至于艾佛森的妻子,则是死于一场车祸。丹尼尔详尽地调查了一番,得知那不是一场意外,而是肇事司机故意求死。更令丹尼尔震惊的是,就在车祸后一个月,肇事司机就被人杀害,凶手至今不明。

    丹尼尔立刻赶到档案室,调出七年前的那件凶手案,竟发现照片里死者的情况和最近被杀害的那两人一模一样,也是浑身被匕首刺出无数窟窿,死后被人摆出跪地的姿势。如今看来,丹尼尔可以肯定这象征着忏悔。

    到了这个份上,丹尼尔已经很有把握,杀人凶手就是艾佛森。只是,他没有证据。

    但他当然不会罢休,警方将艾佛森释放之后,他就每天躲在艾佛森家的楼下,暗中监视。

    这一天,他跟踪艾佛森来到一间私人诊所,待艾佛森离开之后,他走了进去。

    “医者不能自医,这是所有人的通病。”马克是这间诊所的主人,在丹尼尔亮出警察身份后,他欣然配和丹尼尔的调查。

    丹尼尔问道:“他有病?”

    马克点了点头,“他有分裂型人格障碍,也就是人格分裂症。”

    丹尼尔道:“请详细说明一下。”

    马克道:“你可知道,人的一切心理活动都基于一个原始的目的,那就是自我保护。”

    丹尼尔皱起了眉头,认真地听着。

    马克缓缓接着说道:“七年前,他的妻子死于一场车祸,这在他心里刻下了很深的伤痕,他无法治愈自己,也无法得到救赎,时常头痛如裂,只能靠药物维持,也就是一年之后,我发现他的身上出现了人格分裂的征兆。”

    对于七年前的那场车祸,丹尼尔并不陌生,而且也许比眼前的马克了解得更多,至少马克绝不知道,在妻子死后,艾佛森杀了人。那一次,艾佛森杀的起码是仇人,而这一次,他杀的却是无辜的人,是他自以为该死的人,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

    “据你所知,他身上有几个人格?”丹尼尔问。

    “三个。”马克说,“一个是医生,也就是他本来的人格,日复一日按部就班地工作,救死扶伤,珍视生命,同时又漠视生命,因为他对死亡早已司空见惯;另一个人格可以说是智者,同时也是善良之人,拥有极高的智商和强烈的正义感,总希望能将坏人绳之以法,遵循善恶有报的理念;至于第三个人格,正好相反,暴躁而易怒,充满了愤懑和仇恨,可以说是极端的暴力主义者。这三种人格在他的身体和灵魂里共存,却又丝毫不影响彼此。”

    丹尼尔道:“如此说来,它们始终寄存在他的灵魂之内?”

    马克挑了挑眉,“通常如此,但若受到某种危险的刺激或者惊吓,也可能永远消失不见。”

    丹尼尔问:“这三种人格是如何转换的?”

    马克道:“当然与外界的环境和他内心的矛盾有关,确切地说,在特定的情形下,他会转换特定的人格。”

    顿时,丹尼尔明白了一切。

    雨夜,夜黑得可怕,雨大得骇人,伴随着雷电交加。

    艾佛森无法入睡,他的身子在颤抖,呆呆地瞪着天花板,目光中满是惊恐。妻子和女儿的死状正如雷电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闪烁。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下的床单也早已被冷汗湿透。忽然间,他尖叫起来,然后整个脸上就变了一种神色,变得仿佛坚毅而残酷的冰雕。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快速地奔进厨房,从橱柜下面取出一个皮套,打开皮套,抽出了一把发着亮光的刀。这把刀洗得干干净净,可是刀柄的缝隙里却还残留着血迹。刀锋亮得可怕,在闪电的照耀下,反射在他邪恶而冰冷的目光里。

    他瞪大着瞳孔,紧紧握着这把刀,赤着脚冲了出去。

    下楼之后,他忽然看见一个人。那人站在黑夜里,一动不动,仿佛天神般不可动摇,正面对面盯着他和他手里的刀。

    这一次,丹尼尔发誓绝不会再让凶手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