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蜗 居（之二）
“别只顾着你自己开心啦。今天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哈。就算你陪我。”李云辉总喜欢哄着陆文嘉出门去多走走，多看看现实里面的人群活动，不要整天只知道闷在家里。
“顺路去一下银行，查一下这个月支出的明细账。”
“奇怪，没有买什么啊，16号怎么刷出去275块？”
“你去柜台问问吧。”
“傻呀，柜台也只能知道你花了钱，为什么花的那哪能知道？”
“噢。我们请小兰吃饭刷的卡。”噢，原来是上个周六恰逢陆文嘉生日，请朋友吃饭来着的。陆文嘉紧张的心这才落了地。
“才几天的事？怎么我们都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电影院，放映的有三部片子，《倩女幽魂》、《战国》和另外一部什么来着。李云辉只选最近要开演的，那就是4点过5分的《倩女幽魂》。买好票也才3点，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换做以往，陆文嘉最怕的就是做什么事情之前的等待，一个小时，说长不长，想去做其他事情吧，又怕误了点。说短不短，就坐着干等吧，又特别无聊。一个“等”字，就能让陆文嘉烦躁不安。而这一次，烦躁不安只在心头闪了一闪，就立即不知道滑落到了哪里。估计是李云辉不止一次嘲笑陆文嘉，是因为没有主见才不会安排娱乐的，让陆文嘉总算是知道了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填充时间。
“我们去逛逛那家家居用品专卖店？”
“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云辉果然笑了，“走！”一个小时的时光其实很容易打发。
陆文嘉小时候追着看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记忆特别深刻，在正片开始前，总有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夸张地说“动画开始了。”每次看电影，陆文嘉在心里就会给配个音，“电影开始了。”
看过电影回家的路上，陆文嘉想拐到理发店去理发，看看时间又有点紧，想想还是算了，何必把时间掐的那么严严好，过两天再理也没有什么当紧的。
快到家门口，看到路边有小西红柿卖，李云辉喜欢得不得了，走过去就装了满满的一大袋子。
“买这么多干什么？你呀，就是对这些小东小西的没有抵抗力。”
“其他地方没有。”
“你想要多少？我给你买。”
“我们那里的菜市场真没有。”
“你要多少？我去买给你看。”
“我不是不让你买，我是说不要一次买那么多。吃又吃不完，最后全扔了。”
“我已经N多次地告诉过你，不听。看看哈，又有一半要扔。”
陆文嘉有点没压住语气，说着说着就有点急躁了起来。
李云辉提着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看到李云辉不开心了，陆文嘉才又懊悔了起来。“不就是几个西红柿吗？又能花几个钱，何必呢？这次又该怎么哄？”
是呀，陆文嘉最怕的就是李云辉生气。自己又不会哄人，她又偏偏总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可要怎么好？
“小丫头肯定很烦我总是数落她，为着这样的小钱数落她。还总是标榜自己不在乎钱。”
陆文嘉即使再在乎钱，即使再没有钱，也真不在乎为李云辉花钱。但是确实感觉有些钱是被冤花的。就像这些小西红柿，陆文嘉不怎么爱吃，李云辉自己又吃不了多少，最后会扔掉一多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距离越拉越远，落在后面的李云辉终于不愿意跟着走了，转头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陆文嘉一个人又是恼怒又是担心。到了家门口，摸摸口袋，自己没有带钥匙，陆文嘉进不去门。
“何苦呢？唉，我真是自找苦吃。本来逛街看电影多开心的事，硬是让自己搞成现在这样一个结果。”
“肯定又怪我小气，不愿意给她花钱。连个西红柿都不舍得给她买。”
“到哪儿生气去了呢？冷不冷，饿不饿呢？”
陆文嘉呆呆地坐在了家门口，暗自盘算着，就是等得再晚，也不能发烦，也不催促李云辉，就静静地等她自己回来。等着等着，又想一想，即使真有耐性，有决心去等，还是可以用更积极的办法去寻找解决之道的。还是打个电话吧，以前在这种情况下，“小丫头是不会接电话的，这次要是接了，我就好好说话，让她回来开门我好进去做饭。时间真的不早了。饭，还是要吃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电话刚通李云辉立即就接了，陆文嘉赶忙欢快地说，“在哪儿啦。回来开门噢。菜我买了，没带钥匙进不去呢。”
“噢。等我一会儿。我回去开。”李云辉回答得也很平静。
李云辉也学会了转弯，不再象从前那样一味地强硬。
陆文嘉做的饭菜不合李云辉口味，她就着酸豇豆吃的饭。这在陆文嘉心里是有愧疚的。买菜的时候就不知道买什么好，僵僵巴巴的买回来，就知道她不会爱吃。想着一则笑话说，“买菜，老婆爱吃的买齐一冰箱，自己爱吃的看看一样也不买。”陆文嘉倒是有心想做到这样，一到菜市场又不知道该买什么菜才好。过来过去，家常菜可不就那么几种。
然后在电脑上看电影。看看，各自洗洗睡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云辉就让陆文嘉把被子拿到对面楼顶上去晒晒，算是主动和解了气氛，昨晚的满天乌云，就算是一风吹过。
阳光真好呵。楼顶上也不见一丝风，只有静静的阳光。傍晚收回被子的时候，房间里溢满了阳光的香。
“原来的同事今天约了我，到外面吃饭，中午你自己在家哈。”
陆文嘉看了看李云辉，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谁呢？我不认识么？”
“你认识了也不能去。你真不认识。”
“放心，是个女孩。你也要去见见？”
“小心眼了吧，男孩也没什么事。你去了好好玩。”陆文嘉果真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周末不在一起，各顾各的，陆文嘉真是不习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进了书里去。
刚到四点钟，李云辉回到了家里。陆文嘉刚收完被子，正准备去还兰铮言的自行车，顺便再理理发，然后再买菜回来做晚饭。恰在此时，兰铮言打来了电话，懒洋洋的，“还来我这里包饺子不？”
“他问还去他那里包饺子不？去不去？”陆文嘉举着手机问李云辉，两边都可以听得见。
“都几点啦也不早点打电话来。”语气是可以去的。
“买什么菜去不，要带什么去不？”
“要带什么来不？”听见电话那头在问，“李学海说不用的。”
“噢。学海来了哈，那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们好过去一起玩。”
“他们也是刚到不久的。”
上周过生日，头天买的蛋糕陆文嘉提了一路，最终都也没顾得吃上一口，后来让兰铮言提回家去放进了冰箱，第二天借着叫到一起吃蛋糕，又在兰铮言家里聚了一整天，大家一起包的饺子焊着吃。今天李学海过来玩，又是一个聚会的好借口。
陆文嘉和李云辉还是到菜市场，买了些兰铮言最爱的手擀面条，赶到了兰铮言家里。
晚上十点多，陆文嘉两人才从兰铮言家出来，一起默默地往家里走。还是李云辉打破了沉默，“我们一起到仁爱医院附近工地，看看能不能找几块砖回去，好把床垫高些。”
李云辉一直想把床垫高一些，好能够让她轻易地把几个箱子塞到床下面去。
“别人不会拿我们当小偷吧？”陆文嘉总是感觉不妥。
“你要是怕，你就在边上看着，等我搬过来了你再往家里搬。”
“就是真的要做贼，也是我去啊。”
“哪儿让你去打头阵。”
陆文嘉最怕李云辉说他不够男人。
“前边就有一个工地，我们去那里找找看。”世纪工艺有栋楼正在装修，应该有很多废弃的砖头。还没有走到工地呢，李云辉发出了一声惊喜，“这里有几块！”几块还算完整的灰色水泥砖，散落在路边，陆文嘉搬过来一共六块，挑了四块完整的搬了起来。
“回到家要洗一洗再用。”
看到路边的理发店，陆文嘉感觉头皮有点痒，“我还是去理个发，惦记两天没理上，头皮都有点痒。”
“我陪你一起。”
“不去你看好的那家店啦？”
“都是靠缘分，碰运气。多试试几家没坏处。”
店里的小师傅有点太年轻，陆文嘉不禁又踌躇了起来。“试试就试试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年轻的小师傅还没听完陆文嘉的要求描述，拿起剪子“咔嚓咔嚓”已经剪了起来。看着师傅东一剪子西一剪子的，陆文嘉心里说，“还是草率啦。不知道理出个什么样子来。”
反正眼睛也近视，没戴上眼镜，又不好意思贴近镜面使劲瞅，理完了看都没有看，陆文嘉搬起放在门口的砖直接回了家。到家了才对着镜子照一照，呀！这是最对他胃口的一次理发！
陆文嘉这才开心地去冲洗砖头，洗完了比一比，每个床脚垫一块还是有点矮，不足以让李云辉随心所欲地把箱子推进去，陆文嘉二话没说，打开门就下楼又去找了几块上来。垫了两块砖再看，两个人都感觉又有点太高啦，黑乎乎的砖头摆在那里，也实在有点不好看。
“要不，算啦？还是再想其他办法？”李云辉有点心虚地说。
“那我就把砖头全部搬下去扔掉哈。”陆文嘉真的有点烦躁了，这股烦躁肯定并不是针对李云辉的，而是对事情本身弄不好感到有点沮丧，但是在李云辉看来，估计肯定又是以为陆文嘉在心里责怪着她。
事情往往如此，可着劲折腾以后，发现还不如不折腾的效果好。可是，不折腾，谁又知道原来的已经很好了呢？
李云辉没有理会陆文嘉的不耐烦，自己默默地整理好狼藉的房间，默默地睡下了。感觉无趣，陆文嘉也安静地躺了下来，睡着。
认真回想起来，快乐和幸福，还是很多很多的。因为工作落实了才来的深圳，入职就再次遇见了李云辉，还有比这更能让人感到幸运和幸福的事情吗？为什么就是不知道满足？得陇望蜀，就是人生的真相吧。
从再次相逢那个时刻起，陆文嘉就坚信这是上天的眷顾，自己的人生要迎来全新的幸福。压根没有想起来要不要问问，分散的这几年里面，李云辉是否有了其他的幸福追求？两人相视一笑的那个时刻，好像都明白彼此的内心，“原来你还在这里”。还有比这更值得珍惜的人生机遇吗？还要追求实现人前无限显贵，是不是有点太贪心啦？但是如果真的没有人前的显贵，命运给了自己如此的厚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人的地下恋情，度过的大概有快一年的光景吧。两人只是在周末才聚在一起，手里拿着那么一点点钱，也燕子衔泥一般，一点一滴地建设起来了简易的家。买不起房子，哪怕只是把租住的房子点缀起来，也是一丝丝的甜蜜。陆文嘉看着屋子里面的边边角角，还能够回想起来两个人精打细算过着日子的境况。到如今，“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简易的小阳台上添置起来了洗衣机，终于不用再用手洗衣服，再大件的衣服，三天两头放进去搅搅，依然能够保持干净，时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卫生间里面没有配备热水器，就用电磁炉烧上两壶开水再兑凉了洗澡，一样的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热水。没有电视音响，就拿台式电脑代替，一样的让陆文嘉看着影视剧度过了无数个夜晚，还逐年逐月整理保存了那么多的照片，记录着两个人平淡而又色彩斑斓的回忆。没有餐桌有朋友送的长几，没有大衣柜有朋友送的简易衣架，没有书架后来找几个红酒箱改制成书架，没有钱买更多的书可以到朋友家随便借。只有床两人没有对付，买下了全新的实木床，还顺带着买下了两把全新的实木椅子，现在想想，在当时真算得上是奢侈。没有床头柜，就用储物箱代替，既解决了衣物储存，又充分利用了空间。一直寄放在兰铮言家里的大行李箱，也拿了回来，顺在床沿边，俨然一道安全屏障，不高，人躺在床上，不至于有压抑的感觉；不矮，恰恰好，可以挡住想滑落的被子。临睡前，脱下的衣服就手搭在上面，手机放在衣箱拉手处，微微的凹下去，简直成为了天然的安乐窝，既安全，又不怕辐射，可以酣然入睡。原来，生活真的不需要那么多。至少，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待到李云辉辞职后两人终于住在了一起，陆文嘉很是过了一段无欲无求的日子，每天下班以后，都习惯沿着林荫道走上一段距离再去坐车，或者提前一站下车，然后再走回去。虽然说深圳繁华无比，也还是有很多道路相对比较安静，少有人走，或者骑着车匆匆而过，彼此从无打扰。心里满是不安和沮丧的时候，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好在终于可以回到家，陆文嘉就一路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和鼓励，想一些有利的、乐观的因素，自己劝慰自己坚持下去。心里满是愧疚和歉意的时候，陆文嘉也假装着开心或者平静，把对李云辉的依恋和依赖掩藏一些，顺路买点菜或者熟食，回到家洗洗涮涮，清理清理家务，彼此相守着过平凡的日子。
没有立足之地的男人，倒要会有多么难。即使日子过成那个样子，还是有许多的快乐的呀。周末来临，两个人在从家乐福超市回来的路上，顺便挑一张两张影碟，然后窝在家里连续看上一整天。陆文嘉的狂欢就是可以不睡觉，看书，看电影电视，想看到多久看到多久。第二天上午美美地睡懒觉。周末的夜晚陆文嘉把音量开到最小，边给李云辉按摩边看着碟片，自己一个人看到半夜，也安心地看着李云辉在身旁睡得香甜。
有时候嘴馋了，两个人就一起到吉之岛超市边上的陕西面馆吃饭，主要是为了去吃一口白吉馍，那里的白吉馍还算是地道。在那些日子里，偶尔的也要请请客。两人对待朋友都很大方，何况将心比心，兰铮言一直毫无保留地对待他们，总是要有投桃报李的。要是有朋友来玩，或者诚心诚意请兰铮言和池寒梅来玩，两人就一扫平日的省俭，根本不计成本地上最好的菜。当然饭馆的档次肯定没有那么高，想了又想，选定家附近比较好一些的馆子，到了以后可以随便点。
两人之间多少是存在着“代沟”的。陆文嘉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窝在家里怎么着都好。而李云辉明显就不喜欢待在家里，每到周末，都要吵着出门去走走。逛超市，到书城，会朋友，散步，爬山，也有不少的名堂。日子一天天的累积起来，期间的快乐，在记忆中也就有了许多。日子并不全是苦的。生命也并不是无聊。
两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书城，顺路一起参观了好几次市博物馆，每一次都感觉是去得值得。看过一次深圳本土历史展，看过一次古代文物展，亲眼看过有名的越王勾践剑。只有亲眼看见，你才能明白，勾践剑柄尾端内铸的十一道同心圆多么精妙绝伦。李云辉对一切事物都兴趣盎然，这点真好。也带给了陆文嘉很多新鲜活力。更好的是，李云辉并没有太多的占有欲望。“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我们却不可能全部占有。”陆文嘉这样告诉过陆浅夏，可是，临到他自己头上，却非要多占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个活生生的人面前，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抵抗力。
李云辉也喜欢带着陆文嘉去爬山，市内的莲花山，笔架山，连同那年五一去南山，都是李云辉半强迫着陆文嘉一起去的。真要是走了出去，陆文嘉的欣喜并不比大家少。
“顺路去一下银行，查一下这个月支出的明细账。”
“奇怪，没有买什么啊，16号怎么刷出去275块？”
“你去柜台问问吧。”
“傻呀，柜台也只能知道你花了钱，为什么花的那哪能知道？”
“噢。我们请小兰吃饭刷的卡。”噢，原来是上个周六恰逢陆文嘉生日，请朋友吃饭来着的。陆文嘉紧张的心这才落了地。
“才几天的事？怎么我们都忘得一干二净。”
到了电影院，放映的有三部片子，《倩女幽魂》、《战国》和另外一部什么来着。李云辉只选最近要开演的，那就是4点过5分的《倩女幽魂》。买好票也才3点，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换做以往，陆文嘉最怕的就是做什么事情之前的等待，一个小时，说长不长，想去做其他事情吧，又怕误了点。说短不短，就坐着干等吧，又特别无聊。一个“等”字，就能让陆文嘉烦躁不安。而这一次，烦躁不安只在心头闪了一闪，就立即不知道滑落到了哪里。估计是李云辉不止一次嘲笑陆文嘉，是因为没有主见才不会安排娱乐的，让陆文嘉总算是知道了开动脑筋，想方设法填充时间。
“我们去逛逛那家家居用品专卖店？”
“里面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李云辉果然笑了，“走！”一个小时的时光其实很容易打发。
陆文嘉小时候追着看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记忆特别深刻，在正片开始前，总有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夸张地说“动画开始了。”每次看电影，陆文嘉在心里就会给配个音，“电影开始了。”
看过电影回家的路上，陆文嘉想拐到理发店去理发，看看时间又有点紧，想想还是算了，何必把时间掐的那么严严好，过两天再理也没有什么当紧的。
快到家门口，看到路边有小西红柿卖，李云辉喜欢得不得了，走过去就装了满满的一大袋子。
“买这么多干什么？你呀，就是对这些小东小西的没有抵抗力。”
“其他地方没有。”
“你想要多少？我给你买。”
“我们那里的菜市场真没有。”
“你要多少？我去买给你看。”
“我不是不让你买，我是说不要一次买那么多。吃又吃不完，最后全扔了。”
“我已经N多次地告诉过你，不听。看看哈，又有一半要扔。”
陆文嘉有点没压住语气，说着说着就有点急躁了起来。
李云辉提着袋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看到李云辉不开心了，陆文嘉才又懊悔了起来。“不就是几个西红柿吗？又能花几个钱，何必呢？这次又该怎么哄？”
是呀，陆文嘉最怕的就是李云辉生气。自己又不会哄人，她又偏偏总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可要怎么好？
“小丫头肯定很烦我总是数落她，为着这样的小钱数落她。还总是标榜自己不在乎钱。”
陆文嘉即使再在乎钱，即使再没有钱，也真不在乎为李云辉花钱。但是确实感觉有些钱是被冤花的。就像这些小西红柿，陆文嘉不怎么爱吃，李云辉自己又吃不了多少，最后会扔掉一多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距离越拉越远，落在后面的李云辉终于不愿意跟着走了，转头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陆文嘉一个人又是恼怒又是担心。到了家门口，摸摸口袋，自己没有带钥匙，陆文嘉进不去门。
“何苦呢？唉，我真是自找苦吃。本来逛街看电影多开心的事，硬是让自己搞成现在这样一个结果。”
“肯定又怪我小气，不愿意给她花钱。连个西红柿都不舍得给她买。”
“到哪儿生气去了呢？冷不冷，饿不饿呢？”
陆文嘉呆呆地坐在了家门口，暗自盘算着，就是等得再晚，也不能发烦，也不催促李云辉，就静静地等她自己回来。等着等着，又想一想，即使真有耐性，有决心去等，还是可以用更积极的办法去寻找解决之道的。还是打个电话吧，以前在这种情况下，“小丫头是不会接电话的，这次要是接了，我就好好说话，让她回来开门我好进去做饭。时间真的不早了。饭，还是要吃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电话刚通李云辉立即就接了，陆文嘉赶忙欢快地说，“在哪儿啦。回来开门噢。菜我买了，没带钥匙进不去呢。”
“噢。等我一会儿。我回去开。”李云辉回答得也很平静。
李云辉也学会了转弯，不再象从前那样一味地强硬。
陆文嘉做的饭菜不合李云辉口味，她就着酸豇豆吃的饭。这在陆文嘉心里是有愧疚的。买菜的时候就不知道买什么好，僵僵巴巴的买回来，就知道她不会爱吃。想着一则笑话说，“买菜，老婆爱吃的买齐一冰箱，自己爱吃的看看一样也不买。”陆文嘉倒是有心想做到这样，一到菜市场又不知道该买什么菜才好。过来过去，家常菜可不就那么几种。
然后在电脑上看电影。看看，各自洗洗睡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李云辉就让陆文嘉把被子拿到对面楼顶上去晒晒，算是主动和解了气氛，昨晚的满天乌云，就算是一风吹过。
阳光真好呵。楼顶上也不见一丝风，只有静静的阳光。傍晚收回被子的时候，房间里溢满了阳光的香。
“原来的同事今天约了我，到外面吃饭，中午你自己在家哈。”
陆文嘉看了看李云辉，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谁呢？我不认识么？”
“你认识了也不能去。你真不认识。”
“放心，是个女孩。你也要去见见？”
“小心眼了吧，男孩也没什么事。你去了好好玩。”陆文嘉果真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周末不在一起，各顾各的，陆文嘉真是不习惯，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看进了书里去。
刚到四点钟，李云辉回到了家里。陆文嘉刚收完被子，正准备去还兰铮言的自行车，顺便再理理发，然后再买菜回来做晚饭。恰在此时，兰铮言打来了电话，懒洋洋的，“还来我这里包饺子不？”
“他问还去他那里包饺子不？去不去？”陆文嘉举着手机问李云辉，两边都可以听得见。
“都几点啦也不早点打电话来。”语气是可以去的。
“买什么菜去不，要带什么去不？”
“要带什么来不？”听见电话那头在问，“李学海说不用的。”
“噢。学海来了哈，那怎么不早点说啊。我们好过去一起玩。”
“他们也是刚到不久的。”
上周过生日，头天买的蛋糕陆文嘉提了一路，最终都也没顾得吃上一口，后来让兰铮言提回家去放进了冰箱，第二天借着叫到一起吃蛋糕，又在兰铮言家里聚了一整天，大家一起包的饺子焊着吃。今天李学海过来玩，又是一个聚会的好借口。
陆文嘉和李云辉还是到菜市场，买了些兰铮言最爱的手擀面条，赶到了兰铮言家里。
晚上十点多，陆文嘉两人才从兰铮言家出来，一起默默地往家里走。还是李云辉打破了沉默，“我们一起到仁爱医院附近工地，看看能不能找几块砖回去，好把床垫高些。”
李云辉一直想把床垫高一些，好能够让她轻易地把几个箱子塞到床下面去。
“别人不会拿我们当小偷吧？”陆文嘉总是感觉不妥。
“你要是怕，你就在边上看着，等我搬过来了你再往家里搬。”
“就是真的要做贼，也是我去啊。”
“哪儿让你去打头阵。”
陆文嘉最怕李云辉说他不够男人。
“前边就有一个工地，我们去那里找找看。”世纪工艺有栋楼正在装修，应该有很多废弃的砖头。还没有走到工地呢，李云辉发出了一声惊喜，“这里有几块！”几块还算完整的灰色水泥砖，散落在路边，陆文嘉搬过来一共六块，挑了四块完整的搬了起来。
“回到家要洗一洗再用。”
看到路边的理发店，陆文嘉感觉头皮有点痒，“我还是去理个发，惦记两天没理上，头皮都有点痒。”
“我陪你一起。”
“不去你看好的那家店啦？”
“都是靠缘分，碰运气。多试试几家没坏处。”
店里的小师傅有点太年轻，陆文嘉不禁又踌躇了起来。“试试就试试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年轻的小师傅还没听完陆文嘉的要求描述，拿起剪子“咔嚓咔嚓”已经剪了起来。看着师傅东一剪子西一剪子的，陆文嘉心里说，“还是草率啦。不知道理出个什么样子来。”
反正眼睛也近视，没戴上眼镜，又不好意思贴近镜面使劲瞅，理完了看都没有看，陆文嘉搬起放在门口的砖直接回了家。到家了才对着镜子照一照，呀！这是最对他胃口的一次理发！
陆文嘉这才开心地去冲洗砖头，洗完了比一比，每个床脚垫一块还是有点矮，不足以让李云辉随心所欲地把箱子推进去，陆文嘉二话没说，打开门就下楼又去找了几块上来。垫了两块砖再看，两个人都感觉又有点太高啦，黑乎乎的砖头摆在那里，也实在有点不好看。
“要不，算啦？还是再想其他办法？”李云辉有点心虚地说。
“那我就把砖头全部搬下去扔掉哈。”陆文嘉真的有点烦躁了，这股烦躁肯定并不是针对李云辉的，而是对事情本身弄不好感到有点沮丧，但是在李云辉看来，估计肯定又是以为陆文嘉在心里责怪着她。
事情往往如此，可着劲折腾以后，发现还不如不折腾的效果好。可是，不折腾，谁又知道原来的已经很好了呢？
李云辉没有理会陆文嘉的不耐烦，自己默默地整理好狼藉的房间，默默地睡下了。感觉无趣，陆文嘉也安静地躺了下来，睡着。
认真回想起来，快乐和幸福，还是很多很多的。因为工作落实了才来的深圳，入职就再次遇见了李云辉，还有比这更能让人感到幸运和幸福的事情吗？为什么就是不知道满足？得陇望蜀，就是人生的真相吧。
从再次相逢那个时刻起，陆文嘉就坚信这是上天的眷顾，自己的人生要迎来全新的幸福。压根没有想起来要不要问问，分散的这几年里面，李云辉是否有了其他的幸福追求？两人相视一笑的那个时刻，好像都明白彼此的内心，“原来你还在这里”。还有比这更值得珍惜的人生机遇吗？还要追求实现人前无限显贵，是不是有点太贪心啦？但是如果真的没有人前的显贵，命运给了自己如此的厚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人的地下恋情，度过的大概有快一年的光景吧。两人只是在周末才聚在一起，手里拿着那么一点点钱，也燕子衔泥一般，一点一滴地建设起来了简易的家。买不起房子，哪怕只是把租住的房子点缀起来，也是一丝丝的甜蜜。陆文嘉看着屋子里面的边边角角，还能够回想起来两个人精打细算过着日子的境况。到如今，“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简易的小阳台上添置起来了洗衣机，终于不用再用手洗衣服，再大件的衣服，三天两头放进去搅搅，依然能够保持干净，时刻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卫生间里面没有配备热水器，就用电磁炉烧上两壶开水再兑凉了洗澡，一样的可以说是二十四小时热水。没有电视音响，就拿台式电脑代替，一样的让陆文嘉看着影视剧度过了无数个夜晚，还逐年逐月整理保存了那么多的照片，记录着两个人平淡而又色彩斑斓的回忆。没有餐桌有朋友送的长几，没有大衣柜有朋友送的简易衣架，没有书架后来找几个红酒箱改制成书架，没有钱买更多的书可以到朋友家随便借。只有床两人没有对付，买下了全新的实木床，还顺带着买下了两把全新的实木椅子，现在想想，在当时真算得上是奢侈。没有床头柜，就用储物箱代替，既解决了衣物储存，又充分利用了空间。一直寄放在兰铮言家里的大行李箱，也拿了回来，顺在床沿边，俨然一道安全屏障，不高，人躺在床上，不至于有压抑的感觉；不矮，恰恰好，可以挡住想滑落的被子。临睡前，脱下的衣服就手搭在上面，手机放在衣箱拉手处，微微的凹下去，简直成为了天然的安乐窝，既安全，又不怕辐射，可以酣然入睡。原来，生活真的不需要那么多。至少，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待到李云辉辞职后两人终于住在了一起，陆文嘉很是过了一段无欲无求的日子，每天下班以后，都习惯沿着林荫道走上一段距离再去坐车，或者提前一站下车，然后再走回去。虽然说深圳繁华无比，也还是有很多道路相对比较安静，少有人走，或者骑着车匆匆而过，彼此从无打扰。心里满是不安和沮丧的时候，腿软得几乎走不动路，好在终于可以回到家，陆文嘉就一路暗暗地给自己打气和鼓励，想一些有利的、乐观的因素，自己劝慰自己坚持下去。心里满是愧疚和歉意的时候，陆文嘉也假装着开心或者平静，把对李云辉的依恋和依赖掩藏一些，顺路买点菜或者熟食，回到家洗洗涮涮，清理清理家务，彼此相守着过平凡的日子。
没有立足之地的男人，倒要会有多么难。即使日子过成那个样子，还是有许多的快乐的呀。周末来临，两个人在从家乐福超市回来的路上，顺便挑一张两张影碟，然后窝在家里连续看上一整天。陆文嘉的狂欢就是可以不睡觉，看书，看电影电视，想看到多久看到多久。第二天上午美美地睡懒觉。周末的夜晚陆文嘉把音量开到最小，边给李云辉按摩边看着碟片，自己一个人看到半夜，也安心地看着李云辉在身旁睡得香甜。
有时候嘴馋了，两个人就一起到吉之岛超市边上的陕西面馆吃饭，主要是为了去吃一口白吉馍，那里的白吉馍还算是地道。在那些日子里，偶尔的也要请请客。两人对待朋友都很大方，何况将心比心，兰铮言一直毫无保留地对待他们，总是要有投桃报李的。要是有朋友来玩，或者诚心诚意请兰铮言和池寒梅来玩，两人就一扫平日的省俭，根本不计成本地上最好的菜。当然饭馆的档次肯定没有那么高，想了又想，选定家附近比较好一些的馆子，到了以后可以随便点。
两人之间多少是存在着“代沟”的。陆文嘉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窝在家里怎么着都好。而李云辉明显就不喜欢待在家里，每到周末，都要吵着出门去走走。逛超市，到书城，会朋友，散步，爬山，也有不少的名堂。日子一天天的累积起来，期间的快乐，在记忆中也就有了许多。日子并不全是苦的。生命也并不是无聊。
两人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书城，顺路一起参观了好几次市博物馆，每一次都感觉是去得值得。看过一次深圳本土历史展，看过一次古代文物展，亲眼看过有名的越王勾践剑。只有亲眼看见，你才能明白，勾践剑柄尾端内铸的十一道同心圆多么精妙绝伦。李云辉对一切事物都兴趣盎然，这点真好。也带给了陆文嘉很多新鲜活力。更好的是，李云辉并没有太多的占有欲望。“这个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我们却不可能全部占有。”陆文嘉这样告诉过陆浅夏，可是，临到他自己头上，却非要多占一个活生生的人。在那个活生生的人面前，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抵抗力。
李云辉也喜欢带着陆文嘉去爬山，市内的莲花山，笔架山，连同那年五一去南山，都是李云辉半强迫着陆文嘉一起去的。真要是走了出去，陆文嘉的欣喜并不比大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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