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尸体与疑心
大雨下了一整夜，到了早晨才渐缓，沥沥淅淅地下着。
迟渊起床睁开眼，看着微微发亮的天边，喊了声牧力，然而却没有听见回应。
他无聊地站起身洗漱，稍微拾掇了房间，便在屋里举起重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雨水才彻底停歇。没一会，牧力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秃子自己掏的钱，叫平津馆做的饭菜，刚刚送来的。”
迟渊嗯了一声，问道：“他们人呢？”
“都在隔壁厢房里吃饭，我把酒没收了，待会人齐就要出发了，别在路上误了事。”
“好。”迟渊吃着饭菜，抽空问道：“李黑娃呢？回来了没？”
“他走之前我跟他讲好，不管雨下多大，今天晌午都要赶回来。”
“那就下午再出发，叫平津馆再做一餐好的，方便路上带的，今晚路上可以吃。从库里拿钱，过了今天就没热饭菜吃了，别省着扣着。”
“知道了。”牧力不耐烦地回答着。
迟渊顿了顿，认真地说：“等这趟任务完成，我就不空手回来了，可能得在外面呆段日子。等有接到云水镇这边的任务再顺路回来。”
“不等月底升到丁级再接？就剩几天而已。”
“趁现在评定没下来，轻松的活多跑几趟，往后就没这么舒服了。”
牧力知道迟渊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不想再跟他费口舌，跟着一起吃完饭，便端着空菜盒出去了。
他走到门边，突然说道：“刚过来的时候，听送饭菜的伙计说镇子上好像要戒严了，要不要我让周老板去跟官府说一下，免得没有公会的通行证不让出镇子。”
“你去讲吧，如果真戒严了，我们就早点走，在半路上带上李黑娃就好，无非就是出去的时候叫守卫在名单上空出个名额来。再说等我回来未必还戒严着，到时应该不用登记进出人口了。”
牧力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迟渊揉着太阳穴，穴位有些胀痛，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导致的，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睡意。
没一会，迟渊就听到隔壁厢房闹腾了起来，迟渊也没在意，一群大老爷们，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
但是当牧力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房间里时，迟渊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那胀痛的太阳穴痛得他扯了下嘴角。
“怎么了？”迟渊不安地问。
“出事了，你跟我一起到公会去一趟。”
一路上，牧力把了解到的情况跟迟渊大致说了下，说是昨天夜里一匹马冒着大雨闯进镇来，门卫拦下来才发现马上驼着一个人，更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
此人在临死前把衣服撕碎，把自己双腿连腰绑在马背上，缠了好几圈，门卫拆了好久才拆开。
尸体放下来后仔细查验才发现这个人身上被砍了大大小小二十一刀，十四处箭伤，最重的一处伤在右肩，肉都掉了一大块，皮肉翻开，被雨水冲刷得只有白骨和一片烂乎乎的肉耷拉着，马身上也有很多处刀箭伤，人一拦下来那马就倒地死了。
仵作说马被喂了狂兽丹和别的一些七七八八的疗伤止痛药，亢奋过度才能勉强坚持到镇上，而马上那人早在被砍伤前就已经因为流血过多死了。
尸体经过验明身份后被送到佣兵公会，因为他是公会登记在录的一名佣兵。
等把情况说完，迟渊离佣兵公会门口已经只有十步之遥。
迟渊看着门口外警戒的那些官兵，脚步不禁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那具冰凉的尸体，他不想，至少目前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知道他管控不住自己，因为他的手脚已经在颤抖着。他张了张嘴，强压着颤音，问道：“你看了？是李黑娃？”
“是他！”牧力攥着拳头说道：“我早上去找你之前，周老板告诉公会，我们队里有一人去探亲还没归队，公会验明身份后便和官府一起派人去了横山寨，镇上现在已经戒严。我想……我想横山寨可能也遭遇了不幸。”
迟渊迟疑着从腰间摘下公会的木牌递给牧力。
“你进去把李黑娃的尸体接回营地，我去找家棺材铺，挑副好棺材送他走。”
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与气愤后，迟渊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忙碌能够安抚人的心情。
他联系了棺材铺，谈好了价钱跟后事事宜，在牧力的百般劝说下他才放弃了许多冗杂的仪式，在后山挑了块坟地将其安葬。
全队的人都来了，包括秃子。
秃子的原名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他比迟渊还高出一个头，光秃秃的脑袋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
“刻墓碑的师傅找好了吗？”迟渊问道。
秃子是云水镇本地人，一些人与事他比牧力更清楚些。
“找好了，我多付了几个钱，人家答应下午就能弄好。就是黑娃一家人的尸体没那么容易运过来。
听官府里几个认识的说，寨子里七十多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手段很残忍，不像一般盗匪劫掠的手段，昨夜的雨又太大，把痕迹都淹了，目前还找不到踪迹。
帝国怀疑是南离那边的乱军流窜过来做的，现在已经调派军队过来接管附近城镇的防务，那些尸体都要做统一查验处理，官府的手续有点麻烦。”
“麻烦也得接回来，没有一家人分两家下葬的道理。”迟渊坚决地说。
牧力在一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了。
他觉得迟渊总能把一些简单的事情处理得很复杂，身为刀口舔血的佣兵却把生死看得太重，本来这种事情只要在公会里做个记录就可以了，尸体什么的自然有官府和公会去处理，当然墓碑什么的是不用指望。
牧力看着迟渊坚毅的脸庞，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这些事情留给我处理吧，你们还有任务要出，别耽误了。另外周老板派人来说他在营地等你，有事要跟你嘱咐。”
迟渊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带领众人简单祭拜后便回了营地，临走前吩咐秃子把事情跟牧力交接好。
牧力看着迟渊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对秃子说道：“老二把生死看得太重了，这辈子只能当个低级佣兵。”
“当家的是重情义的人，否则我也不会一直跟着他当个戊级佣兵。”
秃子眼神复杂地看了牧力一眼：“你也别拿话套我，我知道你对白猫他们几个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我也一样。
是，白猫是有派人来找过我，工钱不低，不过被我卸了胳膊扔出去了。队里那几个小子我都打过招呼，要走就趁早，过后谁他娘的敢再讲一个半字，老子先把他埋土里。
反倒是你，一个人守着家，我不放心。”
牧力气得涨红了脸，想要出口骂人，秃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止住了话头。
“不过当家的信你，但你不要觉得我在云水镇这二十几年是白混的，我眼睛灵着。”
牧力笑了，揶揄道：“眼睛灵？那怎么还让白猫鼓动人卷着东西跑了？”
秃子一把搂过牧力，吓了他一大跳，以为秃子要动手。
不想秃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李黑娃的尸体我看过了，他肩膀上的那处重伤很可能是镖枪一类的武器所伤。
这种花里胡哨的家伙会使的人很少，我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那么几个，白猫算是使得最好的一个。我已经让公会里的熟人帮我查一查大胡子最近的任务经过哪些地方……”
牧力一惊，“你怀疑？”
“李黑娃的身手是老子调教的，虽说只有一年，但寻常匪徒绝不是他的敌手。
横山寨长年处于边境线上，帝国和南离为了两国安宁对这个村子都做了默认的不管辖，所以横山寨很穷，土匪什么的不会傻到为了一个穷村子招惹两个国家的清剿。”
“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牧力着急道。
“所以很可能是有人要挑起战争，不管是帝国或是南离自导自演，还是某些权贵自作主张，结局都只有一个……”
“雇佣兵！”牧力咬牙道。
“没错，没有人会蠢到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万一查出来，两国的怒火没人承受得住，所以我们这些为了钱的佣兵就是最好的炮灰。”
“那你通过公会查有什么用？这种事只能是私下委托……”
“大胡子现在依附着北边的贵族做事，要南下帝国或是南离都需要证明，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最近有没有南下就可以了。”
牧力嗤笑道：“可这又有什么用？无凭无据的，就凭一处伤口你想让官府调查大胡子，可能吗？官府又不是你家开的！”
“谁说要官府相信我了，当家的信我不就够了？”
牧力一时转不过弯来，突然脸色一变，惊讶地看着秃子。
秃子莞尔一笑，粗犷的面容笑起来显得并不好看。
“我也不想一辈子当低级佣兵……”
迟渊起床睁开眼，看着微微发亮的天边，喊了声牧力，然而却没有听见回应。
他无聊地站起身洗漱，稍微拾掇了房间，便在屋里举起重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雨水才彻底停歇。没一会，牧力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秃子自己掏的钱，叫平津馆做的饭菜，刚刚送来的。”
迟渊嗯了一声，问道：“他们人呢？”
“都在隔壁厢房里吃饭，我把酒没收了，待会人齐就要出发了，别在路上误了事。”
“好。”迟渊吃着饭菜，抽空问道：“李黑娃呢？回来了没？”
“他走之前我跟他讲好，不管雨下多大，今天晌午都要赶回来。”
“那就下午再出发，叫平津馆再做一餐好的，方便路上带的，今晚路上可以吃。从库里拿钱，过了今天就没热饭菜吃了，别省着扣着。”
“知道了。”牧力不耐烦地回答着。
迟渊顿了顿，认真地说：“等这趟任务完成，我就不空手回来了，可能得在外面呆段日子。等有接到云水镇这边的任务再顺路回来。”
“不等月底升到丁级再接？就剩几天而已。”
“趁现在评定没下来，轻松的活多跑几趟，往后就没这么舒服了。”
牧力知道迟渊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不想再跟他费口舌，跟着一起吃完饭，便端着空菜盒出去了。
他走到门边，突然说道：“刚过来的时候，听送饭菜的伙计说镇子上好像要戒严了，要不要我让周老板去跟官府说一下，免得没有公会的通行证不让出镇子。”
“你去讲吧，如果真戒严了，我们就早点走，在半路上带上李黑娃就好，无非就是出去的时候叫守卫在名单上空出个名额来。再说等我回来未必还戒严着，到时应该不用登记进出人口了。”
牧力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迟渊揉着太阳穴，穴位有些胀痛，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导致的，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什么睡意。
没一会，迟渊就听到隔壁厢房闹腾了起来，迟渊也没在意，一群大老爷们，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
但是当牧力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房间里时，迟渊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那胀痛的太阳穴痛得他扯了下嘴角。
“怎么了？”迟渊不安地问。
“出事了，你跟我一起到公会去一趟。”
一路上，牧力把了解到的情况跟迟渊大致说了下，说是昨天夜里一匹马冒着大雨闯进镇来，门卫拦下来才发现马上驼着一个人，更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
此人在临死前把衣服撕碎，把自己双腿连腰绑在马背上，缠了好几圈，门卫拆了好久才拆开。
尸体放下来后仔细查验才发现这个人身上被砍了大大小小二十一刀，十四处箭伤，最重的一处伤在右肩，肉都掉了一大块，皮肉翻开，被雨水冲刷得只有白骨和一片烂乎乎的肉耷拉着，马身上也有很多处刀箭伤，人一拦下来那马就倒地死了。
仵作说马被喂了狂兽丹和别的一些七七八八的疗伤止痛药，亢奋过度才能勉强坚持到镇上，而马上那人早在被砍伤前就已经因为流血过多死了。
尸体经过验明身份后被送到佣兵公会，因为他是公会登记在录的一名佣兵。
等把情况说完，迟渊离佣兵公会门口已经只有十步之遥。
迟渊看着门口外警戒的那些官兵，脚步不禁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去面对那具冰凉的尸体，他不想，至少目前不想在大庭广众下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他知道他管控不住自己，因为他的手脚已经在颤抖着。他张了张嘴，强压着颤音，问道：“你看了？是李黑娃？”
“是他！”牧力攥着拳头说道：“我早上去找你之前，周老板告诉公会，我们队里有一人去探亲还没归队，公会验明身份后便和官府一起派人去了横山寨，镇上现在已经戒严。我想……我想横山寨可能也遭遇了不幸。”
迟渊迟疑着从腰间摘下公会的木牌递给牧力。
“你进去把李黑娃的尸体接回营地，我去找家棺材铺，挑副好棺材送他走。”
经过最开始的震惊与气愤后，迟渊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似乎忙碌能够安抚人的心情。
他联系了棺材铺，谈好了价钱跟后事事宜，在牧力的百般劝说下他才放弃了许多冗杂的仪式，在后山挑了块坟地将其安葬。
全队的人都来了，包括秃子。
秃子的原名已经没几个人记得了，他比迟渊还高出一个头，光秃秃的脑袋站在队伍里格外显眼。
“刻墓碑的师傅找好了吗？”迟渊问道。
秃子是云水镇本地人，一些人与事他比牧力更清楚些。
“找好了，我多付了几个钱，人家答应下午就能弄好。就是黑娃一家人的尸体没那么容易运过来。
听官府里几个认识的说，寨子里七十多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手段很残忍，不像一般盗匪劫掠的手段，昨夜的雨又太大，把痕迹都淹了，目前还找不到踪迹。
帝国怀疑是南离那边的乱军流窜过来做的，现在已经调派军队过来接管附近城镇的防务，那些尸体都要做统一查验处理，官府的手续有点麻烦。”
“麻烦也得接回来，没有一家人分两家下葬的道理。”迟渊坚决地说。
牧力在一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下了。
他觉得迟渊总能把一些简单的事情处理得很复杂，身为刀口舔血的佣兵却把生死看得太重，本来这种事情只要在公会里做个记录就可以了，尸体什么的自然有官府和公会去处理，当然墓碑什么的是不用指望。
牧力看着迟渊坚毅的脸庞，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这些事情留给我处理吧，你们还有任务要出，别耽误了。另外周老板派人来说他在营地等你，有事要跟你嘱咐。”
迟渊有点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带领众人简单祭拜后便回了营地，临走前吩咐秃子把事情跟牧力交接好。
牧力看着迟渊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对秃子说道：“老二把生死看得太重了，这辈子只能当个低级佣兵。”
“当家的是重情义的人，否则我也不会一直跟着他当个戊级佣兵。”
秃子眼神复杂地看了牧力一眼：“你也别拿话套我，我知道你对白猫他们几个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我也一样。
是，白猫是有派人来找过我，工钱不低，不过被我卸了胳膊扔出去了。队里那几个小子我都打过招呼，要走就趁早，过后谁他娘的敢再讲一个半字，老子先把他埋土里。
反倒是你，一个人守着家，我不放心。”
牧力气得涨红了脸，想要出口骂人，秃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止住了话头。
“不过当家的信你，但你不要觉得我在云水镇这二十几年是白混的，我眼睛灵着。”
牧力笑了，揶揄道：“眼睛灵？那怎么还让白猫鼓动人卷着东西跑了？”
秃子一把搂过牧力，吓了他一大跳，以为秃子要动手。
不想秃子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李黑娃的尸体我看过了，他肩膀上的那处重伤很可能是镖枪一类的武器所伤。
这种花里胡哨的家伙会使的人很少，我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那么几个，白猫算是使得最好的一个。我已经让公会里的熟人帮我查一查大胡子最近的任务经过哪些地方……”
牧力一惊，“你怀疑？”
“李黑娃的身手是老子调教的，虽说只有一年，但寻常匪徒绝不是他的敌手。
横山寨长年处于边境线上，帝国和南离为了两国安宁对这个村子都做了默认的不管辖，所以横山寨很穷，土匪什么的不会傻到为了一个穷村子招惹两个国家的清剿。”
“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牧力着急道。
“所以很可能是有人要挑起战争，不管是帝国或是南离自导自演，还是某些权贵自作主张，结局都只有一个……”
“雇佣兵！”牧力咬牙道。
“没错，没有人会蠢到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万一查出来，两国的怒火没人承受得住，所以我们这些为了钱的佣兵就是最好的炮灰。”
“那你通过公会查有什么用？这种事只能是私下委托……”
“大胡子现在依附着北边的贵族做事，要南下帝国或是南离都需要证明，我们只要知道他们最近有没有南下就可以了。”
牧力嗤笑道：“可这又有什么用？无凭无据的，就凭一处伤口你想让官府调查大胡子，可能吗？官府又不是你家开的！”
“谁说要官府相信我了，当家的信我不就够了？”
牧力一时转不过弯来，突然脸色一变，惊讶地看着秃子。
秃子莞尔一笑，粗犷的面容笑起来显得并不好看。
“我也不想一辈子当低级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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