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问
酒肆旗下，阵阵酒香萦绕。莫婼与李秋泛二人虽是不明林北舟的用意，但也还是跟着他同那醉酒老伯坐在了一桌。
彼时老伯看着桌上的三坛酒，迫不及待地揭开了封泥，并伸长了脖子嗅着坛口的酒香，高声赞道：“好酒！好酒！”
“所以三坛酒，我们可以问你三个问题？”李秋泛回想起之前老伯说的话，又连忙补充着，“说好了啊，这个可不算问你的那三个问题之一。”
老伯抚着山羊胡笑了笑，“那是自然，老朽岂是这种无赖之辈？”
李秋泛闻言却是小声嘀咕着，“这谁知道呢……”
林北舟盯着眼前这痴迷于酒的老伯，“这样吧，老伯您看，我们正好三个人，一人一问，如何？”
老伯正不紧不慢地倒着酒，随即捧着酒碗喝着，放下时仍是意犹未尽咂了咂嘴，接着挥了挥手，“你们自己商量去，商量好了，就把想问的问题告诉我。”
“林公子既是叫住了老伯，想必是有想要问的要紧事，我就不占用这一问了。”莫婼说着，虽是直觉告诉她，这老伯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而若是提问，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要问什么。
林北舟却是摇了摇头，“莫姑娘就不想知道他为何说出那番话吗？”
那番话自然是指的老伯说她命薄福浅，劝其离开此地之言，虽然莫婼并未放在心上，但林北舟的好意她也没有拒绝。
“想好了吗？”老伯面上的红晕更盛，便是让桌旁的三人看了都会觉得下一秒他就会醉倒在地。
“你和神庙是什么关系？”李秋泛抢先开口问道。
老伯一哂，并未作答，接而转头问向林北舟，“你呢？”
林北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悠长，“囚鸟欲返，应当如何？”
老伯仍是不答，又瞄了莫婼一眼，“小姑娘，你的问题应该就是我之前对你说的那番话吧？”
莫婼点了点头，亦凝神待听老伯的回答。
而那老伯却悠哉哉说着，“我知晓你们的三个问题了，两日后这个时辰，来这里找我，我再为你们解答。”
李秋泛听罢当即拍桌而起，怒而大叫，“你耍我们呢！”
“老朽方才也没说，什么时候答啊。”老伯一脸的无辜，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斟着酒。
“你！”李秋泛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林北舟抬手拦住，他几乎就要以招摇撞骗之罪，逮着这老伯就往衙门里跑了。
“既是如此，我们两日后再来。”林北舟站起身同那老伯行了一礼，随即带着二人离去。
“北舟，咱定是遇上神棍了。你瞧他那样，简直就是存心的。”李秋泛在走出几步后仍心有不甘，骂骂咧咧地说着。
“我见那老伯虽是模样像个乞丐，但行为举止不像。他虽然表现得嗜酒如命，喝酒时却丝毫不急，甚至斟酒的动作也很有条理，这不会是一个乞丐能有的表现。”方才小坐半刻的时间，莫婼将那老伯观察得十分细致。
林北舟亦是颔首，“神棍不一定是，但存不存心便说不定了，指不定他就是为了骗三坛酒，故弄玄虚。”
“两日后你当真要来？咱们不是还要赶去青梧山么？”李秋泛一脸的不情不愿。
反是林北舟不以为意，“不急，今晚回去研究一番凉戎的地图，再做打算。”
“你还真为了那个醉鬼老头在这里多呆两日啊？”李秋泛甚为不忿，又止不住念叨，“你怎么把剑弄丢了还一点也不着急的？要是去青梧山也找不到剑你怎么搞？届时回了洛邑，难不成你还能弄一把假的？”
林北舟充耳不闻，朝着一家客栈便大步走去，还不忘回头对莫婼说，“莫姑娘今晚也一同来商议一下行程吧。”
是夜，客栈内，油灯之下，一张凉戎地图铺展开来，其上山河地脉标注得十分详细，除了西北部是被一块模糊不清的淡墨晕之。
林北舟提笔圈出当下身在之处，左手指着地图上的地名，指腹从东缓缓划到西，“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凉戎东部的建宁镇，青梧山在中部，朝西而行，离青梧山最近的是泓水村，行两日即可到达此处。”
李秋泛随着他的指向看去，“你的意思是，不着急上山，先在泓水村住着？”
林北舟颔首，“嗯。泓水村就在青梧山山脚，我想先暗中探清山上的情况，再前去讨剑。”
莫婼看着那座盘桓凉戎中部的大山，“我听闻山匪之中有不成文的规矩，以钱易物一旦达成协定，便不得反悔。”
林北舟沉吟了片刻，“是有这个规矩，但凡事还是谨慎为好。青梧山上的山匪盘踞山头多年，其背后的势力并不简单。”
而不等莫婼细究，又听他话锋一转，“青梧山至如今凉戎的州府纳清城不远，姑娘不如去逛逛如何？那里应当比江州都热闹一二。”
“纳清城？那不是……”李秋泛话至一半，忽然戛然而止，随即咽下了话，闭口不言。
“既是到了凉戎，纳清城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莫婼却对那神秘的西北一角更为感兴趣，“这团模糊不清的是何地？”
“旧凉王都，西禹城。”林北舟说道，接而似是看出她面上的疑惑，又为之细心解答，“西禹王城早已沦为一片荒土，那里毒物甚多，密林丛生。这些年来，有胆子前去的人，皆尸骨无返。因此没人知道那里头究竟是什么样，自然地图上也没有标注。”
待此行路线拟好后，夜已渐深。李秋泛伸了个懒腰，耷着快睁不开的睡眼，挥了挥手，一面打着哈欠走回房歇息去了。莫婼望着正收拾着地图的林北舟，起身欲拜别时，林北舟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嗯？”莫婼站正了身，抬眼看着他，奇道：“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可还记得上次在江州街头买的簪子？”林北舟凝视着她，缓声说着，“那商贩的东西，是从凉戎淘得的。”
莫婼闻言，心头一凛，接着她面作讶然地应了他，“那日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公子竟如此有心，帮我查出了簪子来路。”
林北舟挑了挑眉，盯着莫婼的神色，“姑娘入凉，便是为的这簪子所关之人吧？”
见他如此单刀直入地挑明话题，揭穿了她的真实目的，莫婼索性不再装模作样，反是坐回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低头望着白雾氤氲的茶水，“仅凭我在街边淘得的一支簪子，公子如何得出此结论？”
“你对南境失踪人口事件极为在意，若是凑热闹，大伙儿听行商们说说也就作罢，但你一直在看那些画像。”林北舟说罢，见她不言，那低垂的眉眼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屋中一阵沉默，莫婼没有搭话，随后他拿过她手中的茶壶，把着袖口倒着，“既是同饮一壶，这茶中滋味，也是相通，何不斟之与人？若是壶好茶，那便是林某有幸，月白风清时，有佳人相伴品茗。若是茶次了些，林某愿与姑娘一同着了这道，也好过姑娘一人吃了亏。”
莫婼摸着温热的盏身，低头呡了一口，“可人各有异，公子善茶道，而我不过是江湖里懂点医术皮毛的小女子，只怕不能同公子尝出一样的味道。”
“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懂茶道。”林北舟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望着清透的茶面，“但就像我也不会知晓这未饮下的茶水是何滋味，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会去尝试。”
“这茶味道不错。”莫婼不置可否，只是举起茶盏，对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林北舟笑了笑，举杯方饮了一口，却是面色微变，紧接着他有些匆促地放下茶盏，掩面咳嗽了起来。
茶水之中带着呛人的辣味，他方在缓劲儿之时，却听对坐之人放声笑了起来。
他侧过头看去，只见灯火之间，她托着下巴望向他。那弯着的眸子宛若两道月牙，含满了明光，带着狡黠，连着她的唇角扬起，露出皓齿。那笑意真切而纯粹，面上不再持着素日里的稳重与文静。他始才想起，她不过十七岁，本就是这般模样。
“我愿意信你，这茶，我重煮一壶。”她笑着说着，面上嫣然。
“一起？”他问道。
“一起。”她定然答道。
彼时老伯看着桌上的三坛酒，迫不及待地揭开了封泥，并伸长了脖子嗅着坛口的酒香，高声赞道：“好酒！好酒！”
“所以三坛酒，我们可以问你三个问题？”李秋泛回想起之前老伯说的话，又连忙补充着，“说好了啊，这个可不算问你的那三个问题之一。”
老伯抚着山羊胡笑了笑，“那是自然，老朽岂是这种无赖之辈？”
李秋泛闻言却是小声嘀咕着，“这谁知道呢……”
林北舟盯着眼前这痴迷于酒的老伯，“这样吧，老伯您看，我们正好三个人，一人一问，如何？”
老伯正不紧不慢地倒着酒，随即捧着酒碗喝着，放下时仍是意犹未尽咂了咂嘴，接着挥了挥手，“你们自己商量去，商量好了，就把想问的问题告诉我。”
“林公子既是叫住了老伯，想必是有想要问的要紧事，我就不占用这一问了。”莫婼说着，虽是直觉告诉她，这老伯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而若是提问，一时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要问什么。
林北舟却是摇了摇头，“莫姑娘就不想知道他为何说出那番话吗？”
那番话自然是指的老伯说她命薄福浅，劝其离开此地之言，虽然莫婼并未放在心上，但林北舟的好意她也没有拒绝。
“想好了吗？”老伯面上的红晕更盛，便是让桌旁的三人看了都会觉得下一秒他就会醉倒在地。
“你和神庙是什么关系？”李秋泛抢先开口问道。
老伯一哂，并未作答，接而转头问向林北舟，“你呢？”
林北舟定定地看着他，目光悠长，“囚鸟欲返，应当如何？”
老伯仍是不答，又瞄了莫婼一眼，“小姑娘，你的问题应该就是我之前对你说的那番话吧？”
莫婼点了点头，亦凝神待听老伯的回答。
而那老伯却悠哉哉说着，“我知晓你们的三个问题了，两日后这个时辰，来这里找我，我再为你们解答。”
李秋泛听罢当即拍桌而起，怒而大叫，“你耍我们呢！”
“老朽方才也没说，什么时候答啊。”老伯一脸的无辜，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斟着酒。
“你！”李秋泛瞪了他一眼，若不是林北舟抬手拦住，他几乎就要以招摇撞骗之罪，逮着这老伯就往衙门里跑了。
“既是如此，我们两日后再来。”林北舟站起身同那老伯行了一礼，随即带着二人离去。
“北舟，咱定是遇上神棍了。你瞧他那样，简直就是存心的。”李秋泛在走出几步后仍心有不甘，骂骂咧咧地说着。
“我见那老伯虽是模样像个乞丐，但行为举止不像。他虽然表现得嗜酒如命，喝酒时却丝毫不急，甚至斟酒的动作也很有条理，这不会是一个乞丐能有的表现。”方才小坐半刻的时间，莫婼将那老伯观察得十分细致。
林北舟亦是颔首，“神棍不一定是，但存不存心便说不定了，指不定他就是为了骗三坛酒，故弄玄虚。”
“两日后你当真要来？咱们不是还要赶去青梧山么？”李秋泛一脸的不情不愿。
反是林北舟不以为意，“不急，今晚回去研究一番凉戎的地图，再做打算。”
“你还真为了那个醉鬼老头在这里多呆两日啊？”李秋泛甚为不忿，又止不住念叨，“你怎么把剑弄丢了还一点也不着急的？要是去青梧山也找不到剑你怎么搞？届时回了洛邑，难不成你还能弄一把假的？”
林北舟充耳不闻，朝着一家客栈便大步走去，还不忘回头对莫婼说，“莫姑娘今晚也一同来商议一下行程吧。”
是夜，客栈内，油灯之下，一张凉戎地图铺展开来，其上山河地脉标注得十分详细，除了西北部是被一块模糊不清的淡墨晕之。
林北舟提笔圈出当下身在之处，左手指着地图上的地名，指腹从东缓缓划到西，“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凉戎东部的建宁镇，青梧山在中部，朝西而行，离青梧山最近的是泓水村，行两日即可到达此处。”
李秋泛随着他的指向看去，“你的意思是，不着急上山，先在泓水村住着？”
林北舟颔首，“嗯。泓水村就在青梧山山脚，我想先暗中探清山上的情况，再前去讨剑。”
莫婼看着那座盘桓凉戎中部的大山，“我听闻山匪之中有不成文的规矩，以钱易物一旦达成协定，便不得反悔。”
林北舟沉吟了片刻，“是有这个规矩，但凡事还是谨慎为好。青梧山上的山匪盘踞山头多年，其背后的势力并不简单。”
而不等莫婼细究，又听他话锋一转，“青梧山至如今凉戎的州府纳清城不远，姑娘不如去逛逛如何？那里应当比江州都热闹一二。”
“纳清城？那不是……”李秋泛话至一半，忽然戛然而止，随即咽下了话，闭口不言。
“既是到了凉戎，纳清城肯定是要去的。不过……”莫婼却对那神秘的西北一角更为感兴趣，“这团模糊不清的是何地？”
“旧凉王都，西禹城。”林北舟说道，接而似是看出她面上的疑惑，又为之细心解答，“西禹王城早已沦为一片荒土，那里毒物甚多，密林丛生。这些年来，有胆子前去的人，皆尸骨无返。因此没人知道那里头究竟是什么样，自然地图上也没有标注。”
待此行路线拟好后，夜已渐深。李秋泛伸了个懒腰，耷着快睁不开的睡眼，挥了挥手，一面打着哈欠走回房歇息去了。莫婼望着正收拾着地图的林北舟，起身欲拜别时，林北舟叫住了她，“姑娘留步。”
“嗯？”莫婼站正了身，抬眼看着他，奇道：“还有什么事吗？”
“姑娘可还记得上次在江州街头买的簪子？”林北舟凝视着她，缓声说着，“那商贩的东西，是从凉戎淘得的。”
莫婼闻言，心头一凛，接着她面作讶然地应了他，“那日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公子竟如此有心，帮我查出了簪子来路。”
林北舟挑了挑眉，盯着莫婼的神色，“姑娘入凉，便是为的这簪子所关之人吧？”
见他如此单刀直入地挑明话题，揭穿了她的真实目的，莫婼索性不再装模作样，反是坐回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低头望着白雾氤氲的茶水，“仅凭我在街边淘得的一支簪子，公子如何得出此结论？”
“你对南境失踪人口事件极为在意，若是凑热闹，大伙儿听行商们说说也就作罢，但你一直在看那些画像。”林北舟说罢，见她不言，那低垂的眉眼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屋中一阵沉默，莫婼没有搭话，随后他拿过她手中的茶壶，把着袖口倒着，“既是同饮一壶，这茶中滋味，也是相通，何不斟之与人？若是壶好茶，那便是林某有幸，月白风清时，有佳人相伴品茗。若是茶次了些，林某愿与姑娘一同着了这道，也好过姑娘一人吃了亏。”
莫婼摸着温热的盏身，低头呡了一口，“可人各有异，公子善茶道，而我不过是江湖里懂点医术皮毛的小女子，只怕不能同公子尝出一样的味道。”
“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懂茶道。”林北舟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望着清透的茶面，“但就像我也不会知晓这未饮下的茶水是何滋味，无论是好是坏，我都会去尝试。”
“这茶味道不错。”莫婼不置可否，只是举起茶盏，对他作了个请的姿势。
林北舟笑了笑，举杯方饮了一口，却是面色微变，紧接着他有些匆促地放下茶盏，掩面咳嗽了起来。
茶水之中带着呛人的辣味，他方在缓劲儿之时，却听对坐之人放声笑了起来。
他侧过头看去，只见灯火之间，她托着下巴望向他。那弯着的眸子宛若两道月牙，含满了明光，带着狡黠，连着她的唇角扬起，露出皓齿。那笑意真切而纯粹，面上不再持着素日里的稳重与文静。他始才想起，她不过十七岁，本就是这般模样。
“我愿意信你，这茶，我重煮一壶。”她笑着说着，面上嫣然。
“一起？”他问道。
“一起。”她定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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