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变
莫婼见过许多人的死别，或是绝症将息，或是伤重难还，亦或是猝然无声，但从未见过如此难言的死别。
天还未明，嘈杂之声已盖过整座村子，驳杂的脚步纷纷而来，晃动的火把燃成数道明光，一一聚于树下，将那自缢的尸体团团围住。
莫婼是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的，但彼时人人流露出的情绪却是睁目可见。
月光惨白，那森凉的枝影间，唯有那小姑娘跪坐在尸体前，默声流着泪。而客栈老板却是冷着脸，面上毫无波动，甚至怒目微睁，将小姑娘一把抓起，揪着她的衣领拖到一边。
而周遭围着的村民面上皆是带着愠意，对着那故去的尸体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拾起地上的石子朝其扔去，砸在那僵硬的笑面上。
从始至终，客栈老板都死死抓住小姑娘的肩膀，冷眼旁观。好似死的人不是他的枕边人，只是从不相识的过客。
明烈的火光晃得她眼角生疼，她站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四周的喧嚣不断，当她终是想要迈出一步上前时，林北舟抓住了她的手腕，“去不得。”
“为何？人已经死了，起码的尊重都不配拥有吗？”莫婼只觉心里有一座大山，将她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们说，她藐视神灵，不配活着。”林北舟复述着那嘈杂之中的恶言，眼中流过一丝不忍，“他们怕她的自杀惹恼神灵，给村子带来灾厄。而当下群愤难平，如果你现在去维护了她，他们又会如何对你？你救不了她，届时还会救不了自己。”
“莫姑娘，这事管不得。”连同李秋泛也是少有的一脸严肃，“历来世间对待自杀的人，都是如此。”
“这是人命啊，活生生死去的人命。”莫婼盯着那冰凉的尸体，口中喃喃着，“没有人关心她为何放弃活着……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死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林北舟叹了一口气，“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但还是这样做了，或许对她而言，活着反而更痛苦。”
莫婼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那不远处跳动的火光和人声都让她彻夜难眠，而她一闭眼，那副安详的笑面就会跃于眼前。从前她作为医者，所作之事皆是在挽救病人的命，而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尽的人。
天明之时，树下的尸身早已不见，唯独那小姑娘靠坐在树干前，手心捧着一串银铃，原本灵动的眼呆呆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
莫婼悄声走近，那小姑娘觉察后抬起头来，“姐姐，你也是来看阿娘的吗？”
小姑娘口中是再标准不过的大周官话，莫婼有些惊讶，走到其身旁坐下。
“我昨晚听见你说的话了。”小姑娘接着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处，“他们不会关心阿娘为什么这样做的……阿娘被病痛折磨很久了，每日都疼得说不出话，生不如死。”
莫婼闻言先是一愣，客栈老板娘竟也是身患蚀骨症么？
小姑娘抬眼看着她面上的惊色，“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得了这个病，只是发病程度不同。”
莫婼更是讶然不已，“你们没人求医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这是神灵对我们村子的惩罚，治不了的。”
而说话间，那小姑娘忽然咬着唇抱紧了臂，倒在地上翻滚着，口中痛呼连连。
莫婼连忙将那小姑娘搀起，背在背上往客栈疾步奔去，却听那小姑娘虚弱地说，“姐姐…你不用管我，我过会儿就好了……”
“相信我，我能治你。”莫婼轻声安抚着她。
小姑娘虽是痛苦，但也极为配合着莫婼，皱着张小脸一声也不吭。
而原本三人定下的今日上青梧山初探情况，莫婼为了照顾小姑娘便没有随林北舟与李秋泛前去。
彼时莫婼施针稳住了小姑娘症状，而那小姑娘直盯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你是神灵大人派下的神使吗？”
莫婼听罢觉得奇怪，“为何会这么说？”
小姑娘眨着眼，极其认真，“因为我身上不痛了，这只有神使才能做到吧。”
莫婼对其微微一笑，“这不是神技，这是医术。”
莫婼与这小姑娘交谈得知，她名为黎小鸢，家中一直经营着村里这座客栈。凉戎兵变未发生之前，时时有周人路过此地住店，所以她便学会了大周官话。但近几年周人少了，所以见着他们的到来，她觉得特别稀奇。
至夕阳将渐没山头之时，黎小鸢盛了一碗热粥端来，“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阿娘曾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姐姐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你尝尝？”
“医家分内之事罢了。”莫婼揉了揉她的头，心底怜惜着这个刚失去母亲的懂事女孩，随后她颇为配合地吹着碗上热气，喝了起来。
“好喝吗？”黎小鸢问着，两眼皆是期待。
“好…”莫婼方想答着，却觉这粥不太对劲，随着乍然断掉的声线，自己的视野忽变得有些模糊，而她再度抬起头时，黎小鸢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老人。
中计了。莫婼心头一凛，当即抓住桌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退身至自己药囊处，却听眼前的黎小鸢抬头问着老人，“村爷爷，还需要那两个大哥哥才行吗？”
“三个，少一个也不行。只有这样，神灵才有可能宽恕你娘，你才能向神灵讨得为你娘安葬立碑的机会，明白么？”老人嗓音沉重，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趁他们说话的间隙，莫婼已在药囊处翻得解药胡乱咽下，并握紧了袖中短剑，往窗处逃去。解药发挥药效需要时间，在此之前，莫婼需得赶紧离开这里。
“拦住她！”老人发现了正欲逃离的她，一声喝止之下，门外散乱的脚步声传来。
此处楼层不高，莫婼颠着步子，匆匆从窗处跃下。此番她仍提不起劲儿，头也昏昏沉沉，只得咬了咬舌刺激神经，继续往村外疾奔着。而她方过一转角之处，莫婼便见十余人结群而行，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明显来意不善。
莫婼止住了步，挺直了身，举起袖中短剑横在身前，冷静地望着来者，却听的同样的脚步声亦从后面传来。她回过头去看时，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亦步步逼近。
随即前后两方的村民便朝她夹击而来，先动之人，是为夺步而至的莫婼。剑刃所过之处，锋芒晃过衣袖，破开攒动的人影，却也因她乏力而显得不足，那剑势所冲出的小小的突破口，很快又被扑过来的人群包围。而这群人似是在将她当做一件物什，或是一只猎物般野蛮地抢夺着，不过半刻，她宽大的衣袖已是被撕扯下几条口子。
身后忽一道风袭来，莫婼下意识地往一侧避去，旋身之间便见着村民手中的棍棒，随即她强打起精神来，抬起短剑，挡住再次落下的棍棒，紧接着抓着那棍身便借力翻身跃到那人肩头，那人突受其重，还未站稳身形，眼见着要往下倒去时，莫婼已是移步至另一人肩上，欲往另一侧屋顶逃去。
却不想其旁的人抓住了她的脚腕，随即便要将她往下拉去。莫婼准备攀着一旁的木杆蹬着脚下脱身时，便见不远处一人正挽着弓，尖利的箭矢对准了她。
“咻”的一声破空之响逼来，她只好放弃了上逃之路，由着那人抓着她往下跌。背部狠狠撞击在地上之际，她感觉到自己四肢都在被不同的人牢牢抓扯着，仿佛要将她四分五裂一般。四周吵嚷之声不绝于耳，即便她不通凉语，却也听出这些声音带着疯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而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是手里的短剑。疼痛使她更清醒了几分，解药的药效似是发挥些许作用了。
四周的人几乎快要将她吞没，浓重的影撇开了天光。莫婼拼尽了全身的力，将右手抽出，举剑直指她周旁的人。
被划伤之人痛呼着松开了手，莫婼抬脚将其踢倒，其后拥着的人接连撞倒在地。剑风呼啸之间，锋刃明显比此前快了许多，她毫不留情地划过近旁之人，随着血光乍起的一瞬，她身前拥着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忌惮着她手里的利器。
紧接着，她趁着这一短暂的隙口，踏过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体，往青梧山的方向奔去。
之所以朝着青梧山，是她只记得这条道，也知晓今日林李二人是从这里上山的。
身后的原本追着她的村民见她疾步跃上了青梧山坡上的碎石堆，却无一人追来，无形之中似有什么界限，让他们不敢踏入。
莫婼终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抓着山林间的树干大口呼着气，回头见到身后不再追来的村民逐渐安下了心。她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体内的迷药便能完全消解，届时她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上山同林李二人汇合。
而她转过身来时，眼前突的多了一人影，正是泓安客舍的老板。莫婼心头一紧，他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候着她了么？还是说，他候着的其实是未下山的林北舟与李秋泛。
只见他笑了笑，接而一只褐色爬虫从他袖中钻出，随即那小虫轻轻扇动着透明的翅飞到了她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莫婼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微微的麻痒之感从手背处传来，眩晕感即刻而生，莫婼看着他越发狰狞的笑，使出全力往山林深处里逃去。而她方才走了几步，就已然没了力气，随即便两腿发软，控制不住地摔在了地上。
她慌忙之间翻出自己随身的药囊里所备解毒之药，竟是无一有用。这毒虫比黎小鸢下的药猛烈太多，想不到她莫婼修习医术多年，最终却栽在这上面。
意识渐渐趋于混沌，莫婼握着短剑想要刺向自己，以痛觉来保持清醒时，却发现自己连挥剑之力都没有了。
“迷蕨虫？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养这个。”
一个清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莫婼觉得有几分耳熟，而此刻视野已变得昏沉，她费劲转过头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天还未明，嘈杂之声已盖过整座村子，驳杂的脚步纷纷而来，晃动的火把燃成数道明光，一一聚于树下，将那自缢的尸体团团围住。
莫婼是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的，但彼时人人流露出的情绪却是睁目可见。
月光惨白，那森凉的枝影间，唯有那小姑娘跪坐在尸体前，默声流着泪。而客栈老板却是冷着脸，面上毫无波动，甚至怒目微睁，将小姑娘一把抓起，揪着她的衣领拖到一边。
而周遭围着的村民面上皆是带着愠意，对着那故去的尸体指指点点。更有甚者，拾起地上的石子朝其扔去，砸在那僵硬的笑面上。
从始至终，客栈老板都死死抓住小姑娘的肩膀，冷眼旁观。好似死的人不是他的枕边人，只是从不相识的过客。
明烈的火光晃得她眼角生疼，她站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四周的喧嚣不断，当她终是想要迈出一步上前时，林北舟抓住了她的手腕，“去不得。”
“为何？人已经死了，起码的尊重都不配拥有吗？”莫婼只觉心里有一座大山，将她压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们说，她藐视神灵，不配活着。”林北舟复述着那嘈杂之中的恶言，眼中流过一丝不忍，“他们怕她的自杀惹恼神灵，给村子带来灾厄。而当下群愤难平，如果你现在去维护了她，他们又会如何对你？你救不了她，届时还会救不了自己。”
“莫姑娘，这事管不得。”连同李秋泛也是少有的一脸严肃，“历来世间对待自杀的人，都是如此。”
“这是人命啊，活生生死去的人命。”莫婼盯着那冰凉的尸体，口中喃喃着，“没有人关心她为何放弃活着……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的死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影响。”
林北舟叹了一口气，“她不会不知道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但还是这样做了，或许对她而言，活着反而更痛苦。”
莫婼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那不远处跳动的火光和人声都让她彻夜难眠，而她一闭眼，那副安详的笑面就会跃于眼前。从前她作为医者，所作之事皆是在挽救病人的命，而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自尽的人。
天明之时，树下的尸身早已不见，唯独那小姑娘靠坐在树干前，手心捧着一串银铃，原本灵动的眼呆呆地盯着空空如也的地面。
莫婼悄声走近，那小姑娘觉察后抬起头来，“姐姐，你也是来看阿娘的吗？”
小姑娘口中是再标准不过的大周官话，莫婼有些惊讶，走到其身旁坐下。
“我昨晚听见你说的话了。”小姑娘接着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处，“他们不会关心阿娘为什么这样做的……阿娘被病痛折磨很久了，每日都疼得说不出话，生不如死。”
莫婼闻言先是一愣，客栈老板娘竟也是身患蚀骨症么？
小姑娘抬眼看着她面上的惊色，“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得了这个病，只是发病程度不同。”
莫婼更是讶然不已，“你们没人求医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这是神灵对我们村子的惩罚，治不了的。”
而说话间，那小姑娘忽然咬着唇抱紧了臂，倒在地上翻滚着，口中痛呼连连。
莫婼连忙将那小姑娘搀起，背在背上往客栈疾步奔去，却听那小姑娘虚弱地说，“姐姐…你不用管我，我过会儿就好了……”
“相信我，我能治你。”莫婼轻声安抚着她。
小姑娘虽是痛苦，但也极为配合着莫婼，皱着张小脸一声也不吭。
而原本三人定下的今日上青梧山初探情况，莫婼为了照顾小姑娘便没有随林北舟与李秋泛前去。
彼时莫婼施针稳住了小姑娘症状，而那小姑娘直盯着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姐姐，你是神灵大人派下的神使吗？”
莫婼听罢觉得奇怪，“为何会这么说？”
小姑娘眨着眼，极其认真，“因为我身上不痛了，这只有神使才能做到吧。”
莫婼对其微微一笑，“这不是神技，这是医术。”
莫婼与这小姑娘交谈得知，她名为黎小鸢，家中一直经营着村里这座客栈。凉戎兵变未发生之前，时时有周人路过此地住店，所以她便学会了大周官话。但近几年周人少了，所以见着他们的到来，她觉得特别稀奇。
至夕阳将渐没山头之时，黎小鸢盛了一碗热粥端来，“姐姐，这是我亲手做的。阿娘曾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姐姐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你尝尝？”
“医家分内之事罢了。”莫婼揉了揉她的头，心底怜惜着这个刚失去母亲的懂事女孩，随后她颇为配合地吹着碗上热气，喝了起来。
“好喝吗？”黎小鸢问着，两眼皆是期待。
“好…”莫婼方想答着，却觉这粥不太对劲，随着乍然断掉的声线，自己的视野忽变得有些模糊，而她再度抬起头时，黎小鸢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老人。
中计了。莫婼心头一凛，当即抓住桌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退身至自己药囊处，却听眼前的黎小鸢抬头问着老人，“村爷爷，还需要那两个大哥哥才行吗？”
“三个，少一个也不行。只有这样，神灵才有可能宽恕你娘，你才能向神灵讨得为你娘安葬立碑的机会，明白么？”老人嗓音沉重，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趁他们说话的间隙，莫婼已在药囊处翻得解药胡乱咽下，并握紧了袖中短剑，往窗处逃去。解药发挥药效需要时间，在此之前，莫婼需得赶紧离开这里。
“拦住她！”老人发现了正欲逃离的她，一声喝止之下，门外散乱的脚步声传来。
此处楼层不高，莫婼颠着步子，匆匆从窗处跃下。此番她仍提不起劲儿，头也昏昏沉沉，只得咬了咬舌刺激神经，继续往村外疾奔着。而她方过一转角之处，莫婼便见十余人结群而行，目光皆落在她的身上，明显来意不善。
莫婼止住了步，挺直了身，举起袖中短剑横在身前，冷静地望着来者，却听的同样的脚步声亦从后面传来。她回过头去看时，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亦步步逼近。
随即前后两方的村民便朝她夹击而来，先动之人，是为夺步而至的莫婼。剑刃所过之处，锋芒晃过衣袖，破开攒动的人影，却也因她乏力而显得不足，那剑势所冲出的小小的突破口，很快又被扑过来的人群包围。而这群人似是在将她当做一件物什，或是一只猎物般野蛮地抢夺着，不过半刻，她宽大的衣袖已是被撕扯下几条口子。
身后忽一道风袭来，莫婼下意识地往一侧避去，旋身之间便见着村民手中的棍棒，随即她强打起精神来，抬起短剑，挡住再次落下的棍棒，紧接着抓着那棍身便借力翻身跃到那人肩头，那人突受其重，还未站稳身形，眼见着要往下倒去时，莫婼已是移步至另一人肩上，欲往另一侧屋顶逃去。
却不想其旁的人抓住了她的脚腕，随即便要将她往下拉去。莫婼准备攀着一旁的木杆蹬着脚下脱身时，便见不远处一人正挽着弓，尖利的箭矢对准了她。
“咻”的一声破空之响逼来，她只好放弃了上逃之路，由着那人抓着她往下跌。背部狠狠撞击在地上之际，她感觉到自己四肢都在被不同的人牢牢抓扯着，仿佛要将她四分五裂一般。四周吵嚷之声不绝于耳，即便她不通凉语，却也听出这些声音带着疯狂，甚至是歇斯底里。
而她唯一能感知到的，是手里的短剑。疼痛使她更清醒了几分，解药的药效似是发挥些许作用了。
四周的人几乎快要将她吞没，浓重的影撇开了天光。莫婼拼尽了全身的力，将右手抽出，举剑直指她周旁的人。
被划伤之人痛呼着松开了手，莫婼抬脚将其踢倒，其后拥着的人接连撞倒在地。剑风呼啸之间，锋刃明显比此前快了许多，她毫不留情地划过近旁之人，随着血光乍起的一瞬，她身前拥着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忌惮着她手里的利器。
紧接着，她趁着这一短暂的隙口，踏过倒在地上的人的身体，往青梧山的方向奔去。
之所以朝着青梧山，是她只记得这条道，也知晓今日林李二人是从这里上山的。
身后的原本追着她的村民见她疾步跃上了青梧山坡上的碎石堆，却无一人追来，无形之中似有什么界限，让他们不敢踏入。
莫婼终有了喘息的机会，她抓着山林间的树干大口呼着气，回头见到身后不再追来的村民逐渐安下了心。她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体内的迷药便能完全消解，届时她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上山同林李二人汇合。
而她转过身来时，眼前突的多了一人影，正是泓安客舍的老板。莫婼心头一紧，他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是一开始就在这里候着她了么？还是说，他候着的其实是未下山的林北舟与李秋泛。
只见他笑了笑，接而一只褐色爬虫从他袖中钻出，随即那小虫轻轻扇动着透明的翅飞到了她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莫婼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微微的麻痒之感从手背处传来，眩晕感即刻而生，莫婼看着他越发狰狞的笑，使出全力往山林深处里逃去。而她方才走了几步，就已然没了力气，随即便两腿发软，控制不住地摔在了地上。
她慌忙之间翻出自己随身的药囊里所备解毒之药，竟是无一有用。这毒虫比黎小鸢下的药猛烈太多，想不到她莫婼修习医术多年，最终却栽在这上面。
意识渐渐趋于混沌，莫婼握着短剑想要刺向自己，以痛觉来保持清醒时，却发现自己连挥剑之力都没有了。
“迷蕨虫？想不到现在还有人养这个。”
一个清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莫婼觉得有几分耳熟，而此刻视野已变得昏沉，她费劲转过头却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轮廓，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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