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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山寨

    缺月之下,整座村子万籁俱寂,时而犬吠,荡过云霄。至夜,林北舟与李秋泛返回泓水村里时,却不见莫婼的身影。

    “那姑娘有要事在身,先离开了,让我转告二位一声。”客栈老板正坐在柜前算账,头也不抬地对二人道。

    “她可有说是去了哪里吗?”李秋泛问道。

    只见客栈老板摇了摇头,不欲多言,埋着头一心顾着自己手中之事。

    “我去找她。”林北舟说着便往外走。

    李秋泛连忙跟上他,一面在其身后喊着,“你等等我,我也去。”

    而夜间小径上,李秋泛一个劲儿地说着,“莫姑娘怎会突然不告而别呢?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心情不好所以走了?那也不会啊,今天她还忙着给那小姑娘看病呢。还是觉得跟着我们太无聊了……”

    林北舟不等李秋泛说完,他忽然疾步朝前而去,接着蹲下身拾起了什么物什。

    李秋泛凑过去看时,便见他捏着一串银白流苏坠子,那坠身黏上了不少泥点,连着流苏也被弄得污糟糟的。

    “这坠子我好像见过。”李秋泛对着那坠子左瞧右看。

    “是她的。”林北舟应着,低头细看时察觉,此处泥面上的脚印乱而驳杂,至少有十余人结群经此而过。随即他站起身来,低头循着泥面上那一串脚印缓步而行,不一会儿便发现这条路直指青梧山。

    李秋泛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上山之道,不禁有些担忧,“莫姑娘上山去找咱们了么?她都没上去过,能认识路吗?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北舟攥紧了手中的坠子,“那客栈老板不愿说出实情,显然有问题,只有待我们找到她,才能知晓来龙去脉了。青梧山上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她一人能应对的,我们还得再上山一次才行。”

    彼时莫婼与林南州皆往青梧山山上而行,林间雾气漫过,混着如墨的夜色,将视野搅得模糊不清。不过好在林南州识路,这对于时常找不着北的莫婼来讲,无疑是有了个绝佳的引路人。

    他们不时搭着话,而令莫婼惊讶的是,林南州对凉地的了解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大到凉戎的风俗习性与纳清城的风貌,小到某处山林的穷乡僻壤,他都无所不知,而每一处他似乎都亲身行过,对其异常熟悉。

    “南州,你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吗?”莫婼终是忍不住问出心里的这个疑问。

    林南州望着前方幽暗的山林,忽觉有些恍惚,随后他才搭了她的话,“也没有很久。细细算来,差不多有六年了。”

    “六年还不久?你看上去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对于从小居无定所,游历四方的莫婼来讲,她还从未在一个地方呆过这么久的年月,自是难明林南州的心境。

    林南州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日子过得乏味,便觉得久了些。但更多的时候,心中有着寄托,再过多少年也不会觉得久。”

    莫婼似懂非懂他话中的含义,“所以南州的寄托是什么?”

    说完她觉得有些不妥,“你若是觉得唐突,不用回答我。我只是从未长时间安身于某一处,有些好奇。”

    而林南州低声答了三个字,“家,与国。”

    那低沉的嗓音含了些不明情绪,而其面上始终温和如一,这其中隐情,莫婼不便再多问,是以她转移着话题,“你们家中还有其他姊弟吗?”

    林南州摇头答道:“家里就只有哥哥和我,家父也只娶了母亲一人,没有其他姊弟。”

    难道七木认错了人?莫婼心道,以林北舟的年纪,七木出生时他二人不可能不知晓。

    而后又听林南州笑了笑,“不过单是两个孩子,已经够让爹娘头疼了。”

    莫婼问道:“是因为你哥哥吗?”

    “不全是。”林南州抬头看着夜色,神情中带了些怀念,“少时上私塾,我性子弱,又发色异人,难免会有顽皮的孩子前来招惹,所以哥哥总是找他们约架。私塾先生没有办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找上家门来,然后父亲就会惩戒哥哥。”

    青梧山上,依山而建的木楼营寨盘踞整个山坳,夜风掠过,寨内灯火幽微,不时连队的人影晃动。

    “北舟,这一路上也没见着莫姑娘,是不是咱们猜错了?”寨内一不起眼的楼角处,两个身影猫身藏于摇曳的树影下,正是李秋泛与林北舟。

    “我方才听巡逻的守卫说,他们今日抓回来一年轻姑娘,近来上山的人不多,有可能是她。”林北舟见着前方的四周巡查之人皆都远去,两人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翻身来到了最近的木楼里。

    二人悄悄推开紧闭的门扉后,却发现昏暗的房中似乎没有一件陈设,密闭的空间中甚至连窗也不曾有。李秋泛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这才发现地上摆满了许多灰色瓦罐,约有几尺高,而瓦罐上都有凿了个小孔的石片盖着,上面涂满了奇特的符号。

    “这都什么东西,看起来好诡异,总给我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李秋泛将拿着火折子的手缩了回来,视线也慌忙转移到了别处。

    “去楼上看看。”此处没有莫婼的踪迹,林北舟也不愿探究这瓦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这整座营寨都有着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他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木楼的楼梯有一些年头了,走在上面木板吱呀作响。奇怪的是,进屋以来他们并未发现有任何的烛台灯座,寨内的主人似乎并不希望有着任何光线搅扰到这古怪的木楼。整个屋子笼于黑暗之中,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二人来到楼上后却是不由得呼吸一滞,此处陈列着若干与成人等高的瓦罐,一眼望不到头,仿佛远处的暗色里还有无数他们不所知的东西藏着。而那罐身用鲜艳的红色绘着诡异的人脸,那脸似哭似笑,又似是怨毒地盯着来人。

    突然火折子没有任何征兆地熄灭了,视野之中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寂声之中,只有高大的瓦罐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生物在啃食,又像是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林……北……舟……还……我……命……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林北舟耳畔传来,颤抖的嗓音带着几分凄厉。

    林北舟面不改色地从怀中翻出火折子,却并没有点燃,淡淡地对着那声音的方向说道:“秋泛,怕鬼还扮鬼,你可真是个奇才。”

    “没劲。林北舟你这个人真是太无趣了。”火折子重新燃起,光亮重归视野,照亮了李秋泛一脸泄气的模样。

    却见林北舟脸色忽然一变,整个人呆滞在原地,望着李秋泛的身后睁大了双眼,嘴唇微微翕动着,惊惧异然,“秋泛,那瓦罐里,爬出了一个,没有皮的……人。”

    李秋泛闻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僵滞了,脊背处似乎吹来一阵凉风让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他甚至不敢挪动一步。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后背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飘忽着一顿一步地朝他走近,他一眨也不眨地望着林北舟,颤声道:“北舟,怎、怎么办,它是不是越来越近了,我…我好像感觉它要趴到我身上来了。你,你要不把我打晕了带回去,告诉我爹……我再也不跟他吵架了,我一定在家里好好待着。”

    眼看着李秋泛快要哭出来的神情,林北舟突的笑了起来,此番李秋泛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林北舟给捉弄了。

    “林北舟!”李秋泛咬牙切齿地喊着他的名字,心中又腹诽了无数遍交友不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上辈子肯定是作了什么孽。”

    而后他们翻遍了这一层楼,除了林立的瓦罐,此处并没有活人的痕迹。

    正当二人准备下楼离开时,忽的黑烟四起,他们这才发现底楼燃起了浓烈的火光。顿时“轰”的一声,房梁在肆虐的火舌中坍塌,堵住了来时的路,整座木楼在烟与火中发出段段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