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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冤枉

    因为疑犯已拿住,而且还有两名目击者,客栈中中毒者自然大呼小叫要严惩三东子,更有不少人要见掌柜蒙何。衙役料理这等事,自有一套自己的办法,索性顺水推舟,并下令不得任何人离开客栈。可人有三急,客栈东厮又不够,如此一来受罪的正好是这些叫嚣最厉害,肚子也闹得最厉害的顾客。

    不消一炷香时间,十个人当中有九个人因急着出恭想离开客栈。衙役自然坚决不允,于是大家反过来请掌柜蒙何去求情,蒙何因此挨了衙役一顿骂。

    大家只得望眼欲穿,盼着墨非毓早些审完,谁知一等就是近一个时辰。

    因为要庇护江南望,又得给客人一个交代,所以墨非毓出来后,只说还要审另一名目击者。

    客栈出了这种事,还是店里小二下的毒,客栈势必会受到影响,甚至能否在夏吕经营下去都尚未知。掌柜蒙何一路陪笑:“墨先生,他们说了,愿意大事化小,不再追究此事。”

    顾客立即也纷纷表示愿意不追究任何人。

    方才那衙役两步冲上前,手中朴刀重重击在桌上:“大胆,嚷嚷着要查凶手的是你们,不追究的也是你们,你们都以为墨先生是来陪你们玩的吗!滚回去,不然全部抓起来!”众人只得退回大堂。

    墨非毓道:“大家稍侯,我尽量快些。”

    墨非毓刚进屋,黎东早迎上来,笑着替墨非毓关了门,又忙着去为墨非毓斟茶。

    “不必了,你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

    “什么经过?”黎东反问。

    “我总得给外面的人一个交代。”

    黎东笑道:“我还以为先生早就猜到了,这一切自然都是小姐的安排,虽然小二是被冤枉的,但所有证据都指向他,那是铁证如山,跳到黄河里也洗不干净了。”

    “颜姑娘是这么安排的?”墨非毓的目光落在黎东手中的茶壶上。

    黎东显然不明白墨非毓的话意,不由愣愣看着他。

    墨非毓解释道:“来这里的时候,萧子钰让我尽量替江南望客栈开脱,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所以凶手不能是客栈中人。”

    黎东吸了口气,为难道:“现在不但证据确凿,而且我和耿大人都当着大伙指证过了,先生要翻案,这也太难了。”

    “无妨,只要是栽赃,就一定会有破绽,”墨非毓不以为意,“比如他们中了什么毒,毒是投在哪里的?是谁投的毒?你和耿大人在哪里看到的?”

    黎东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毒是青青姑娘投的,小姐说她身手好,让她去,只让我来指认店小二,我没想到先生要翻案。”

    “青青投的毒?”

    “是啊。”黎东见墨非毓面色忽然一沉,很有些担心地道,“不会把青青姑娘扯进来吧?”

    “让她老是欺负我,也让她吃吃苦头。”墨非毓见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诬告,而是青青,笑着道,“开玩笑,案子由我来查,岂能把她扯进来,出去再说吧。”

    “先生不先听听我指认的说辞,看看有何破绽?”

    这种案子,墨非毓不想再听第二遍:“出去说也是一样。”

    说也奇怪,墨非毓刚出来,中毒者竟无一例外病况大好,没人再奔向茅房。墨非毓和巴祁、黎东互望了一眼,都佩服颜雪对毒发时间把握得准确。

    “先生审这么久,莫非口供不一致?”方才那衙役不无所指地问道。

    墨非毓立于大堂之前,四下打量了一遍,缓缓道:“口供并无不同,但两人所见,都未必是实。”

    众人闻此,都是大皱眉头,一中年汉子道:“两个证人都说亲眼看到三东子将一大包泻药扔进井水中,难道两个都看错了?”

    “你们是这样说的吗?”墨非毓转头问黎东。

    “回墨先生,当时我正在三楼上看风景,就见一个小二提着水桶去那边水井里打水,他走到井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大纸包,将一包白色粉末全部倒进了井中,后来客栈好多人中了毒,我才忽然想起这一幕。”

    他说每一个字,都留心观察墨非毓面上表情,生怕证据确凿,墨非毓找不出破绽,又怕不小心将月青青供了出来。

    “你既看见,为什么不阻止?”墨非毓一面问话,一面思考着他的证词。

    “回先生,江南望的后花园在整个夏吕都是鼎鼎有名的,当时楼上楼下都是人,三东子又大摇大摆,毫不掩饰,我还以为这是常事,没料到他有胆投毒。”

    墨非毓转而问耿子乐:“你所见和他可有不同?”

    耿子乐仍将头埋得很低:“我和这位兄台所站的位置不同,但所见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见到三东子将一包白色粉末投入井中,并不能确定那一包粉末就是泻药?”

    “这……”黎东道,“回大人,我们又没现场尝过,如何确定。”

    众人闻此,不免颇有微词,人丛中一人道:“墨先生如此断案,未免有偏袒江南望之嫌。”

    墨非毓不予理会,接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问题,两人自然早就交通过,齐声道:“大约午后三刻。”

    墨非毓又问蒙何:“店里的酒菜,可有不新鲜,或是中午的剩菜?”

    蒙何忙道:“回先生,江南望虽是小本经营,承蒙各位抬爱,在夏吕也算小有名气,岂敢有负厚爱以次充好,小店所有食材都是当日买当日卖,而且是现做现卖,这些先生都能查得到。”

    墨非毓点了点头,缓缓走向大堂,一一打量每桌桌上菜肴酒水,走到第五桌时停了下来,说道:“衙役大哥,把人放了吧,凶手不是三东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墨非毓招手让大家安静下来,道:“如果三东子是午时过后投的毒,客栈又无剩菜,那大家都该中毒才是,为何只有一小部分人出现腹泻症状?”

    众人都是一愣,方才那人道:“那也不能证明凶手不是他啊?”

    “其实很简单,井水中是否有毒,只需打一桶上来一试便知。”

    蒙何当即派人打来水,吩咐厨子、小二、杂役每人灌下三碗,就在大堂上排成两排立好。

    眼见责任已不在自己人身上,蒙何大大舒了口气,当即道:“凶手投下腹泻之毒,显然不是针对各位贵客,而是针对敝店。其用心显是让江南望声誉扫地,墨先生,请无论如何一定要查出凶手。”

    墨非毓道:“如果我没料错,所有腹泻之人,都点了绍兴女儿红的酒,而凡是没饮此酒的,都安然无事。”

    众人连忙对证,一切果然如墨非毓所言。蒙何忙令人将酒水抬出来,以银针一试,果然有毒。排除凶手是三东子后,墨非毓吩咐蒙何与众客人一起前往酒窖,又要了半斤面粉,很快在房梁上找到一个极轻的脚印,而低矮的房梁之上,此脚印离出口足有两丈远。

    很显然,投毒的轻功十分了得,不可能是客栈中任何人。

    众人无不叹服墨非毓断案如神,蒙何更是感激再三,只有黎东没料到墨非毓会追查到这里,暗暗为青青捏了一把汗。

    “各位,小店从酒菜买回来一直到端上桌,每个环节无不谨小慎微,严格把关,不想就这样还是出了事!”蒙何心中有了底气,当先站出来,“虽然是遭人陷害,终是小店监管不善之故,明天晚上,小店备下薄酒向所有在场的客官赔罪,有谁从今往后再不垂顾江南望,每人一百两谢罪。”

    客人大都表示明日一定捧场,有不肯言语的,也没张口要银子。

    墨非毓对衙役道:“时候不早了,让他们都回去吧。至于往酒水中投毒的凶手,我自会查清。”

    衙役领命,随即放人离开,客栈很快就安静下来。

    蒙何又着实谢了墨非毓一番,很快将话题引到凶手上来:“还请先生无论如何查出真凶,给敝店和今日中毒的客人讨个公道。”

    “蒙掌柜和萧大人是老朋友?”墨非毓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这么个问题。

    蒙何闻此,一笑道:“不瞒先生,在下和大人十三年前就认识了,直到三年前大人升任江南东州,承蒙他老人家眷顾,才有了小店的今日。”

    墨非毓扫了一眼狼藉的大堂:“既是老朋友,那我劝蒙掌柜一句,这件事不如就此作罢,以后谁也不要再提,更不要再追究真凶,大人若问起,就说凶手已逃,无从追查。”

    蒙何一愣,望着墨非毓道:“这是为何?”

    墨非毓忽然转过身,郑重而又严肃地望着蒙何,一字一顿道:“有些事,蒙掌柜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请相信在下绝无歹意。”

    “这个我自然相信。”蒙何觉出来自墨非毓目光的压力,低头答应着,突然,他佝着的腰猛的一挺,脸色陡地变了。他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忙道,“罢了,不管就不管。只是如此一来,此案就成了悬案,倒有负先生盛名,有负大人嘱托了。”

    墨非毓留意他脸上神色,拱手道:“请掌柜务必记住,告辞。”

    蒙何忙道:“在下恭送先生。”

    “尽快想办法让青青来见我。”这是墨非毓进入马车后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