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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坏事

    “我让你们都出去,没听见吗?”门口传来琳儿低声地呵斥。

    “让我见见夫人吧,大人和老爷都不在,府上只有夫人能做主了。”

    “我说了,不行。”

    “姑奶奶,我求求你,真的出大事了……”

    “小痴儿,”琳儿音调很低,不过还是清楚地传到屋内,“谁允许你带他进来的,还不给我轰出去。”

    “什么事啊?”王夫人问了一句。

    “禀告夫人,文茵馆出大……出人命了。”

    也许是因为来人这句话太过急促,王夫人只是一怔,并没有如何吃惊。墨非毓闻此,起身道:“我去外面等着,夫人不可激动。”

    “先生不用走,你帮我问问什么事吧。”

    墨非毓迟疑了一下,道:“是文茵馆过来的人,他未必会告诉我。”

    王夫人道:“那你也不用走,帮我把帘子放下来。”

    墨非毓拉好帘帐,王夫人吩咐让人进来。

    来人正是文茵馆那位手执折扇的书生,他一见房间中的墨非毓,很快猜到正是和自己身份相同,这一年来在众谋士眼中或嫉妒,或艳羡,或如雷贯耳的墨先生。

    “墨先生。”书生不冷不热的问候了一句。

    “嗯,”因为夫人刚才那番话,墨非毓没有打算以谋客的身份站在这里,“夫人身体不适,请尽量小声点。”

    “夫人……”书生机警地顿了一顿。

    “先生你不认识?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书生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禀夫人,今天查爷来送文茵馆的月钱,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回馆舍的季烨燊、朱陶、林长治、刘韬四个人,也不知怎么着,五个人就在门外动起手来,查爷出手重了些,把其中三个人给打死了。”

    “查顺打死人了?”直到此时,王夫人似乎才反应过来。

    “是三个。”书生不觉提高了声量,“还都不是普通老百姓,那季烨燊的两个伯父,一个是本县的县令,一个在京城做官,林长治、刘韬和朱陶也大有来历。”

    “夫人请冷静。”尽管有一帘之隔,不过墨非毓还是看到帘子明显被床榻带动,轻微地晃了一晃。

    “查顺,他怎会打死了三个人?是不是搞错了?”

    “馆舍几十双眼睛都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书生只是负责报信,他其实倒并不如何焦虑。不过馆舍出了这么大的事,指不定祸水会引到谁身上,他自告奋勇来府上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尽量避免祸事烧身,二是好好表现一番。所以得知大人不在府上时,他决心无论如何要见到王夫人,让夫人知道是他史鲍来报信。

    在他看来,女人总是比男人心善。

    “查顺他人呢?”

    “还在馆舍,我已经吩咐控制住局面。可事情实在太大,接下来怎么办……还请夫人定夺。”

    “先生,麻烦再给我一粒药。”王夫人嚼服了一粒静心丸,又沉默片刻之后,才道,“史鲍,你也是府上的宾客,你可有高见?”

    “我已经吩咐将尸体抬进文茵馆,没有命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

    “我问你办法。”

    三条人命,还都是官宦公子,他史鲍如果有办法早就说出来了。所以说来说去无非事情闹大了,要解决很困难。

    “行了,”王夫人没耐性继续听他解释,“墨先生,你怎么看?”

    “我说不说有什么两样呢。”墨非毓转向王夫人。

    墨非毓这话的意思,自然是不好的事已经发生,他说什么王夫人都会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先生误会了,事情是否发生是我们之间的事,想不想办法解决是先生和大人之间的事。”

    事态紧急,墨非毓没有再多说,问书生道:“现场都有哪些人目睹了事情的经过?”

    “馆舍的人都看到了。”

    “只有馆舍的人?”

    史鲍想了一想,点头道:“是的。”

    “你说查爷打死三个人,可我记得你刚才提到四个人?”

    “哎唷!”史鲍一跺脚道,“看我一时忙乱了,那个老朱一见死了三个人,自个儿跑了。”

    “老朱是三个死者的朋友?”

    “是。”

    “老朱一定去报信了,”墨非毓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也就是说,三个死者的家属可能已经赶往文茵馆。”

    书生一愣:“那怎么办?”

    墨非毓沉吟了片刻,转身道:“夫人是不是一定要保查爷?”

    王夫人道:“先生何出此问?”

    “现在虽有三条人命,不过要说整件事与萧府有多大牵连倒也不然。西唐律令,就算查爷打死的是天潢贵胄,只要查证他不是受主家指使,萧府就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此言一出,一旁的史鲍不由睁大眼看着墨非毓,他一生立志于刑名,西唐律令是再清楚不过,可他一时心急没竟然没想到这一节,不由怪自己关心则乱,暗暗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查顺是我王家的人,”王夫人幽幽说道,“论族谱,我们的曾祖母还是亲姐妹呢。”

    史鲍道:“那就是远亲了。”

    “远亲也是亲,我王家的亲戚,岂能任人欺负!”王夫人的声音突然高了七分,说完就快速地喘起来。

    史鲍吓得脸色唰白,又大大后悔自己多嘴。心下却忍不住嘀咕:明明是查顺打死人,倒成了被人欺负了。

    “夫人不要急。”墨非毓道,“就算除了馆舍的人还有其他目击者,只要我们赶在死者家属之前赶到现场,要找出查爷不一定是凶手的证据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

    史鲍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先生此时说大话是不是太早了。”

    “既是如此,有劳先生立即去馆舍一趟。”王夫人没有任何迟疑,她清楚以墨非毓的手段,找到查顺是凶手的证据很轻松,要找到不能证明查顺杀人的证据,确也并非难事。

    “史鲍,你带路。”

    “是,不过……”

    “先生,夫人,文茵馆又来人了!”史鲍知道没表现好,正想再说什么,门口传来了小痴儿急促的声音。

    “出去看看。”墨非毓迈步往外走。

    门口除了小痴儿和琳儿,还有一个气喘吁吁的三十来岁的书生。

    人太多,王夫人让墨非毓在客厅代她会客,自己在隔壁房间旁听。

    “馆舍被包围了。”三十来岁的书生比史鲍表现得更急,一进房间就道,“县令季大人,主簿林大人带了好多人去馆舍,听说盐引批验所大使刘大人正在赶来。夏吕城的老百姓听说萧府的人一口气打死三个贵公子,都去看热闹了,我还是从馆舍的暗门溜出来的。”

    “你不要慌,”墨非毓道,“你来的时候,季大人和刘大人已经到了文茵馆?”

    “是的,林大人守在儿子尸首旁失声痛哭,季大人一来就把事发现场控制起来了,不准任何人接近。”

    “查爷呢?”

    “还坐在门口。”

    “如果现在去馆舍,可还能想办法进去?”

    “大人们都在气头上,别说是先生,就是萧大人和萧老爷怕也进不去。”

    墨非毓想了一想,道:“现在各位回馆舍都没用了,请到客舍休息片刻。”

    “就这样?”后来的书生很是吃惊。

    “现在急也没用,”墨非毓对他还算客气,“我要和夫人商量一下。”

    “两位,请吧。”对墨非毓言听计从的小痴儿当即站了出来,将两人连请带推送出了房间。

    回到王夫人房间,王夫人已经掀开纱帘坐了起来。

    谁也没说话。接连两个馆舍的人来报信,让王夫人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过很显然她此时的沉默并不是在思考查顺救不救的问题。因为她苍白的脸颊上并无踌躇之色,甚至不见有多少为难,有的,只是满目的哀怜,对王家家眷的哀怜。

    墨非毓也在房中踱步,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先生办案无数,偏偏对萧府的案子就束手无策了?”王夫人辞气有些咄咄逼人。

    墨非毓踱了两步才停下来:“我在想,怎样才能将事态的威胁降到最低。”

    “怎么说?”

    “现在是死者家属情绪最激动的时候,无论谁过去都很难控制局面,还可能让整件事更麻烦。”墨非毓一字一顿缓缓道,“事到如今,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等。”

    “等?”王夫人大是意外,“等什么?”

    “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也等一个机会。”墨非毓眸中闪过一抹冷光,随即转身道,“总之我答应夫人,既救出查爷又尽量不牵连萧府,这件事请夫人交给我和萧大人来处理。眼下夫人要做的,是如何说服萧大人答应保查爷,毕竟和夏吕官场人脉相比……”

    “这个不劳先生费心,”王夫人苍白的脸颊淡然而镇定,“我自有办法。”

    墨非毓没有再说,对于墨非毓的承诺,王夫人是相信的,所以也没再继续追问。

    “大人和子戊君什么时候能回来?”

    “要晚上了。”

    “他们入城后也许会听到风声,我会让小痴儿前去接应,以免节外生枝。”

    “好。”

    墨非毓又安抚了几句,起身离开了雨前院。

    此时已是残阳如血。

    查爷打死人的消息在萧府传开了。大家平日里没有不厌恶憎恨查爷的,可这时候听说他打死了三个人,还个个都是贵公子,却谁都没有喜悦之情。

    不能进雨前院,就在院子外等着。墨非毓一出来,大家一拥而上向他打听。墨非毓很快就把大家安抚下来。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还是听出夫人要保查爷,纳罕之外,大家更多的是想知道墨非毓如何救人,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