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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手足2

    “为什么?”萧子戊万念俱灰,他还是不明白,亲兄弟只见怎么能互相残杀,“就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就对我下此剧毒?”

    “你知不知道,番木鳖无药可解?”

    见萧子戊沉默不语,萧子钰还是忍不住大怒,一把抓住萧子戊衣领:“那你为什么还要演戏?你明明恨我,你明明该恨我入骨。”

    萧子戊茫然地望着他处:“我为什么要恨你?”

    “你已经知道,锦弘不是你的,他是我的儿子!”

    也不知是毒性发作,还是气血逆涌,萧子戊双手不自主的颤抖着,很快,他望着萧子钰的视线变得僵直无神。

    “你说啊!”

    萧子戊无动于衷,要不是他的眼珠仍然缓缓地转动了一下,萧子钰几乎怀疑他已经中毒身亡。

    “你还不承认?”

    “你和子琴……这么多年,我竟一直蒙在鼓里。”

    “哼,我不娶妻纳妾,你真以为我离开曹氏后已经勘破儿女情?”萧子钰道,“论聪明,你确实在我之上,可惜太感情用事了。”

    “什么时候的事?”

    萧子钰看他一眼,仰头缓缓道:“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那天好像是七月十四吧,我一个人辗转难眠,到院子里闲逛,不知怎么,就去到了静馨苑,我推门进去,发现子琴正在灯下读书,你知道,那年我二十八,正值血气方刚之年,曹氏又回娘家省亲有一阵子了,彼时面对清风书影,月下美人,难免做出莽撞的事来。”

    薄暮阁披上了蒙蒙的雨衣,染上了苍白的色彩,融糅了凄美的神韵。

    有一阵剧痛从全身的骨骼肌肉传来,不过萧子戊完全没有去抗御,和听到的消息相比,身体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直告诉我,弘儿是早产儿,”骨肉之痛加上心头的痛,萧子戊声音很低,“她既委身于你,为何又不离开我,还要骗我到现在?”

    “你不会告诉我,你会把她让给我?”

    萧子戊沉默未语。

    “你想一想,子琴的胸痹之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生下弘儿后。大夫说她不可再怀身孕。”

    “就因为这个,她对你心怀愧疚,却又不敢说出真相,”萧子钰沉思了一下,道,“我想,我们两个,子琴都是爱的。”

    “不可能……”巨大的悲痛导致气血逆行,萧子戊喉头一甜,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萧子钰望着他,忽然咧嘴一笑,神色异常轻松而阴鸷:“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察觉弘儿非你所出后,你还能够装作若无其事?”

    “我什么时候知道了?”

    萧子钰皱眉道:“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道?那本《禀赋志》上说得清清楚楚,蚕豆病会遗传后人,我有此疾,锦弘也有,他不是我儿子是谁的?”

    萧子戊仰天长望,过了很久,才缓缓合上眼。

    “我是看到了,”萧子戊歇了好久,才道,“你是弘儿的伯父,他不也是你的后人吗?”

    “你真的没有怀疑过?”萧子钰逼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动怒撕书?”

    “或许,”萧子戊满脸绝望,已无心留意他说撕书的事,“因为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我才会自欺欺人,对显而易见的事都视而不见。”

    “那也不见得显而易见。”萧子钰有些得意。

    萧子戊传了一会,问道:“你为什么想到去书舍?”

    萧子钰想了一想,道:“你没起疑,那火也不是你点的了?”

    “书舍起火了?”

    得到肯定回答后,萧子戊缓缓睁开眼:“我中午刚去,书舍下午就起火,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先生在西京才知道我不能碰蚕豆,你还在怀疑他?”萧子钰用极厌恶地眼神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弟弟。

    萧子戊和他目光相对了了片刻,无力地移开了。雨更大了,无边无际地冷开始一丝丝拼命往里钻,钻进骨头里,钻到心里。他想翻个身,可是发现每根骨头都要碎掉一般,剧痛仿佛要把他撕成碎片,每一刻都无比漫长,他知道,这是番木鳖毒气攻心的缘故,可是,这还不是最让他绝望的,他最绝望的,是朝夕相伴的妻子欺瞒了自己整整十七年;是自己的亲哥哥欺占了自己的爱人,还引以为傲;是亲哥哥给自己下这世上最痛苦的毒;是他片刻前还说“正能与我推心置腹的,只有子戊你,真正能放心的,只能是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其实早就对自己起了杀意;弘儿并非是自己的儿子,。

    无边的黑暗纷涌而至,萧子戊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尽快坠入这无尽的黑暗。

    “此去西京,哥哥好自为之……”

    “哼,有劳你操心了。”萧子钰确定他不可能在有机会活过来,迈步向楼梯走去。

    刚才迈步,只听脚步声响,老庄和昆喜一前一后跑了上来。

    短暂的静默之后,老庄迈着沉重的步子奔向萧子戊,最后一交跪倒在萧子戊身前,放声痛哭。

    “老爷,都怪老奴,全都怪老奴。”

    萧子钰停下脚步,斜瞥他一眼:“怪你什么?”

    “老奴明知不对劲也没能及时阻止,”老庄自顾自道,“都怪老奴没提醒老爷,老爷……”

    “哼,你知道得挺多,”萧子钰诡谲一笑,“你一个狗奴才,撺掇过老爷多少事?”

    老庄只是放声痛哭,没有理会他。一旁昆喜脸也白了。

    “你如此忠心,下去陪他吧!”萧子钰突然飞起一脚踢向老庄,这一脚用尽了全身之力,“砰”地一声,老庄撞断围栏,从楼上跌落下去。

    昆喜忙抢到边缘,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也被踢下阁楼,扶着断裂的围栏战战兢兢往下望去,西面阁楼下是由乱石堆砌,老庄身下涌出一大滩红。

    萧子钰头也没回,也不叫昆喜,坚定地向楼下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中,空荡荡的脚步声响起,好像异常的遥远。呆呆地望着那滩红渐渐蔓延,在春雨之中变得越来越大。直到萧子钰消失在雨中,很久,昆喜将目光移到阁楼,看了一眼萧子戊,缓缓摇了摇头。

    “老庄啊,”昆喜的声音苍凉而缓慢,“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