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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和解与异变

    虽然高承彦一家并不是本村人士,但是岩脚村之所以能比其他的村富裕,都是因为高承彦家,如今的高家祠堂还是高承彦的父亲修的,所以岩脚村人早就接纳的高承彦一家,逢年过节也不分彼此。从零陵城回来,岩脚村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清明节做准备,因为除了自家各自祭拜祖先,扫墓外,今年岩脚村还准备在祠堂举行大祭,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祭祀。而高忠毅和宁家二兄弟是最闲的三个人,到处去游玩。

    “嘿!这个肯定甜,快试试。接着!”

    宁荣伸手接到高忠毅手中扔来的一个茶泡果,三个手指大小,表皮如白色的霜一般,褪去的淡黄色薄皮挂在果把处。宁荣将表皮轻轻擦拭,一口咬下,的确很甜,他向高忠毅点了点头,说道:“很甜,比宁远给我的青皮的茶泡要甜很多。”

    高忠毅得意地说道:“那必须的,茶泡果这东西,我懂。对了,还要注意茶耳,我刚和你们说的,那种嫩的(油)茶树叶子,有些也是很甜的。”说完,他便钻入另一片(油)茶树林里。

    宁荣刚准备去寻找,宁远便递过来两片茶耳,表面呈淡红色,叶肉厚实,叶尖向白色的叶背面弯曲,看着就是又厚又嫩的(油)茶树叶,口感爽脆甘甜,略带涩味,总的来说还是挺好吃的。随后两人,便在(油)茶树林间,寻找采摘茶泡和茶耳,而高忠毅却消失不见,也不知去干什么了。

    过了约一刻钟,高忠毅从前方的草丛中钻了出来,怀里塞得鼓鼓的,头发被勾散了许多,还挂着断草和树叶,衣服也破了不少,一双鞋早就沾满了黄泥。“快过来!”他急忙呼叫宁远、宁荣两人过去。

    宁荣见他颇为狼狈的样子,调侃道:“高二少,你这公子哥的形象可就没了哦?”

    高忠毅拨掉头上的草和树叶,抬起头,一脸不在乎地说道:“嗨!公子哥?谁是公子哥?我就一山野小子。”低头看向自己怀里,“来来来,看我弄到些什么好东西。”说完,伸手往怀里往外掏出一个鸟窝,里面装着六个不到两指节大小的粉红色、被有紫色斑点的鸟蛋,七、八朵伞状的蘑菇。

    宁荣问道:“这是什么鸟蛋?挺漂亮的,这蘑菇又是什么蘑菇?能吃吗?”

    宁远说道:“看颜色和形状,应该是白头翁的鸟蛋,但蘑菇不认识。”

    高忠毅点头说道:“对的,是白头翁的鸟蛋,至于这蘑菇叫茶树菇,一般长在(油)茶树脚下,煮汤味道很是鲜美。”

    宁荣说道:“蘑菇煮汤喝,那这鸟蛋这么小,怎么个吃法?”

    高忠毅赶忙摇着手说道:“使不得,这些鸟蛋可不能吃!要不然,高照希那小子一准去我爹那告我偷酒之大罪。”

    宁荣这才恍然大悟,说道:“这就是你贿赂高照希的东西。”

    高忠毅一脸不情愿地说道:“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贿赂’呢?这是‘交易’!”高忠毅随手扯断一根细藤蔓,在一头打上一个结,用另一头从蘑菇的伞柄处,将所有蘑菇串起来,左手拎着蘑菇串,右手将鸟窝抱在怀里,头微微一甩,说道:“走,回家喽!”

    宁远、宁荣二人边吃着茶泡果、茶耳,边跟着高忠毅走出(油)茶树林。

    虽然游玩很快乐,但是宁荣内心并不舒畅,自己想找到武世荣与他当面对峙,看看他是如何面对自己。前两日,他跟着高忠毅去了武世荣家,只是武世荣离开村子已有十几日,家中只有他的妻子苗翠英,带着四个孩子在家。自己这位昔日的师娘,还是那般的温柔、细心,晌午时分,留下两人吃午饭,他们一家虽来到永州已经七年,但是仍然保留着北方的饮食习惯,以面食为主。宁荣吃着师娘做的面,烙的饼,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当回忆涌上心头之时,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流下。苗翠英见状连忙关心问候,宁荣则解释道是想起了已故的母亲。苗翠英则好心的安慰宁荣,又多盛了一碗面给他。吃过饭后,宁荣坐在屋檐下,看着武世荣七岁的幼子带着武世荣的孙子、孙女在院中玩耍,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可是憋着一股劲的宁荣,连武世荣人都找不到,更摸不透武世荣在想什么,接下来有什么动作,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整天乐呵呵高二公子心理也不痛快,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成婚了,女方叫汤金陵,是零陵城内最大的米商汤恩和的女儿。人人都说婚事安排得非常好,门当户对,他爹找人算过,两人是天作之合。可是没人问过他高忠毅愿不愿意。以前不论什么事,爹娘都会先问过自己的意愿,再做决定,而这次却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他向父亲提出反对意见,但得到的确是父亲的训斥,所以这门婚事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很快清明节到了,高忠毅忙于祭祀和上山扫墓。宁荣和宁远二人借来了一些祭祀用的纸钱、蜡烛和香等物品,在院子里简单祭拜了已经死去的老头。祭拜完后,宁远顿时感觉颇有些无聊,起身回到了房间内睡觉。宁荣则向北而跪,拿起酒壶,缓缓将就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逐渐变得红润,俯身叩倒在地,双手扣在泥土里,久久未起身。这时有一人走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宁荣,正是消失多日的武世荣。宁荣起身扭头看见武世荣,通红的双眼蓦地睁大,死死地盯着一脸平静的武世荣,双手中的洗泥慢慢从指缝间流下,嘴角不是抽动着,呼吸声越发急促,如有一头随时会暴起,扑向猎物的野兽。

    武世荣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此时很愤怒,暂时听不进我太多的解释,跟我来吧,你要的答案我会给你,你会亲眼见到的。”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想屋外走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武世荣,宁荣虽然依旧愤怒,但是仅剩的理智驱使着自己跟上了武世荣的脚步。武世荣领着宁荣出了高家庄园,向村子的东面走去,一路上两人先后经过了房屋,遇上了问好的村民、匆匆爬过的老黄狗,人声犬声鸟叫虫鸣,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二人在村东头左转向北而去,穿过桃树林,走在两旁长满青草的小径上。宁荣看着前面徐徐而行的身影,不禁与脑中的某个画面重叠了起来。那是只有六岁的自己,满怀着欣喜,跟着自己的师傅去后山练功的情景。此时,宁荣的眼光逐渐变得柔和,面部表情也慢慢恢复正常。宁荣蓦然惊醒,他猛地甩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可看着前方的武世荣,却不知怎地没了之前的那般愤怒。

    此刻的宁荣有点慌了,他停下脚步,向武世荣喊道:“武世荣,停下!你要带我去哪?!你想怎么样?”

    武世荣也停了下来,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用害怕,我带你去看真相,我若想害你,你早就活不到今日了。走吧,马上到了。”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

    宁荣犹豫着是否跟上去,身后的草丛中,一声清脆的鸟鸣传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约半柱香时间后,二人先后在上了一个小山坡,来到一个院子里。刚踏如院子的宁荣,已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一块一亩见方的院子,正对面是三间小木屋;右边由内到外依次是十几根半人高的木桩、两排放满武器的木架,一排是木制的,一排是四个大小不一的石墩;左边是一个木棚,木棚旁边是两个箭靶,和一个秋千;而院子中间是一张木桌和四个木凳。这里的一切和当年后山的练功的院子几乎是一模一样。霎时间,宁荣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回忆。

    武世荣走入第一间木屋,唤出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孩,三人来到院中的木桌前坐下,面带这复杂的表情看着陷入回忆的少年,并不着急去唤醒他。

    良久,宁荣回过神来,看见木桌前的三人,心情逐渐变得复杂。来人正是武世荣的结发妻子苗翠英和他们的幼子。武世荣伸手示意宁荣坐到桌前。宁荣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对面一坐一立的两夫妇。

    “小海,我还能这样叫你么?”双眼早已湿润的苗翠英轻声说着,见宁荣不言不语,刚想伸出去的双手,又颤巍着缩回,她看着宁荣说道:“那日你随忠毅来到家里,怎么不表明身份?是不是在怪师娘没能认出你?”

    小孩看着母亲在哭泣,感到不解,对惹自己母亲哭泣的宁荣颇为恼火,狠狠瞪了一眼宁荣。

    宁荣眼角微红,他想说不是的,但是最终没有开口。

    武世荣开口说道:“今日大费周章,请你来这,就是想……”

    “告诉我真相,对吧?你已经说过了,别废话了,有什么就直截了当的说!趁我还有耐心。”宁荣将视线转向武世荣,显得颇为不耐烦。

    武世荣从怀里拿出一块红色的锦缎,放在桌上。武世荣将锦缎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白色的雕花玉佩,他拿起玉佩说道:“这个玉佩,你应该很熟悉了。”

    宁荣脸色一变,一把夺过玉佩,仔细看了又看,抬头说道:“这是我娘的玉佩,为什么在你这?”

    武世荣低头,指着身旁的孩子,说道:“不错,这是你娘的玉佩,不过现在这块玉佩和这块襁褓都属于他。你还认识你的弟弟吗?”

    宁荣的眼睛缓缓睁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孩子的脸,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说…他是…”

    孩子听到爹爹的话,想说不是的,但是见宁荣的看自己的眼神,突然感觉有些害怕,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武世荣点头说道:“是的,他就是你的弟弟,安重荣的亲生儿子,安德裕。”

    宁荣还是不太敢相信,闭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盯着武世荣的脸,说道:“怎么会?你…你离开村子这么久,不会就是安排这一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承认你安排的很好,但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武世荣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费尽心思安排这一出?为了什么?能向谁邀功请赏吗?大晋都被契丹灭了!我早已不用听命于人。刘知远早就为你爹平反,追赠他为侍中。你不再是罪臣贼子的儿子?还有什么利可图吗?我之所以离开村子这么久,一是因为我受高大哥之托,押送一批货物去潭州,二是因为自从我见到你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只得先逃避。”他再次拿起玉佩说道:“这块玉佩,内人一直小心保管,即使是在逃亡的路上,盘缠用尽,艰难万分的情况下,也未曾想将其当掉,只为这一天的到来。”

    苗翠英偷偷地摸了把眼泪,默默地点着头,将身后的孩子拉到身前,说道:“孩子,你听娘说,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你叫安德裕,是前朝镇州刺史安重荣的儿子,这位大哥哥是你的义兄。”

    孩子听着母亲的话,脑袋一片空白,随后他立即摇头,说道:“不是的,你们撒谎,你们是不是不要我了,爹爹、母亲,孩儿以后听话,不调皮,你们不要赶我走。”

    武世荣抱起孩子,说道:“男子汉不能哭,爹爹和母亲说的都是事实。这个事实我们本想等你成年再告诉你,可你哥哥来了,正好也就提前告诉你了。”

    武世荣眼眶渐渐湿润,对宁荣说道:“作为结拜兄弟,我的确有愧于你爹的地方,我没能拦住你爹起事,以致事情发展不可收拾的地步。地位低微的我,也没办法保全你更多的家人。石敬瑭知道我与你爹的关系,指定我参与抄没你家的行动,我能反抗吗?。你爹有权有势,兵精将广,尚且如此下场,我没有你爹的权势,但为了我的家人,我能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宁荣看着眼角微红的武世荣和早已泣不成声的苗翠英,心中的那道墙正在逐步坍塌。

    武世荣继续说道:“抄你家的当日,你娘让一个丫鬟,偷偷将随身带的玉佩交个我,并趁乱告诉我德裕藏在府中的水沟里,希望我能救救他。我第一时间没有想去救,也没敢想。因为我看见一个个我熟悉的面孔被拉走,反抗者就地格杀,我内心很是恐惧,我恐惧某一天此情此景在我家上演。但当我看见,你娘绝望无助的眼神时,才鼓起了勇气。之后,我偷偷潜回去,几乎翻遍了府中所有的水沟。终于在靠近池塘边的一条被遮盖的水沟内,找到了德裕,当时他手脚冰凉,我还以为他没能挺过来,还好只是虚惊一场。我先将他寄养在一户农家,四个月之后再将他接回与我们同住,对外宣称是我妹妹的遗腹子。如今,我很庆幸,我当日选择了救下德裕。”

    “哎呀!…武老弟,我…来晚…了。”这时高承彦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弯着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

    武世荣上前扶着高承彦的右手,往桌子这边走来,说道:“不是让你不过来了吗?村子里还有事需要你处理。”

    高承彦抬起左手,摇了摇,又快速放在膝盖上,说道:“没事,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在不在那都一样。哦,还有,我找到那封信了。”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有些发霉的信封,递给了宁荣。

    高承彦扭头对宁荣说道:“贤侄,这封信是我的大儿子,高忠毅的哥哥,当年写给我的信,里面清楚地说明了为什么会帮助武兄弟一家逃离汴州。因为他敬重你爹不屈于契丹人之下的志气和敢于反抗勇气,也敬重武兄弟敢于冒险收留英雄遗孤的义气。原谅武兄弟吧!事情也都过去了,你们还有将来。你应该怨恨的不是武兄弟,而是这乱世,这豪强割据、礼乐崩坏的天下。”

    宁荣打开信封,很快将纸上的内容看完,此刻他的内心已经接受了武世荣所说的。

    高承彦见宁荣迟迟不开口,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恨武兄弟当年追捕你,数次将你逼入绝境,最终让你在深山待了七年。但是你想过为什么能数次从绝境中逃脱吗?难道你以为石敬瑭的暗卫都是这么不堪?能让你一个小孩数次逃脱?还有天大地大,武兄弟为什么偏偏举家逃到永州?”

    宁荣看着脸挂泪痕的弟弟,心中即欣喜又心疼。他再抬头看着武世荣,自己恨了他这么多年,自己之所以能在深山待整整七年,某种程度上也源自于份恨意,可到头来发现他才是自己家的大恩人,犹如蓄尽全身的气力的一拳,打在的软绵绵的棉花上,悔恨、尴尬、感激……此刻心中五味杂陈。

    武世荣和高承彦都等着宁荣开口说话。宁荣想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却一时难以说出来。陷入沉默自然是避免不的了。

    苗翠英见状,擦干眼泪,笑着问道:“小海,今晚来家里吃饭吧?”

    “嗯,好……好的,师娘!”宁荣重重地点头,如释重负地说道。

    武世荣和高承彦相视一笑。

    武世荣突然想起了什么,向院外大声喊道:“宁远小哥,进院子里来吧。”

    只见院外的一颗高大的树上,一个人如灵猴一般在树枝上翻腾,最后轻巧地落地,此人头发微黄,正是宁远。

    楚兴寺位于零陵城西四十里的金刚山上,因第一任楚王马殷曾在此屯兵而得名。此刻,楚兴寺正在举行水陆大会。去年湖南不甚太平,北边形势紧张,镇守朗州的楚王兄长、武陵王马希萼与楚王势同水火,南边岭南人趁机夺取贺州、昭州等地。笃信佛教的现任楚王马希广,认为有妖邪作祟,希望借此次法会驱除妖魔恶灵,祈求湖南一境安定。此次法会为期七七四十九天,官府征调了大量的民夫和工匠,在楚兴寺修建了内、外两个主法坛,以及多个小的法坛。由于楚兴寺之前为举行如此盛大的法会,许多法坛都需要现修,所以民夫和工匠,会在白天赶造未完法坛,而高僧们则在晚上开始做法、诵经、礼佛,通常都是一整宿,偶尔还会在附近的河面上放浮灯,以此来超度水上陆间的一切鬼魂。

    举行如此大规模的法会,使得楚兴寺变得比往常更热闹,附近不少村民都上楚兴寺看法会,偶尔上柱香,祈求平安。与此同时,附近种菜的村民也高兴,虽然楚兴寺也有许多田地,但是所种的蔬菜,根本无法满足众多僧侣和民夫,只有向附近的村民购买。何三就是为楚兴寺供应蔬菜的菜农之一,为保证蔬菜的新鲜,何三每日寅时刚过就起床采摘蔬菜,与婆娘一同将蔬菜送至楚兴寺。

    今日是法会进行的第十五日,也是何三最后一次为楚兴寺送菜,种的菜已经摘完了,不过何三颇为高兴,毕竟连续多天为寺内送菜,收入也是很不错。何三与婆娘如往常一般推着车,踏着黎明的曙光,向楚兴寺走去。

    越接近寺庙越,何三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对婆娘说道:“婆子,我怎么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呢?”

    正在奋力推车的婆娘,骂道:“快使劲推呀!你个大男人在墨迹什么?有什么奇怪的,这条路走了多少次了,你还怕鬼吗?”

    何三赶紧用力,在两人的合力下,车终于被推上了坡顶,再上两个坡就到了寺庙的后门,把菜交给大和尚,拿了钱就可以回家了。二人在坡顶歇息了一会,喝了点水,正准备继续向前走,远处传来一声清脆了鸟叫。

    何三放开了推车,拍手说道:“我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

    婆娘拿起一颗菜,甩到何三脸上,骂道:“你知道个屁!快点推车,我还要回去做早饭,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

    何三摸了摸脸,捡起地上的菜,说道:“诶,你这婆子怎么总是这么泼辣!你就没觉得今天山里很静吗?”

    婆娘放下车,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何三,骂道:“泼辣怎么了!没我帮你操持家里,你能有今天吗?大早上的,山里静些不是很正常吗?你快点过来推车。”

    何三还想还嘴,可看见婆娘正在发火,也就没敢再说什么,推着车往山上走去。到了寺庙门口,却见后门关着的,往常这时候,大和尚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过来了。二人正想上前敲门,身后有人上来,是邻村的菜农吴贵。吴贵卸下肩上的担子,说道:“何三哥,嫂子,你们还是每天都这么早呀!怎么后门关着,大和尚睡过头了吗?”

    何三说道:“不知道,按理说早就该开门了呀!大和尚昨天说今天会把菜钱结掉的。”

    吴贵说道:“嗯,昨天大和尚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诶,你们没觉得今天有点太安静了吗?大和尚们通宵做法事,这个时候刚结束不该这么安静。”

    何三点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奇怪。”

    何三婆娘说道:“瞎猜什么,去敲敲门不就知道了吗?”

    吴贵连忙点头说道:“对对,嫂子说得对。”

    何三与吴贵上前敲门,可是怎么敲,都没人应答,二人稍微用力一推,门向内打开,本该人来人往的后院竟无一人。吴贵探着身子,向里面喊道:“大师傅,我是吴贵,菜我送过来了。”里面并没有人应声,只有吴贵的声音在回响。正在二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何三婆娘绕开两人,直接往里面走去,何三与吴贵都没来得急拉住她。见状两人只好也跟着进去,走在空无一人的院子,两人只觉得充满了诡异。这时,前面传来了何三婆娘的尖叫声,何三和吴贵赶紧跑过去,那婆娘坐在一个柱子下,手指着前方。何、吴二人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光头和尚,倒在血泊之中,还没的两人反应过来。那婆娘用力拍着何三的肩膀,手指向左边,何三扭头一看,左边的空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多具尸体。三人那见过此等场景,立马吓的魂不附体,连连尖叫。吴贵扭头就往回跑,何三两夫妻也哆嗦地跟上,三人也顾不上门口的菜了,快速跑下山,告诉了正在上山了人,就这样楚兴寺的很快传了出去。下午,官府的官差到来,对楚兴寺进行了勘察,整个寺内没有发现任何幸存者,不过在临近天黑时分,在附近村民的帮助下,于山中的偏僻处找到了两个疑似的幸存者,只不过两人早已疯疯癫癫,嘴里不停地喊着“鬼啊!”。

    很快关于楚兴寺内发生的事情,有了各式各样的传言,有说亲眼见过恶鬼冲进寺内的,有说恶鬼是从天而降的……核心的内容就是,法会的举行惹怒了恶鬼,因此找到恶鬼的报复,湖南日后注定不得安宁。谣言甚嚣尘上,老百姓们都人心惶惶。据说远在潭州的楚王十分震怒,本是驱鬼除魔的法事,结果却是被恶鬼反噬。潭州派了专门的人过来,调查此次案件,近日在零陵城内招贴告示,也通知了各个乡里,寻找更多楚兴寺的幸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