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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给你做个保姆

    朱贵自从得知自己的病可能好不了了,甚至这条命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他对梅香的态度意外的来了个180度的大反转。

    世事就是这样子的无常。

    本来他已经想好,自己一个无性能力的人,已经拖累梅香够久了,作为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梅香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了,应该放人家走了,可是,这突然之间要命的打击,对朱贵来说实在是太难以承受。

    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然而,朱贵却不同于常人,本来已经做出了善意的决定,却在得知将死之询时,突然之间变得阴狠毒辣起来。他有太多的恨,甚至是仇恨,似乎临死之前此仇不报,此恨不减,便会死不瞑目。

    所以那句话好像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应该是人之将死其心也毒。

    这就是朱贵的本来面目。他不骂人,是因为骂不过别人,他不打架是因为打不过别人,但他的潜意识里一直都隐藏着想要战胜别人的强烈欲望。本来以为这一生可能不会有机会了,现在看来,不管机会会不会有,时间不会再有了。

    这一生尝尽了委屈,想要勇敢的挑战一回郭占金的愿望是那样的强烈,但现实的教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还有断子绝孙的的仇恨,使这个无法泯灭的愿望在朱贵的心头像一团火越烧越旺。

    他暗暗的决定至少在自己死之前,不会让他们得逞。

    于是,朱贵白多黑少的三角眼突然之间露出了阴冷的戾气,令梅香不寒而栗。

    他知道孩子们要求梅香陪他到死,于是,他要想办法折磨一下令他恨之入骨的郭占金,却在这样邪恶意念的驱使下又一次伤害到了善良的梅香。

    朱贵一天天的腿疼的下不了地。梅香的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斗争,她要是撒手不管,还得拖累她的女儿们,孩子们都拖家带口的,谁也不容易,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硬着头皮再陪他到死吧,上辈子肯定是欠下人家的了,这辈子要用一生来还。

    可是,朱贵的病时好时坏,有时觉得朱贵的性情有点儿反复无常,他总是要故意拿话来恶心梅香,这让梅香及其的反感。甚至一次一次的促使梅香下定了离开的决心。

    一天,家里的面不多了,梅香说:“面吃完了,我去换一袋面。”

    “你还用换了,让郭大杆子给你送一袋儿就行了。”

    “你放屁,你家里有的是麦子,要人家的。”

    “你也背不动哇,叫他来给你拉。”

    “少说那不想听的,背不动我拖回来,阴阳怪气的。”

    “看你那心急火燎的,二十年没见过男人,等不及了。”

    “放你妈的狗屁。”梅香怒不可斥:“朱贵,你要是还想好好的过,就少多嘴,看在这一辈子的份上我肯定还能伺候你到死,你要是就这样阴阳怪气的,别怪我不管你。”

    梅香气呼呼的出去了。朱贵望着梅香急切的巴不得飞起来的背影,白多黑少的三角眼露出了显有的狰狞。

    晚上,郭占金扛了一袋白面给梅香送了进来。他也没进梅香的里屋,他知道朱贵得了骨癌,对他表示了少有的同情,坐在朱贵的炕沿上说:“最近怎样,有甚需要的你吱声,不管怎说,也是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这个时候,能帮一定帮你。”

    “我倒快死的人了,用不起你郭书记了,恐怕我老婆得你多照顾照顾了。”

    一句话顶的郭占金哑口无言,他突然对这个龌龊的货又恨得咬牙切齿起来,本来他得了死症,还挺同情他的,王八蛋,嘴上还不饶人了,怕你不成。

    “你歇心哇,梅香跟我肯定比跟你强。”郭占金怒怼了一句。

    “哼,强,再强,现在她也是我老婆。”

    “你就是个王八蛋,那是梅香仁义,你甭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摸摸你的狗心好好想一想,换个别的女人早就不跟你干了,你不知道你自己是个啥货?”

    “你好,你那么好没嫁给你。”朱贵显然已经越说越没有底气,声音小了很多,小眼睛翻着白眼,不敢看郭占金的眼睛。

    郭占金愤怒的盯着朱贵那双丑恶的三角眼,如果不是他已经是将死之人,真的好想狠狠的再揍他一顿,他握着斗大的拳头在朱贵的面门上比划了几下,然后重重的砸在炕沿上。

    这时,梅香从里屋出来了,她看见气氛不对,笑着说:“不坐一会儿了,我送送你。”说着把满脸怒容的郭占金推出了门外。

    梅香走出家门,回身关门的瞬间,只听朱贵在后面像猪嚎一样大喊:“梅香,你回来,我要尿尿。”

    “不要理他,他正在烦死呢。”梅香怕郭占金气坏了,急忙解释。

    郭占金头也没回,向梅香一摆手,气狠狠的快步离开。

    望着郭占金匆匆离去的背影,梅香暗暗的下了决心。

    第二天一大早,梅香就自己去了郭占金的家。郭占金刚起来,正在洗漱,猛然间见梅香这么早来了,他以为一定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匆匆的吐掉漱口水,急切的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没事儿,我来帮你干活,给你做保姆,要不要。”梅香魅惑的眼神飘了郭占金一眼,羞答答的歪着头看向了一边。

    “怎想起个做保姆,不能做点儿别的。”郭占金知道梅香的心事,她在试探,如果自己坚决不留,梅香也不会一定要留下,如果是那样,她肯定会伤心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能让一个送上门来的女人再伤一次心,何况朱贵压根儿就不配梅香。

    “不求别的,就给你做个保姆,洗衣,做饭,收拾收拾家,不要钱。”梅香听出了郭占金的意思,来时还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还有点儿莫名的惊喜。

    “你想伺候我,我这家里像个猪窝,你不嫌弃就行,今天就上工了?”郭占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捧起梅香的脸,露出了色眯眯的微笑。

    从那以后,她总是一有时间就往郭占金的家里跑。

    在郭占金的家里,她俨然已经是个女主人了,她洗衣,做饭,收拾家,有时候给朱贵的饭还是从郭占金的家里拿的呢。

    朱贵已经下不来炕了,他对梅香的巨大变化非常的生气,但是,没有办法,都是自己作的,这正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话。

    真的是活该,现在的朱贵心里一定后悔死了,但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梅香一整日一整日的不着家。

    梅香每天早上收拾一下家,就出去了,定时的会回来送饭给朱贵,然后帮他收拾收拾臭气熏天的家,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不管朱贵怎么求她都没用。

    所以说,人性的善良,忍耐也是有底线的,不要把善意的忍耐当作是你可以随意欺辱,践踏的窝囊废,超出底线你会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转变。

    梅香终于勇敢的跟随着自己的心意,朝着依旧阳光灿烂的未来出发了。

    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梅香拿着一包衣服走进郭占金的家门,她进门便说:“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回去了,除非你说你不要我,那我就去市里打工,再也不回来了。”梅香用少有的忧郁中带着些生气又带着些渴望的眼神盯着郭占金的脸。

    郭占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见梅香赌气似的站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起身走到梅香的身边,说:“委屈你了,一辈子活的不容易,从现在开始,你想怎样就怎样。”

    梅香的脸不由自主的抽动了几下,委屈了二十几年的眼泪一下子都要争着流出来,哗哗的,趟过脸颊,流进嘴里,梅香突然觉得,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今天的眼泪酸涩中带着点儿甜甜的味道。

    她张开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郭占金紧紧的包裹。

    太久了,太久了,等到可以明目张胆的这一天。

    步入郭占金的家门,这次郭占金没有反对,而是欣然接受了。

    因为他知道,能迈出这一步,梅香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下多少回决心,如果拒绝了,梅香一定会非常伤心的,甚至会做出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切都由着她吧,让她为自己痛痛快快的活一回。已经五十岁了,余生还能有几次机会可以重来。在我们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贫穷遏制了爱情,我们被生生的分开了,在我们突破自我终于要在一起的时候,阴差阳错的又错过了,如今,我们再也不想受任何的制约,再也不想眼睁睁的又一次错过,再也不想把遗憾留到临终前。

    尤其是梅香,为了哥哥,为了父母,为了孩子,这么多年,没有那一天是为了自己而活,就由她一回吧。

    人言固然可畏,但不违心的活着才是最真实的状态,何必为了这个,为了那个,把自己活得那么委屈,那么累。

    消息的传播那可真是快的传奇,一夜之间,桃花村的人们就都知道了,小卖部的门前,说什么的都有。

    不应该呀。

    不容易呀。

    啧啧声伴随着唾沫星子在桃花村兴风作浪。

    郭占金并不在意。

    梅香一开始还有意的躲避那些异样的目光,但,很快,梅香觉得没什么,为什么要躲,她似乎很不要脸的高高兴兴的在桃花村大街上来来回回的穿梭。

    那些色彩丰富的唾沫星子渐渐的在无人理睬的氛围中一天天的消失。

    可是没过多久,孩子们就知道了。

    桃花,二桃都没硬拦着。作为女人,他们非常理解并同情自己的妈妈,虽然可怜自己的父亲,但母亲其实也不容易,为了那些无畏的理由,二十年无爱,无性生活,这不是那个女人能做到的。

    但三桃就不同了,她知道了以后就一连写了好几封信痛骂郭占金,并说即使父亲死了也不许母亲嫁给郭占金。

    梅香不想理会三桃。

    而对郭占金来说,来自三桃的声音才是最大的阻力,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内心里最害怕的人就是三桃,这可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