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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三桃做的饭

    三桃既然不愿意见郭占金,为什么会过来呢?

    小亮深知这一次如果没有东东父子的帮助,孩子可真的是危险了,别说是跑前跑后的,钱也没少花人家的,回来给人家钱,郭占金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我欠她的。

    从内心里他是非常的感谢他们的,所以,他在家里没少做三桃的工作,三桃才同意和他一起到郭家,主要是去谢恩的。

    但当真的面对郭占金的时候,三桃的心里却翻腾着五味杂陈的狂澜,还是无法面对面,无法正眼相看。

    虽然现在,见到他的感觉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似乎心里的某个地方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些想要接近的愿望,但,真的近在眼前时,还是没法开口,而且喉咙里不知为什么哽咽的难受,眼圈似乎也红了起来,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所以自始至终,她都没敢说一句话。

    因为,她自己知道,一开口眼泪肯定会掉下来。

    东东的假期比以往略长了些,他似乎很喜欢三桃的孩子,没事的时候总往三桃的家里跑。

    一天,他把毛毛领了出来,顺带着到小卖部买了好多小孩子的吃食。他们旁惹无人的从小卖部里出来,径直回了自己的家。

    小卖部的门前,人们又一次打开了话匣子。

    “麻绳子一刀就能割断,你们看看肉绳子十几刀都割不断。”

    “是呀,老古人说旧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认了也挺好,朱家死的要甚没甚了。”

    “可惜了梅香了,要是梅香活的多好。”

    ……。

    三桃在家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东东把孩子送回来,就自己找来了。

    孩子在炕上一个人玩的正欢,炕上全是小食品,东东在翻着食谱学做饭。见三桃进来,他一下子来了主意,但假装不好意思的说:“三桃,我有好几年没吃过家里的烙饼了,上一次吃还是梅香姨做的呢,你要不帮我做一顿吧,行吗?”

    “你想吃,跟我说,到我家去。”

    “就这儿吧,我走了,老头子回来吃什么。”

    “那…好吧,你偷我毛毛大概就是这个目的吧,东东,你现在可是学坏了,以后不许你再偷走毛毛,给我教坏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个坏孩子,哎,三桃,我可以叫你姐姐吗?”东东死皮赖脸的就要叫姐姐。

    “随便,你想叫就叫吧。”三桃的心里障碍终于被东东挖开了一个角。

    东东有点激动,他想马上就叫一声姐姐,可是,嘴张了半天,也没叫出来,然后像一只卸了气的皮球,蔫蔫的说:“还是叫三桃顺口,但,今天,至少你承认了,我很高兴。”

    “我知道你和小亮一直都在做工作,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不用你们瞎操心,能接受的时候自然会接受的,但,现在不行,东东,谢谢你,不计较我。”

    “谢我干什么,我觉得有个姐姐挺好呀,你有两个姐姐呢,多好。”

    “好什么呀,自从我妈去世后,她们都不理我了,她们说是我害死了我妈。”

    “哎,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梅香姨用情至深,深爱着我爸,我都替我妈妈嫉妒,你是没见过,她们是真的好,所以,三桃,我其实非常的羡慕你,你才是真正的爱情的结晶,而我据说是个意外。”

    “你快别胡说八道了。”三桃瞅着东东的一脸无辜的表情,笑了。

    三桃干活也很麻利,不大一会儿,饭就做好了,她并没有留下来吃饭,而是领着儿子走了。

    郭占金自从东东回来几乎每天都回家吃饭,他也不挑食。东东有时候看着食谱做出来的饭,自己都咽不下去,郭占金却吃的有滋有味。

    今天,一进屋,东东笑嘻嘻的,待他洗去一身的尘土,东东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郭占金瞅着眼前的金黄的酥饼,好奇的问:“你烙的?”

    “说是我你信吗?”

    “当然不信,你姑姑来了?”

    “不是,是三桃。”

    郭占金没有说话,金黄的烙饼在他的手里卷成了一个卷儿,吃的看似很香甜,但东东分明看见,父亲的眼圈红红的,低着头,囫囵着。鬓角一条屈曲的血管随着咀嚼的幅度一下一下的跳动,像一条迷失了方向的虫子艰难的在原地打转。

    东东心里很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是对还是不对,也许本不该打扰父亲本来平静的生活。但他非常的希望他们都可以没有芥蒂的生活。

    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东东将小亮做好的各种牌子都用黑漆写上方方正正的美工字,在桃花沟的入口处写着:桃花沟,小屋的门头上写着:桃花坞,屋后一大片丁香前写着:丁香苑,屋前的花园里,小路上分别写着:月季园,芍药圃,留香路,落红坡,就连最高处还没有开建的亭子都预备下了:望风亭。

    似乎经过这样一设计,这座山有点风景区的意味,人们都说郭占金是有这样的野心,但郭占金自己知道,如果真的有这样一天,那绝对是歪打正着了。

    明天就要走了,东东非常的不舍得留下父亲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晚上收拾完简单的行装,他想和父亲再聊一聊:“爸爸,你要是一心在林场就把书记辞了吧,那工作费力不讨好的穷忙,辞了,你就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好自己的生活,至少每天哪怕给自己做一顿热饭吃,哪怕你是为了让我心安,好吗爸爸,回家吃饭。”

    “你说的对,我也没那精力了,也有了这个打算,只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你要是不放心,爸爸听你的,今年干完就不干了。”郭占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很感谢儿子帮他拿了一会主意,这回真的不干了。

    东东走了,郭占金虽然不能像个女人一样哭一鼻子,但心情也很不好,从火车站回来,他就没有回家,而是直接上了山。在桃花坞小憩一会儿,一个人沿着山路走走停停,心情就像是这眼前徘徊的云影,一会儿明一会暗的,好不舒服哇。

    东东临走的时候眼泪花花的和他说,让他再找一个人,一个可以照顾他生活的人,可是,自从梅香走了这几年,他都一心扑在植树上,从来就没想过要再找一个女人。

    孩子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该不该找呢,郭占金站在高坡上对着莽莽群山大声的喊:不,不。

    然后一行清泪顺着他沧桑的沟壑流下来,挂在胡茬上,然后又掉了下来,在半道上被风吹了个零碎,携带着他无尽的伤痛消失在空气中,消失在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