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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崩塌

    可即便是肢体恢复了知觉她又能做什么呢?

    面对这样一个虽看起来稍显奇怪,但绝对是个有着普通人类认知的男人,她总不可能突然牵起他的手、脑袋空空不知目的地是何处的到处逃窜吧?

    就算是可以这样做,当他问起来又该如何解释?

    ‘我们正在被一个叫‘灵体’的物种追赶,当下正在逃命……’

    难道这听起来不觉得既荒唐又可笑吗?

    如果说谎呢?谎称一时兴起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才没有多想就扯着他跑起来了。

    这样的理由虽然牵强不过总算听起来还算是正常,不过这样做又许会被宿洄误会成自己对他有些什么特殊的想法,又岂不是一辈子也解释不清?

    幸而那三只浮游空中的灵体们大概一时疲于行动,令苍拟获得足够的时间用脑子将事情发展的所有可能性模拟了个遍。虽然看上去,这些行动都是需要她先脱此困境才得以实施的后话,不过这一番‘无用功’好说还是有些用处的。

    苍拟在数条模拟失败的数据中得出——‘如实相告’会在后续减去许多麻烦事的发生。

    当然,如果能拖到安红豆来是最好。

    否则,也就只有……

    她怔怔地盯着到现在还没有藉由她神色的变化察觉气氛有不对的男人身后的半空,双唇因过于用力挣脱无形的束缚而变得青白,被风吹得稍有凌乱的额前发,也因由两鬓流下的清凉大颗的汗珠,乌黑的发末梢尽数粘缠在两颊上。

    这是何等的无措。

    空有一双视得无形之物的眼珠,却没有半分能与无形之物抵抗的能耐。

    就在刚刚的某一瞬,苍拟突然涌上心绪的、感觉对于有关那群异类的一切的一切都倦了。知情者隐瞒着她所遭遇所有不幸的真相,不知情者却又要无故受牵连,生存于世的意义究竟为何,她实在困惑。

    这股突如其来的心里的倦怠,与那份狠毒的束缚住身体的力道,令她一时分辨不清,那三只伫立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盯得愈久愈让人骨子里发憷的灵体散发着的恶意,究竟是冲着宿洄?还是自己?

    苍拟多希望此时站在她对面不足半米远的那个男人能够察觉到可疑之处,就算触碰一下她的肩胛也好,总算是可以试试看借助外力会不会挣脱那份来自于灵体的诡异力道。

    然而,这个看上去有着一副聪明的头脑,此刻却恬不为怪的男人,令她失望了。

    宿洄此刻的平和与沉静,让她产生了时间是否暂停了的错觉,又或是,这群灵体连时空的纬度也能扭转不成?

    错了,全部都错了!

    若是肢体还有知觉,她定会绝望得笑出声。因为就在不到半日前,她还指天誓日的为着这群‘生物’的本性打着包票,与安红豆闹了个脸红。

    她难以想象当年在丛林里,方修元老师是如何维持着精神世界不坍塌,来面对安林清与爷爷二人的险境的。

    至少,苍拟知道自己现在完全做不到。

    更为讽刺的是,向来以擅查人心自居的人,从没有细细的深究过自己的本性。

    她没有自以为的那般沉静,更没有自以为的那般精明。人性总会在极危险的时刻露出真面目,而埋藏在那片恬静的外表下的苍拟的真容,便是一个敏感,懦弱,自以为是的顽石。

    在这长达5分钟的时间里,心理防线逐渐崩溃的苍拟在心底里将自己贬低得一文不值。

    可越是这样贬低自己,她越是觉得不甘。

    于是握紧了拳头,将不长的指尖深深的扣入手心,满心愤懑着。

    而这样做的好处除了指尖带来的疼痛感能将她从‘怒海’中扯出回到现实,还有,她发现自己的肢体好像可以恢复动力了,包裹在全身的,那丝丝无形的力道虽然还在,但已是减轻不少了。

    站的笔直的身姿以定格的形态伫立了许久,到当下恢复了行动时,苍拟感到从头到脚的每一根血管都相似被心脏里强有力的血液重新洗礼了一样,随着血液随着心脏涌动,大片的酥麻感扫过整具身体。

    最先有感知的,是上肢自手到臂膀,而后是双腿膝盖以上的位置,最后,双脚才又恢复了触觉。苍拟下身的那席过膝水墨画染的长裙随风小幅度的摆动着,缭乱的水墨色遮掩住了她下肢的疲惫。苍拟猜测,大概是由于动弹不得时,她落定的姿势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古怪,这才没有引起宿洄的怀疑。

    那副有着纤长睫毛的、弯起来极有勾人心魂的瑞凤眼当中的惊恐还未尽数消失,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足下旁侧舞动的裙摆,在她那张苍白面上,开始恢复淡淡血色的嘴角一时难以控制的小幅度抽动着,冷笑着身上穿着的与半空中此时仍没有动作的灵体的形体有何其神似。

    可这裙摆又是此刻场景中,唯一能证明时间还正常流逝的物件了。

    男人、灵体、空荡的石子路、左侧阳光晒不到的幽深树丛,苍拟浑身布满的汗珠在太阳的照射下没有些毫消退,她明明能看到湖水被风带起了涟漪,可她紧张得连一丝风来过的痕迹也捕捉不到,除了身上的水墨画长裙与身体的碰触,能稍稍减缓她的压力。

    这景、这人,实在静的叫人害怕。

    宿洄仍旧站在距离她不足半米远的位置,神色上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从苍拟的身上移开,含笑眼底写满了平和,些微鼓起的两到卧蚕使得他的眼神变得迷离且暧昧。

    苍拟终于抬眼对上了宿洄那副银灰色的眸子。然而,再一次,她感到了惊悚。

    眼前漂浮着的,一切危险的来源,与面若桃花的男人。这样一前一后的同一场景映像的感官反差,无不彰显着诡异。

    “你出了好多汗,去树荫下等吧。”

    在苍拟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宿洄已经朝她身前迈了一步,抬起右臂,冰凉的指尖贴在了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