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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鞋

    非常抱歉需要在即将仔细介绍两位候选人的时候插入这一段,然而我确实认为有这个必要去介绍一下她。

    林添咲,“丰衣足食添冠笈”中的“添”字辈,“咲”是“笑”,这里的方言中还有开花的意思。

    正是秋收的季节,我已在林村生活了个把月,父亲走后,我便移入梁叔家住,农忙什么的梁叔一家虽然心疼我,不过还是依父亲的嘱托让我好生做些也怕做多了。我也就顺着慢慢从笨手笨脚到惹人乐呵又得人无奈埋汰开始到现在的还算熟练,别人小孩割完一亩的功夫,我却只不到半亩,惭愧啊。不过托此的福皮肤也逐渐是去白皙和稚嫩,逐渐有了点赤亚农民的样子。

    “……恩咦呀神呐恩嗯哟……赐呀叻福呜渡(给,古方言里读成瓦达两音节)人间诶诶……哟哦劝君慢用哩,啦啊那呃米粮足年年诶余叻……”

    这是丰收节的社曲儿,自昨晚前半夜作伶的、扛神架的、挑灯的、吹响的、放炮的、舞狮的、把龙的就整装准备好了,后半夜呢,好容易歇一会儿,心里却也早就不倦困了,忙着凑一起说这说那好不快活,也不过多久,村里头鸡打了鸣起,就又回到位置上了,这时恰好更夫与以往变了词打更,大概是被称为“社戏”“社曲儿”啥的就开始了。

    梁叔的声音听起来就开心:“……夜嘛呀黑哟,社戏已好咯,全村的老少哦,庆呀么庆丰收哦喔哦……”

    “臭小子哈,出去久了,调儿损了啊哈”梁伯激梁叔道,“再给你转转悠悠一圈回来,怕你乡话全跑哩!”

    “哟——(降调)兄兄哦,唛(不要)火,唛火,久不唱了,久不唱了变这样了哈哈!”

    兄弟齐笑,“係(弟)哦,你也莫怪兄兄笑嗔你,涨了见识呀在外头,亦忘家头里啊莫(别忘了家里头)!多走动走动,兄兄与大家念你哩!”

    “我倒也是想多回来看看呢,可仕事啊远头的,也不好照应呀!”梁叔无奈,“孩子现在也渐大了,适龄该念书咯,(我)念着和妻同接去哩。”

    “娃娃给也不好在这读书哩!丁大点地嘁,再老得生着(就算活得再久),也见不尽那些呢!”

    “唉哟!娃娃呀,真是城里长出来的才有一股书味儿,世道味儿,眼力界的宽味儿,好多都呀……这不好讲……”

    “喇仁哟?”

    “诶!”我答。

    “出来否嗫?”

    “就来!就来!”

    早饭过后,队伍已经快到舞台了,途经各家各户的门口,不少户儿人都乘上了队伍一路跟着跳呀唱呀的。过节嘛自然小孩子最开心,就连我这样的“小鬼”都被浓郁的氛围所感染,不来得及刷碗就抛下一句“耍社戏去啦”和梁伯的孙子梁食丰冲出门去。梁叔忙喃:“这孩子……”梁伯见到孩子如此有活力却乐了,“哈哈好!嗳,这大过节的,就让吧,哈啊!”梁叔笑着摇头,默默地把碗给刷了晾去。

    “小鬼也来了,哦喂!”

    我便一下扎入小人堆里。

    “……再哎嗳求来年也丰足。”曲停,长老台上仪式,众人欢呼,接下来,便是小半天的自由活动时间了,众人渐散,我也开始向某个可以玩乐的地方走去。

    那里类似操场基本全是些孩子,忽然我身后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呀嘿!”转过身去,便见着一群姑娘着漂亮花色的衣服翩翩起舞。

    “山呐花啊,染红了山诶(烂漫!),姑呜娘昂,心中住着谁?(少年郎!)遍野的红呐是什么红?(高粱红!)满脸的红诶是么子红?(羞红!)”这时舞团已经跳到了我面前,前面还经过几个人呢,姑娘们的舞蹈让其中的几人误以为是自己,上前后,却被用舞蹈的方式推开,于是我一瞬间想要,自动离开,免得打扰那位在这日子里鼓起勇气的女孩,“阿哥啊阿哥啊,(嘿!)你在哪里呀?(在这!)”

    一个打头的一个姐姐把手架在眉处示意寻找,与主旋律附和的“在这!”出现时,我竟猛地被包围了,“咲儿?”

    “嘘!只管收下!这个!快!”不知是大家衣服上的花色映出的还是她本身就这样,稍黑而健康的脸泛了点红,“这是绣鞋!我编的!”

    歌舞不停,今夜会在丰收宴上表演的女孩们都面向外侧手拉着手转圈,歌舞声,圈外人的拍手声,使得我俩的声音只有我俩能听见。歌:“但遗(wei)此物哟,请君莫相忘啊啊啊诶咦诶……”

    “今晚,会去看的,你跳舞。”我忽然有些不自在,耳朵也渐渐烧着,有些耳鸣,“还有后面的篝火会……”

    “什么?”

    “今晚!篝火会!我……”这时我已经紧张得听不见声音了,她也只是望着我,然后舞团的姑娘们又把队伍变啊的把她携走了。我就远远地,偶尔瞟到一下,她似乎悄悄地跳到了队伍的外围去了,我却抱着一双较小的红色绣鞋,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现在想来,这样的形式能够很好地起到保护作用呢,除了我以外,也没有人知道是谁送出的鞋子,又说了些什么。

    “小鬼?!”梁食丰一把把我拍得清醒,一脸笑看着我,然后别过头去,摇两摇,又看过来,笑。

    “怎是那小鬼?”

    “噫!我却莫得的?”

    “啧,不知是谁呢,竟看上那小鬼。”

    “不会是,那谁吧?”

    “你在说什么?!”一个比我略大的男孩劲起醋来。

    其实咲儿是我在这儿近两个月里最好的玩伴和习俗老师,她早在我进村那天就瞧见我了,而正式打照面则是我抱完长老的翌日,我在梁叔家无端坐着,她恰来拜托梁叔些事情,梁叔看我好无聊就携我去了。小孩子嘛,大人的难活儿自然插不上手,我就和她还有她的一个弟弟一起在屋头里屋头外地耍去。

    起初是梁叔叫我去去(方言的无意叠音)玩,我就跟去了。尽管我并不畏生,但毕竟因为身份原因少接触人,自然就只观看着。

    “过来一起不嘛?”她耐不住先开了口,我回答她不晓得咋玩,她便教。好久过去,玩意儿的心思过了,我便随口问她名姓。

    “不成姓梁?除梁叔梁伯食丰外,可有谁还姓什么别的,就连梁娘(梁伯妻子)也巧了个林姓!”

    我不说话,她顿了会儿继续:“添咲添笑,山花也是,人也是。你呢?”

    “仁。”

    “添人?好奇怪啊哈哈!”

    “不,是渊仁。”

    她弟弟急嘴:“哪有渊的字辈呐?”

    “哦,对了,你见着不似赤亚人呢,闻着他们传你是个鬼佬哩。”

    我开始不自在,仿佛在伽丽梅亚读那一年书时的心情——不被认为是同胞。我于是闷闷点头:“我确实不是赤亚人,我严严(爸爸),祖祖(爷爷)也都不是,但我们都有赤亚血统还有文化,带个赤亚的裔名而已。”

    “甚么跟什么啊,我看你严严挺像我们啊,独是你呢,偏是大而绿的眼、旧湿绳色的发、笔挺直的鼻、白而透的皮,全然不像你严严!”

    “那是因为我亲亲(妈妈),她是西方人——弗兰兹裔。”

    她摇摇头,什么也没听懂,然后抬头看看我,“唉”了一声。

    梁叔便叫我走了,我临走前说出了伽里梅亚式客套话夹着真话:“你是这里第一个敢来主动和我讲话的林姓同龄人呢,非常高兴认识你,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如果你能常来找我玩,我会非常高兴的。”

    “说一大堆的,成!这叫干脆!”她握住了我伸出的手,我当时明明觉得这一切很正常,但也引起我的不少疑惑,悉知赤亚传统文化对于女性的要求是极高的,而且有极其保守,按理来说,不该出现这样的肢体接触,而是从十一二岁起就基本实现异性的半隔离状态然后父母之命成婚,但在这,明明是赤亚,却没有丝毫这样的顾忌。这样看来,伽里梅亚人对于赤亚的认识还真是不可靠呢。

    第二天她竟真的来找我了,之后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以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个月,她也的确时不时地真使我高兴。

    原来她长我三岁,但辈分其实低于我。我们分别干完活儿然后在一处坡集合,那天没有晚霞,她就说第二天要下雨了,我不信,她就背起谚语。然后猛地,她说:“嘻嘻,论辈分,你呀是不是管我叫姨姨比较得当?”

    “此话怎讲?”

    “看字辈呗,我严严说啊,你太祖独分出一支外出了,而他的'平'正好对应着我们的'丰'呢!到你这算是第四代,而我,是第五的'添',我和你的亲戚关系又是源于母亲,来!快!叫姨姨!”

    “你这数错了哈哈!'平峰浅渊'、'丰衣足食添冠笈',我是第四,你第五……”

    “哪里错了啊!别赖哈,快叫!”

    “嗳,你这,姊啊,啊不外甥吼,你得管我叫舅哩!”

    “你……你什么话糊涂的这?”

    我就盯着她,然后挑着双眉等她反应过来。

    “啊!”她涨红了脸要打我来,我只仰身子,躲一下,“你这係係做得好啊,占姊姊的便宜!可不饶你!”

    “姊!啊哈哈……莫急叻莫急叻,”见她手慢欲停,我赶紧加道:“噫,你脸上有夕霞哩!”

    “啊?”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小係我先行告辞:姊姊再会!”我故作正式,准备逃挨(揍)。

    “哎哟喂,恁小子翅膀噶哽(硬)了呗?”红色透过她偏棕的皮肤宛如傍晚云朵后的夕阳,“恁个龟龟(音译)莫跑!今儿就让你挨得肿起像个瓢瓢!呔!哪里跑!”

    此外,我还去她家做客(蹭饭)几回。

    “诶!姨姨、姨夫好!”

    “哦噫,啊嫡(孩子)啊,不须怎讲求(讲究)的嘞。”她爸妈应答,“哎嘅(叫得)这生分。”

    “那该咋哎哩?”我真的呆住了。

    姨夫便开玩笑:“以前咲咲小时,我教她去朋友家玩时,两家亲缘没那么浓的啊,难摸清长辈的称呼呐,就随着朋友叫!”

    “可我这儿摸得清呐!”

    “唉,虽说摸得清,但咱家说实话,血系也隔着又堂又表的,麻烦!你便跟着咲咲叫我们罢。”

    我此刻似乎知道他欲我喊他什么了:“严!亲!”

    “诶!诶!好嫡嫡嘞!”

    她弟弟玩着玩着听见了:“啊严啊亲哟!怎又多一子嘞,你们不是还有我嘛?”

    “傻嫡子哟!他这个'严'和'亲'呐,只配得咱半个仔娃(只相当于我半个儿子)哩!”

    我懵了,口里听不见地呢喃:“半个?”这使我略想起我的半份血统。

    还不等我发问咲儿就现身说法了:“严严哟……”

    “哟嗬……这不我滴乖女娃嘛……啊哈哈哈……”

    “跟你说,我全听见咯!”她有点生气,满脸通红,“怎教他这些?”

    “娃哈,娃哈,你莫生气……”他爸圆场道,“你看哈,你亲长你严三岁,你长啊嫡三岁,诶呀呀,这不巧了嘛这不是?”

    然后姨夫转头看我:“啊嫡啊,你今后便是我半个儿嗬!”

    我看看姨夫又看看他身后的咲儿,看到咲儿已经由发怒转为害羞,我便恍然了,原来是出自“女婿当半个儿”。就像父亲一样,我也就顺着笑话开了下去以顺应良好的气氛:“嗯!”

    “你昨天是认真的嘛?”第二天咲儿支支吾吾地问道。

    “大概吧,”我顿时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当时氛围太好了,空气中弥漫的东西让我忍不住这样说呢哈哈。”

    “唉,这回答,你便也说得不清不楚呢。”她有些抱怨,“……想过?如果……我讲……生活下去……在这里,不回伽国(之)类的?”

    缓过来后,我又思索了好一会儿,两小会儿已经让她如坐针毡:“原是没有的,今你竟提了便想着下罢,若是真的留下……”

    她眼神中交杂无奈和欣喜,但又不失略带失落的期待,我接着说:“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简单而快乐。”

    她瞪大眼睛看我,我瞟了她一下,险些被捕获淹溺在她的瞳孔里,或者只是我以为我没有:“不过……”她立马促起眉头,“大概不会吧……父亲他并不打算让我一直待着这儿呢,我嘛……唉……”

    我的心满是矛盾,既希望那个永远陪着她,永远享有现在的恬静和幸福,却又明确知道伽里梅亚是我不得不回去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能对得起我的存在,完得成我的任务。

    “啊!这题话的不好聊,太沉,你,不觉得?”她猛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见我沉默,“这里,以前来过个教书的先生呢!”

    “这里不是没有学堂么?”

    “该怎么说呢,从前是有的,但是他来的时候学堂确实已经变成织务场了。”

    “你的赤亚普通话是他教的?”

    “嗯,是的,很小的时候,不然我的普通话也不会那么流利。”

    “嗯……”

    “他原本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呢……衣服也与我们不大一样……”这里的衣服仍有古味儿,男士斜衣襟,女士上裳带布扣。

    “他被分过来咱村了?”我想起了父亲所厌恶鄙夷的那个时期。

    “没有,我们村当时仍保持与世隔绝的状态,跟你说,哪怕是过去战争时期呐,劫朋的军队入侵赤亚时,咱们村也逃过了烧杀抢掠呢!”

    “侵赤战争时?怎地?”

    兴头上来她不禁拾回方言“嘿哈,说来也蛮邪乎的,劫朋人迷信,尤那指挥官呐!说呐,劫朋军队随奸人来的一路上就折了不少士兵呢,铁青脸色,神志不清,指挥官就觉不详,耐不住对于咱村的好奇,还是来了。终于到了村口,士兵们都无精打采疲弊至极,当时咱村还啥也没早收风声,门儿桥也不悬的,但呐,他们吆喝了好一会儿,正当快要进来时就走啦!”

    “这就走啦?嘿呀,老大远地来,又孙了甚多,怎就放过?”

    “接下来就邪乎咗,说他们见着一排白衣长发的人在河里浣洗头发,嘶,怪慎人。劫朋指挥官见了差点都尿出来哩,裤子变色嘻嘻,赶忙带队跑了!回去后不久,就死了,具体的劫朋人藏作很机密嘞,好多劫朋自己人也不知,只见到白布太阳旗盖着棺材抬走了。奸人也不久就家破人亡,疯了,好似后来吞劫朋手雷炸了,附带半个劫朋营地。”

    “唉,这……完全就没得根据……”

    “但你不能否认我们确实躲过了劫朋的洗劫。”换回普通话。

    我随后继续让她说先生的事:“他被分到隔壁镇上去了,有那么一天,他上山砍柴,不巧遇了狼,他那个吓得,远远地跑,刚好被阿严和猎人氏捡着命。浑身伤,但好不是狼群呢,单匹的老狼。猎人氏还把狼皮剥了回来,他就住在咱家。

    “刚来头两天呐,伤完全不见好,还严重了些,严严急呐,可不能让捡回来的命失在自己这里!去求巫生(带点巫术的赤脚医生),巫生问,15日内吃过牛肉或者鹿肉未?他说恰好吃了牛肉,那天生产队里庆功杀了头牛哩!

    “巫生便领他一拐一拐地去拜了山头那尊牛,几日后他就痊愈可以干活了。

    “一开始还语言不同呢,但所幸文字大体通的,他就渐渐会了些,然后也叫我们学了些赤亚普通话,唉,比梁伯他们家讲得标准。

    “他原来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才二十出头,原先差点争上出国名额去索维联邦。”

    我问:“学习?”向伽丽梅亚的敌人,嗯确实同一阵营。

    “是啊,唉,我们这没有闹那个也不清楚,反正大概就是逼他们到山旮旯里吃苦头的!”

    “啊……嗯……大概了解了吧,从父亲那里……他很讨厌介……”我想起他在看见那帝都城墙时的反应。

    “总之一个城市里大学生到了这儿,并且生活了小半年的。他还教了我们许多东西,例如诗歌啦、普通话啦、算术啦还有一点科学,虽然我们都听不太懂,但他还是用很耐心地讲给我们听,每天晚上就会有很多小孩聚集在我家听他讲故事呢!”

    “他又讲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吧?有不一样的经历。”

    “啊对!他说了他小时候的趣事,读书时的故事、读过又背下来的神话和他一路过来的经历。尤其是他总是反复强调着咱们村和隔壁镇很不一样……”

    “很不一样?”

    “嗯,他说隔壁的镇上,不过百里山路罢了,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在他的嘴里,那生活的似乎都是坏人,整天不知想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有这样的事?”

    “而且……啊!你感觉伽里梅亚会不会也和这里差别天地呢?他说不同的地方都会不太一样呢!”

    “我觉得吧,确实不太一样……不过,我接触到的同学还有他们的父母啦其实都还不错……硬要说的话,大概就各种样这里有的人那边都有,感觉不过是体现的形式我太一样呢。”

    “嗯嗯,我的想法与你相同,我一直在问他,为什么村与村之间的差距会那么大,而不是应该都差不多地有着类似的人呢。”

    “他有说原因吗?”

    “没有,他总是只摇头,然后看着远方的星星,他似乎还说过他的城市里也是好坏的人都有……”

    “我似乎有点想去隔壁镇上看看呢,还想拜访拜访这位先生……”

    “我也好想在见见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还记得我……”

    “一定记得的!”

    “少骗我!大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我又不知道我小时候的样子和现在有多大差别,村子里的人整天见面的,哪里看得出差别!要再过个十年八年不见的,你也未必认得出我的!”

    “你这不还没大多少呐,你就长我三岁的,也就十六的样子,不是还没成……”

    她抢过话去,紧张地说方言:“大人已!大人已!及笈后便……”

    “便?”

    她低下头去,用与平时的嘹亮高亢完全不同的声音:“……相与教……”

    然后她又猛地问我,脸红不红的,我说:“红不过是夕阳的缘故……”

    其实这时霞光已褪去了,她才抬头,马上就开始捶打我:“还夕阳!还夕阳!我这就让你脑门冒星星!”

    “在冒了!在冒了!哈哈哈哈……”

    那天的谈话在笑声打骂声和回家吃饭的催促声中结束。

    表演结束后,我在老地方见到了她:“咲儿,今天的你真是光彩夺目!”

    “所以你会……”

    “这一点我已经写信请示了父亲了。”那时父亲并没有和我一起呆在林村,而是因为护照和其他原因去了虹港(赤亚南边的一处布里塔殖民地)。其实我本身也不能在赤亚久留,但多亏父亲在赤亚的熟人操作才得以“非法滞留”在赤亚。

    “怎样?”

    “我不能一直在这,”

    她企图甩开我的手离开,“但是!”我把她拥入怀里,“我来年正月十五上完灯前会一直一直地享受每一刻……”

    她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

    压不住了:“明明都要走你为什么还收下!”

    “我……我想!至少这段时间里……”

    我们相拥沉默了许久,也就开始了我的初恋,我们当晚便去给她的父母请了晚安。阿严阿亲都非常高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我原先的印象里,在赤亚自由恋爱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那往往会与婚姻啊家庭啊有很大关系,不过在林村,也许只有在林村,大家毫不忌讳,用心去体会自己的感受感情,没有所谓残而苛的礼教束缚,相反,阿严阿亲都觉得咲儿分外可爱,这里的父母似乎也都这样。

    第二天凌晨,我被梁叔拉起,他满目泪光横飒,屋外头人声噪杂,灯火明晃于道,而所有光亮只通往一个地方……